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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不知道你会不会经常做同一个梦?
记者秦礁就经常在做同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一条河边找渡船,那条河是秦礁所陌生的,他这辈子肯定是没去过。他看到河水是黑的,水流阴森汹涌,有一群长相奇异的鸟在空中飞舞盘旋。不过奇怪的是,秦礁居然能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楚周围的一切。
秦礁看到一个老头划着一条船过来了,船上还有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他也没说什么就上了船,船划到河心的时候,那老头就会停下船来问秦礁:“你猜一下我是干什么的?猜出来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秦礁问:“那如果我猜不出来呢?”
那老头笑逐颜开地说:“猜不出来就淹死你。”
秦礁就哈哈大笑说:“你不就是个划船的吗?”
那老头摇头说不是。于是秦礁又一口气猜了很多次,他猜那老头是砍柴的、种田的、卖小菜的、打鱼的,有一次秦礁还猜他是本地的市长。但是秦礁把三百六十行全部猜完了,那老头还是一直摇头。秦礁猜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跳到水里,一下子幻化成一条头上长了角的巨大的蛇,每当梦到这里的时候,秦礁都会从梦中惊醒。
第四次做这个梦的时候,秦礁就直接对那老头说:“你就是一条蛇。”
秦礁话声未落,那老头就一头栽到水里,不见了。
这时,那女子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冲秦礁说:“你见过头上长角的蛇吗?”
边说她边脱衣服,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船就沉了下去,冰凉刺骨的水一下子淹过秦礁的肩头,水下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把秦礁往水下拖……
那一次,就梦到这里。醒来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噩梦。”
第2章 办公室来了新人
夏天是个可以让男人大饱眼福的季节。
秦礁所在的《冷水晚报》就是在夏天这个时候招聘了一批人。招聘启事在报纸上登了五天,在当地电视台播了三天,广告上明明白白写得很清楚:
因报纸发展需要,现向社会公开招聘记者编辑16人,美术编辑2人,业务骨干若干名……
同时为了增强一些文化单位的气氛,招聘广告上面“待遇”这块倒是没细说,只来了一个“待遇面议”,最后面则加了一句很有力度的广告词:哇,来吧,如果你有足够的才华,这里就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写这招聘广告词的是报社的副总老宋。秦礁第一次看到这广告的时候就笑了,编辑部的其他几个同事也偷偷乐得不行,负责“都市情感”版的编辑焦伟更是一脸的不屑:“我靠,70年代的广告词都粉墨登场了。这哪是招聘记者编辑啊,简直就是招聘杀猪的屠夫。”
秦礁一听这话笑得不行,焦伟平时就摆弄些风花雪月的文字,经常欺骗一些骨子里有几分文艺的女读者与他“互动”,关键时刻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传神的话。他正躲在电脑后面笑,这时老总余建国来到了办公室,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个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秦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余建国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秦礁头皮一下子有些发麻,一把手叫自己总是没什么好事情,不是派他三更半夜去跟着警察扫黄打非,就是安排他去采访市里搞的什么专项活动。
“上次我们社务会在省城大学招了几个新闻系毕业的大学生,有一个到了,你去汽车站接一下。”余建国一看到秦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就说。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她不会自己打车来报社啊?”
“这体现出咱们报社对新人的关怀,让她们感受到家的温暖。懂吗?”
余建国瞪了秦礁一眼,“赶紧去接吧。”
秦礁转身就出了余建国的办公室,想了想好像忘了点什么,又转了回去:
“余总,这女的叫什么名字?”
“刘小叶。”
秦礁回到自己的编辑部,用电脑把这个名字用血红的大字打印出来,然后打车去汽车站接人。站在省城至冷水市班车的停靠点,秦礁把那张印着三个血红大字的纸举到头顶,来一辆班车他就举一会儿。举了十几次了,他接的人却迟迟没来,倒是过路的人却不时瞄他一眼,秦礁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大街上脱光了衣服的猴子,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愤怒。
这个女的是个什么人,真是大牌,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名记者,现在却举着个纸牌站在这里,像是一个被人押着游街的犯罪分子。天气又热得不行,自己全身都是汗,这和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比起来简直是折磨。想到这里,他索性把那张印有名字的纸贴在自己的脸上挡住太阳光,再找了一张报纸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打起了瞌睡。
“嗨嗨。”秦礁睡得真香,有人把他脸上的那张纸拉开了。秦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雪白的腿正竖立在自己的眼前;抬头往上面一看,终于看到了一条牛仔短裙;再往上一点,又是一大块雪白的皮肤——原来这女孩穿的是一套牛仔短装,腹部露出了一大块。
“你怎么把我的名字贴在脸上啊?”那女孩哼了一下。
秦礁站起来一看,哇,果然是个美女,一张小粉脸唇红齿白,长发披肩,一看就不是冷水市这种小地方能熏出来的气质。难怪一把手会让自己亲自出马接人。
秦礁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靠,居然是傍晚六点钟了。
“我的妈啊,我等了你整整三个小时,现在好了,单位都下班了。”秦礁牢骚满腹。
那女孩一点不急,嘿嘿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不管,反正就跟着你走。”
秦礁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好没良心,等你几个小时居然连个谢字都不说,倒还赖上我了。”
“哼,我有名字的,我叫刘小叶,你叫什么啊?”那女孩没有正面回应秦礁,自报家门起来了。
秦礁不高兴地看了刘小叶一眼,给余建国打电话:“余总,人刚刚接到了,但是汽车晚点,现在单位都下班了,怎么安排这个刘小叶?”
“单位没有宿舍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办法帮她安排一下,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不要动不动就来请示我。”余建国在电话那边很忙碌的样子,架子也十足。
“那我怎么安排她呢?”
“这个我不管了,说由你全权处理你就得自己想办法。”
“……”
余建国又说:“人家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你就得帮帮忙,今后你们就是同事了,理应相互关照,就这样吧。”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现在怎么办?”秦礁不知如何是好,面无表情地说。
刘小叶还在笑:“你说咋办就咋办,老总说了,你得全权负责安置好我。”
秦礁一愣:“你是怎么知道一把手是这样说的?”
“我当然知道,我在车上的时候就给他打过电话。”刘小叶一脸坏笑,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先带她回自己的房子了。秦礁苦笑了一下说:“跟着我,走丢了可别怪我。”
“喂,那个谁,回来。”
“我有名字的,我叫秦礁。”
“问你名字又不说,我只好‘喂’咯。”
“你还想干吗?”
“我的行李谁来提?”
秦礁只好又苦着脸走回来帮她提行李。
两个人打车回到秦礁的住处。这是他自己一年前刚来冷水市时租的一套房子,两室一厅,靠近冷水河边。冷水河是一条大河,碧水蓝天,远山沉没,站在他家七楼的房子上,冷水这座小城尽收眼底。刘小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站在秦礁房子的窗前说:“这么大一套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啊?”
秦礁一边开空调一边没好气地说“这是我自己花的钱,单位一分钱都没补贴给我。”
刘小叶指了指阳台:
“这个地方应该养些花草,还有那,可以放一个小鱼缸。”
“还有还有,你的房子太乱了,像狗窝一样,得收拾一下。”
“这么好一个房子,位置也好。哎,对了,从今以后靠窗的那个房间就归我住了。”
开始刘小叶唠叨不停,秦礁也懒得计较了,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礁一下子就受不了了:“什么,你要住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住这里?”
“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喔。”
“我不管,反正领导说了,我由你负责安置,哼。”刘小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她看出来秦礁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小气鬼,我只是和你合租而已,今后的费用一人一半好了。”
不是费用的问题,长期以来,秦礁习惯了单身生活,这房子突然多了一个异性同事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刘小叶自觉有些霸道,于是理亏地帮着秦礁收拾起房子。看不出来小丫头居然也会做家务,秦礁从楼下超市买菜上来,原本凌乱不堪的房子竟然焕然一新,连饭都做好了。
秦礁有些乐了:“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小叶嘟了一下小嘴:“你是……是牛眼看人低!”她本想说“狗眼”的,但觉得有些不妥,就灵机一动把“狗眼”改成了“牛眼”。
秦礁哭笑不得:“那你会不会炒菜?”
“当然会炒,而且手艺绝对一流。”
“光会吹牛没用,得看实际能力。这样,你炒两个菜给我看看。”
刘小叶气哼哼地进了厨房:“炒就炒,谁怕谁?”果然在厨房里忙得有声有色。秦礁乐得轻松,开着电脑玩游戏去了。正玩得高兴,听到她在厨房里尖叫。
“完了完了。”秦礁一听这惨叫声,心想坏了,多半是煤气泄露了。忙跑到厨房去看行情,原来只是油锅里沾了一点水,那油炸开锅了。刘小叶在边上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秦礁哈哈大笑:“看不出来这么大的阵势你都能应付啊,看来手艺是真的不错。”
“你还在说风凉话,快来帮忙。油都溅到我手上了,疼死我了。”刘小叶说着指着手上给秦礁看,细滑的皮肤上果然起了一个小红包。
“没有三两三,就别上梁山。”秦礁没好气地把她拉到一边,自己接手炒起菜来。他一边炒菜一边说:“我的书柜里有一瓶清凉油,用它擦拭一下伤口,否则皮肤会烂的。”
刘小叶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是青椒炒肉。最后这个菜是秦礁炒的红烧豆腐。
吃饭的时候,秦礁试着搛了一点刘小叶炒的菜,刚刚入口,天啊,这菜根本没法吃,咸得不得了。但是他看着刘小叶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于是硬着头咽了下去。
“好吃吧?!”
“好吃……”
“哼,我早就说过我手艺不错的,下次不要再小看我了,否则……”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原来她吃到了自己的菜。
秦礁在心里偷笑起来,边吃自己的菜边说:“现在的盐是便宜了,今后你住这里的话记得多买些回来啊!”
刘小叶狠狠瞪了他一眼。秦礁只好把话打住,心想要是再落井下石,她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吃了饭,刘小叶也不让秦礁消停,指挥他说:“你把东西搬到隔壁去,靠窗那间房我要了。”
真是没有天理。秦礁急了:“凭什么那间房就要给你住?我一直住得好好的,你要住也得住隔壁那间小房。”
“我不管,反正你就要搬,靠窗那间我要定了。”
秦礁自知再强硬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索性打温情牌:“你看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如果住在靠窗的房间里去,后果是很严重的。”
“什么后果?”
“其一,太阳的紫外线严重,长期住你的皮肤肯定受不了。其二,你靠窗住,容易引起一些治安问题。你想啊,你这么漂亮一个mm,站在窗前一晃,多容易引起某些不法之徒的邪念,对不对?其三,靠窗的位置有一根水管,坏蛋们可以通过那根管子爬上来,你想想后果多严重啊!其四……”
秦礁发现自己白说了,刘小叶已经开始把他的东西往外面搬了,嘴里还在说:
“其一,你内心灰暗;其二,我没有那么弱智。你休想骗我。”
秦礁彻底没招了,只好拿出献身精神,老实地去挪自己的窝。
两个小时后,房间的布局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本属于秦礁的房间现在被这位新来的女同事无情地占有。刘小叶站在收拾得有些空荡荡的房间里,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说:“只差一张床了,对了,还要一个电脑桌,否则我的笔记本电脑没地方放。现在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去买点家具吧,怎么样?”
秦礁已经无语了,他甚至连跟她讲理的力气也没有了,这才几个小时,她就强占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更是俨然一副地主的模样使唤起他来了。好男不跟女斗。秦礁在心里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下。
好在楼下的超市二楼就是一个小家具城,刘小叶挑选了半天,才看中了自己想要的家具,可惜床太小了,一张单人床。秦礁请人把东西抬进房间,再摆弄了一下,刘小叶的房间终于有了点模样,她满意地拍拍手:“明天再去弄点花花草草进来就好看了。”
忙活了半天,秦礁累得快虚脱了,但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居然连安慰一下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哼着小曲去卫生间洗澡去了。秦礁也生气地关上自己的房门,玩了一会儿游戏,感觉刘小叶应该洗完了,这才拿起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
因为只有一个卫生间,秦礁一走进去,乖乖,这个懒丫头连换掉的衣服都没拿走,就堆在旁边的一个小桶子里,连胸罩、内裤这些也大模大样地摆在那里。平时秦礁喜欢用这只桶装满水从头淋到脚,现在看来这计划不太可行了。
正在发愁,刘小叶就在外面敲门:“不好意思,换掉的衣裤忘记拿出来了,帮我拿一下。”
“我现在都脱得精光了,怎么给你拿衣服?”秦礁没好气地说。
“内心灰暗。”说了这句刘小叶也懒得理他了,回自己房间去了。
真是要命啊,秦礁一边洗澡一边感慨,真是碰到克星了。
第二天,秦礁带刘小叶去单位办报到手续,办公室的一帮老少男人看到刘小叶,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内地的晚报,长期以来都是一帮男人撑着的,有几个女性也都是徐娘半老,这次居然招进了一个省城来的漂亮大学生,难免会引起一些骚动。只是文化人善于做门面功夫,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内心里谁都在咽口水,看着秦礁带她进来,更是有些嫉妒。
余建国也不例外,他热情地对刘小叶说:“小叶啊,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报社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刘小叶看了秦礁一眼,笑了笑:“暂时没有。”秦礁松了一口气。
“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提出来啊!”一把手一副很体贴下属的表情。
“谢谢领导关心,有问题我一定会及时反映的。”
“嗯,考虑到你没有实际工作经验,今后就由秦礁带着你,他是搞新闻这块的行家,你跟着他好好学习。”余建国打着官腔。
“会的,我一定跟着秦老师好好学习。”
余建国很满意刘小叶对秦礁的称谓:“这就对了,年轻人就应该虚心,要知道,秦礁年龄虽然不比你大多少,可是他已经做了四年媒体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请教他。”
秦礁一头雾水,他想不到一把手会当面如此夸他。在报社混了快一年了,他经常见的是余建国骂人,表扬人倒是不多见。
从总编室出来,刘小叶坏笑一下:“秦老师,今后你可要多关照我一下啊!”
“虚伪!”秦礁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忙自己的去了。
这就是秦礁和刘小叶的认识过程。自己的房子突然多了一个异性同事,这让平时逍遥自在惯了的秦礁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平时在家里,他光着上身玩游戏,自由自在,这下不行了。
但是秦礁慢慢地就习惯了,他的活动范围无非是小了一点,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一下班,他就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写点东西玩玩游戏,或者看看电影,生活基本与刘小叶无关。一个星期后,刘小叶终于意识到,秦礁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优秀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不像其他一些男生一样,看见美女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倒让她隐隐有些失落。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但是这一切,秦礁却视若无睹,本来应该是他照顾她的生活,现在倒好,秦礁除了工作,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早晚餐索性也在楼下的快餐店解决。
这就是小报记者秦礁认识他人生中第二个女孩刘小叶的过程。
第3章 重大事故(1)
这一年夏天的最后一天,冷水市下属的排县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
一艘跑了20多年的老爷级渡船行驶在河中间的时候,突然沉没,船上有54个人,至少一半以上遇难。事情发生后,县委宣传部的一个新闻干事打电话给秦礁,他急匆匆地在电话那边说:“兄弟,出大事啦!”
挂了电话,秦礁立即敲开了总编室的门,余建国正关着门在电脑上玩斗地主,看到秦礁进来,他把原来架在电脑桌上的双腿放了下来,一边玩一边听秦礁汇报了这些情况,完了眉头皱了皱:“好事啊!”
话一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欠水准,补救说:“这是一条大新闻,我们这地方难得出个这么大的新闻,你现在就带刘小叶一起去吧!
争取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等秦礁快出门的时候,他又仔细地想了想,叫住秦礁:“要全面深入,要有深度,但是触及到一些敏感问题时,一定不能太尖锐啊!”
余建国的意思秦礁是明白的,按照以往的经验,遇上这类对地方当局有一定负面影响的突发新闻,本地媒体一般都比较谨慎。如果事情还牵扯到一些要害部门,更是慎之又慎,能轻描淡写的就绝不浓墨重笔,能不伤筋动骨的就要尽量代为推卸。同时还要考虑到各方面的阅读需求,老百姓看得过去,官场上也要说得过去,两边都不敢得罪,轻重缓急要把握得恰到好处。秦礁对这类的报道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
回到编辑部的办公室,秦礁看到刘小叶坐在电脑前写她的博客。报社这段时间比较闲,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来了这么久,秦礁就带她出去采访过两次,一次是暗访市里的黑网吧,一次是去医院采访一对患难夫妻。秦礁对刘小叶的好感也是第二次采访的时候产生的。他以前不太喜欢这个刁蛮任性的丫头,有一次刘小叶把他惹急了,他气得骂她:
“你不是武则天就是慈禧太后投胎的。”
她一听这话非但不烦,反而很受用,嘻嘻哈哈说:“我就喜欢君临天下的感觉。”
秦礁摇摇头:完了,这人听不出好话歹话了。
那次采访,主人公是一个患了心脏病的青年打工仔,他的妻子为了筹钱给丈夫治病,受尽了折磨与侮辱。采访的时候,刘小叶听着人家哭诉着不幸,她也陪在一边流泪,临走时还给人家留了两百块钱。得,冲这一点,这丫头还不算太坏。
刘小叶刚进单位的时候,一把手考虑到她是个新手,就让她跟着秦礁,后来回去秦礁仔细想了想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不禁感叹领导就是高明一些,心思缜密。他希望秦礁这个报社的头号笔杆子能够将她培养起来,否则的话,万一刘小叶真的只是一个花瓶,人又是一把手亲自在省城招回来的,这对报社内部无法交代,会有人说他别有用心。借秦礁把她培养出来,一方面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一方面说明自己非但不是以貌取人,而且还是慧眼识英雄。
但是一把手这一次安排,却让秦礁成了男同事的众矢之的,他们都说秦礁这小子要走桃花运了,一个个嫉妒得不得了。
其实也不难想象,秦礁这样一个高大帅气又有才华的小伙子,配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小美人和他工作搭档,而且住在一起,所谓男才女貌,不发生点故事才怪呢。秦礁却被蒙在鼓里。两年前的一段感情曾经给过他致命一击,让他刻骨铭心,那段感情给他内心留下的阴影太沉太重,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对男女之事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甚至于有些恐惧。长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生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慢慢被卷入一场新的情感纠葛之中。
秦礁收拾了一下东西,检查了一下采访包,然后背起相机,对刘小叶说:
“小叶,跟我去采访。”
刘小叶已经习惯了秦礁对自己说这句话,她跟秦礁已经快两个月了,除了工作,秦礁很少与她聊些别的。平时生活在一起,秦礁也很少跟她说话,用秦礁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跟她说话就郁闷。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秦礁却没有一丝出格的言行。有一天晚上,刘小叶洗完澡从隔壁房间过来给他送一碗泡好的“康师傅”方便面,然后就坐在他的床上。
秦礁起身点烟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觑见刘小叶的妩媚:她穿着一套薄薄的紫色睡衣,白色的内衣若隐若现,雪白的皮肤上似乎还挂着几滴水珠。这一幕场景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啊,或者说刘小叶不小心诱惑了他。
但是,秦礁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体上进行了短暂的停留,然后就移向了窗外。
这让刘小叶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隐隐有一些莫名的失落,有一些无法言语的期待。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少女的心里有一种东西在生根发芽,在心里,她是有些喜欢秦礁的。
从冷水市到那个叫排县的事发地点,秦礁他们坐公交车要三个多小时。
上车后,秦礁给大刘打了一个电话,秦礁告诉他这一消息。大刘是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记者,本来两人也是不太熟的,只是平时在一些采访中经常碰面,一来二往就成了铁哥们儿。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却一直占线,好不容易通了,他说:
“我早就知道这事了,我们台里已经派采访车去了。我刚才也在打电话,就是准备把这事告诉你。”
秦礁嘿嘿笑了笑,说:“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秦礁挂断电话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们问秦礁和刘小叶:“你们是记者啊?那边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秦礁摇摇头说:“我们现在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正往那儿赶呢。”
秦礁赶到排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从公交车上下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常年在排县县城与市里之间跑运输的都是些中巴车,数量很少,每天几辆汽车马不停蹄地来回跑也只能勉强满足要求,所以汽车超载也比较严重。
好在天空下着牛毛细雨,给酷热的天气稍稍降了一下温。秦礁和刘小叶都没有带雨伞,这些倒是不怕,只是看看这天色,担心雨还要下大,到时自己的照相机和笔记本电脑吃不消。通往排县县城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隔壁县城转15公里到排县,另一条就是到排县渡口,汽车在渡口停下来,然后人们坐渡船过河回县城。但是现在渡船出了事,所有的车辆就只能从隔壁县城绕道而行了。
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省里与市里的调查组早已到了。事故发生不到10个小时,省里与市里的调查组就赶来了,可见事态严重。省党报在市里设有记者站,事故发生后,就与市调查组一起动身赶到现场,新华社驻省城分社的记者是和省调查组一起来的。
省报的那个中年记者秦礁认识,在一些场合经常碰头,此时看到秦礁和刘小叶,他冲他们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县委县政府的一些人也在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县里的神经都绷紧了,公检法系统、卫生环保系统、消防以及驻守在县城的武警中队都出动了,上面的调查组、遇难者家属、媒体以及方方面面,都需要认真处理,任何一个环节出点问题都不得了。
县委宣传部的人是认识秦礁他们的,看到晚报报社的两个记者,马副部长习惯性地上来与他们一一握手,这是礼节,也是需要。然后递给他们一份新闻通稿,稿子后面还附了两份初步调查报告,一份是市里的,一份是省里的。
秦礁看了看那两份调查报道,从这些资料上面得出的结论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也应验了他一年前写的那篇关于排县危船的报道。事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由于船体老化造成渡船在中途的时候突然漏水,才酿成这起令人痛心的惊天惨剧。
第4章 重大事故(2)
这次事故一下子夺去了31条人命,其中大部分是妇女、老人和孩子。毫无疑问,这是建国以来本县甚至本市历史上罕见的特大事故。在排县这个偏远的内地小城里,人们平淡宁静的生活突然被这一惨剧生生撕裂,所有的市民都在痛彻心扉地谈论着这件事。秦礁看到不远处的河滩上,一具具妇女、老人和孩子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遇难者的亲属们在一边哭得昏天暗地。有一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边上忙着给尸体消毒,几个戴着口罩值勤的武警看了看秦礁的记者证,递给他们两个口罩允许他们进入现场拍照,但是刘小叶却不动了,她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柔软的身子有些发抖。由于天气太热,还能隐隐嗅到一股恶臭。刘小叶再也禁不住了,转身就在地上呕吐了起来。秦礁也一阵反胃,忙拉着刘小叶靠边站。
雨说大就大了起来,两人就跑到武警值勤的一帐篷下面躲雨,几个医生也挤过来。秦礁问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尸体。带头的医生说:“还有一些遇害者没有打捞上来。这天气太热,摆在这里的尸体得赶紧处理了,否则不用到明天……”
刘小叶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不要说下去了,我知道了。”
秦礁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他看到50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男人跪在雨中的河滩上,手里紧紧地握住一把泥沙,摆在他面前的是被一张薄薄的破草席稍许掩盖了一下的妻子和刚刚五岁的儿子。他就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像一座雕像。在他的身后,无名河的水带着呜咽声涌向远方……
秦礁的喉咙突然像被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堵住了一样,他看到排县那条叫无名河的河岸上,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还在用扩音器向在江面上继续搜救的救援船发号施令,有人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撑着一把伞。
收回目光,看着刘小叶苍白的脸,秦礁是理解的。一个刚刚走向社会的女孩子,几时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秦礁自己也差点就坚持不住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啊!
其实早在一年前,有一次秦礁去采访排县县政府举办的一次旅游项目推广会,就坐过那条船的。那时他就发现,渡船是由一艘挖沙船改装的,经过岁月的风雨洗礼,显得太过陈旧,而且一些地方已经有严重的老化现象。那次推广会后,在由县政府安排的招待晚宴上,秦礁就这条船的担忧私下问过一位相熟的副县长,他没等秦礁说完,就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上面没多少钱下来,我们也老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拿不出钱来。”
但是那场宴会却是在县里最好的酒店举行的,规格极高,一共满满地坐了20多桌客人。晚宴后,县政府还给每个客人赠送了一份价值三百元的礼品。所有媒体的记者另外还得到一个“红包”。秦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做场面的活动如果少搞几次,就可以造条新的渡船了。在来时的路上,秦礁看到马路边上有间民房刷着这样一条标语:要想富,先修路。标语是条好标语,可惜这几个字一直在墙壁上,交通不搞起来,旅游项目又如何能够得到推广?
排县的情况秦礁是清楚的。由于交通不发达,经济落后,排县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自从这“贫困县”的帽子戴上以后就再也没有摘掉过。秦礁听县政府的一位朋友说,排县评到贫困县那天,县政府的领导们高兴地在县政府门前放了一堆鞭炮,以示庆祝。国家政策每年对贫困县都有巨额财政拨款,所以放鞭炮庆祝也就不难理解了。
五年时间里,排县换了三任县委书记,下面局一级的领导更是走马换灯。
由于担心政绩落入旁人之手,或是朝不保夕,一届届政府过去了,那河依然没桥,渡船依然是那条渡船。其实排县真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有大好的青山绿水,有明清两代保存完好的古建筑群,还有十几万质朴的人民。这样的地方,如果是在沿海地区,旅游业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而在冷水市这样的偏远地区,不能不说是被埋没了。
现在他所关心的是,政府如何安置好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这次事故中,没有肇事者,如果有的话,就是那条渡船,但是它现在已经沉没了,在眼前这条无名河水下的某个地方。但是它肯定是无辜的,它尽心尽力地在这条河上面跑了这么多年,它实在撑不住了,它仁至义尽了。但这一切又是谁的罪过呢?
秦礁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去年那个报道如果再尖锐一些,再多呼吁一下,或者是走关系把那篇稿子在省报发出来,事情可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也许还在继续。
秦礁想,在死去的那些孩子们中间,也许将来就有一部分人成为企业家,成为县长、市长甚至是省长,他们会在这条无名河的上面,修起一座崭新的桥。
但是,他们现在却死了,连同秦礁想象中的这些美好的希望一起沉入江底,埋入泥土。这种感觉来得极其强烈,让秦礁的内心处于一片自责和负罪感中。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他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坐在下着大雨的江边,陪陪那些尚未远去的冤魂,听他们哭诉着内心的不甘和对繁华世界的不舍。
天色暗了下来,雨也快停了,秦礁走出帐篷。刚沿着路边走了不远,这时刘小叶打来电话:“事情忙完了没有?快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在房子里怕死了。”
秦礁无精打采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电视台的三个同行扛着机器就走了过来,带头的新闻部的高胡子,以前和他还有大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另外一男一女他不认识,只是有些眼熟。原来刚才大雨,把他们也困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店里。秦礁看了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看到秦礁心不在焉地冲他们打招呼,居然忘了回话。
高胡子递给秦礁一支烟,说:“真******惨啊!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但今天这样的阵势却是头一回看到啊!”
秦礁也在发愣,高胡子就问:“秦礁你没事吧?我这两个小同事是吓着了,你应该不至于脆弱成这样吧?”
秦礁这才反应过来:“我没事的。”
高胡子说:“今天事情太突然了,我们车子走得急,没来得及捎上你们。
明天早上你们就坐我的车回市里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就你一个人吗?”
秦礁说:“没,还有一个女同事呢,我让她先回旅馆了。”
几个人正聊着,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姓张的干事就跑了过来,看到电视台和晚报的人都在,就嘿嘿地笑了,说:“晚餐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在福临门大酒楼三楼,请各位记者朋友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宣传部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上。”
高胡子没好气地摇摇手:“这时候我们没心情吃喝了,再说吃这种饭会折阳寿的。算了,我们不去了。”
那个干事就有些尴尬:“饭还是要吃的,大家就不要推辞了,再说其他媒体的一些记者朋友都已经去了,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吧!”说完他又看了看秦礁,“秦礁,你说呢?”秦礁平时与这些宣传部的干事们打交道比较多,这个干事也认识秦礁,他使了一个眼神,想从他这里获得一点支持。
秦礁说:“张干事,你先请回吧,我们现在真没有胃口吃东西。好意我们心领了就是。”
那张干事大概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也就没多说了,打了个哈哈:“那好吧,请各位自便!”说完转身走了。
高胡子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妈的,这帮人就知道吃喝,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啊!秦礁,晚上我们几个自己人凑一桌吧?我请客就是了。”
秦礁说:“谢了,今天是真没胃口了兄弟,改天回去我请你们吧!”
高胡子也爽快,拍了拍秦礁的肩膀:“那好吧,我们先走了。我们住在交通宾馆,车子停在下面,明天我打你电话,咱们一起回市里。”
秦礁点点头,高胡子一行人转身也走了,无名河的上空一下子暗淡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缕一缕的向上飘,定睛看时却又没什么奇怪的,大概是云雨吧。等他收拾好东西赶回去的时候,刘小叶早就站在旅馆的门口等他了。
第5章 不眠之夜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我不敢一个人待在房子里面。”
秦礁看到了刘小叶眼中的惊魂未定和恐惧,一时心中生起几分不忍。他没想到她怕成了这样,平时专横跋扈的气势一点也没有了。
他说:“对不起,这样的事我真不应该叫你一起来的。”刚说完,他就看到刘小叶的眼里还是充满了惊恐,他知道,刘小叶是真的吓着了,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于是走上前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下。刘小叶就再也禁不住了,一下子扑到了秦礁的怀里,抱着他哭了起来。
秦礁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有些颤抖。秦礁望着暮色中的这座大山深处的小城,心里想:从今晚开始,这里的很多人怕又会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了。
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胃口,秦礁扶着刘小叶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在外地出差,秦礁开了两间房,但是今天晚上,刘小叶坚持不回自己的房间,她就坐在秦礁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其实秦礁心里也是不愿意赶她回去的,他知道,这时的刘小叶,一时根本无法从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惧中走出来,现在把她赶回去的话,只会加深她的恐惧。于是他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小叶,既然你害怕的话,就在我的床上睡吧。我坐在这里写稿子。”
刘小叶还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发呆。秦礁就有些着急了,于是又笑着过来哄她,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担忧和紧张,有了一丝柔和与殷切。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同事,而是一个需要细心呵护与照顾的柔弱女孩。那段让他一度对感情绝望的经历使他的男儿柔情沉睡,而在这一刻,这种柔情却又被眼前女孩楚楚动人的柔弱点燃了。这种柔情一点点地涌了上来,刘小叶在他的眼里开始变得那么可爱,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他有一种想抚摸这只猫的冲动,他要让这只受伤的猫在自己的爱抚中宁静,让她安然入梦。秦礁被自己的这种冲动的温柔吓着了。他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至少不是记忆中的那个自己了。
刘小叶也看到了他眼神中正在慢慢清晰浮现的柔情,在内心瞬息万变的跳跃里,她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一部分内容出现了,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宁静,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惊惶失措。
“秦礁,我第一次发现你居然是个可以给人安全感的人。”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最后她说:“秦礁,我饿了。”
秦礁笑了一下,被别人赞扬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他说:“那我们去吃饭好不好?然后你再回到我的床上睡觉,我晚上赶这个稿子。”
“好吧,那我们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秦礁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把照相机连接上,考虑到里面那些照片可能会再次刺激到刘小叶,他想了想又把电脑关了,站在阳台上抽烟。刘小叶在他的床上坐了一会儿,走过来说:“我还是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好了,要不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秦礁说:“没关系的,我习惯了晚上写稿子。我就坐在你的旁边,你安心睡吧。”刘小叶望着秦礁,眼睛里有一些复杂的东西。秦礁心里有些慌乱,忙把目光移开。其实在秦礁的内心深处,他何尝不知道刘小叶喜欢自己?何尝不想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拥在怀里?但是,他现在只能将这些欲望压抑住,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和名誉。他知道,像刘小叶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爱往往很随性、很盲目,当然也很疯狂,自己如果不小心失控擦枪走火的话,说不定就是大麻烦。刘小叶陪着秦礁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
一会儿,小城的路灯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灯光在一些房子的窗口若有若无地暗淡飘浮。小城一下子就睡着了。
良久,秦礁回过头来,刘小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一天的噩梦结束了。
因为天气较热,她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盖些什么,侧身向左躺着,短上衣已经拉升,臀部与上身连接的部位露出了大块雪白的u字形的肌肤,坚挺耸立的双峰均匀地一起一伏。秦礁甚至不用去触摸一下,都能感觉到细腻与柔滑,她的皮肤就像一张吹弹可破的纸。睡美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这让秦礁的内心一时燥热无比,竟然涌出了些许邪念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稿子今天晚上肯定是写不成了,心猿意马、意乱情迷,神仙都难以自持。
秦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刘小叶,看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嘴角坏笑一下,起身把灯关上了,这才打开了电脑开始写稿子。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秦礁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他在稿子的上面署上了他和刘小叶的名字,将稿子和照片发到了报社的邮箱,然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秦礁和刘小叶赶回冷水市,刚刚进报社,就在电梯里面碰到负责采编的副总老梁,他看到秦礁和刘小叶,就摇了摇头,说:“可惜了一篇好稿子啊!”然后他又说,“稿子没发出来,刚才市委宣传部打电话来了,说这篇稿子负面影响太大,先压一压。”
老梁说:“不光是我们的稿子没发,市里所有媒体关于这次事故的新闻报道全部压了下来,只有新华社发了个两百字的小稿,省报也只发了个豆腐块消息。”
“叮当”,电梯铃声响了一声,秦礁还愣在里面,半天没回过神来,刘小叶居然过来安慰他。她拉了他一把说:“算了吧,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秦礁一听,心里一下子不是个滋味,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收场。自己忙乎了一天一夜,稿子却发不出来。
老百姓提到“记者”这个词,通常带着几分敬意。记者和医生一样,本应该是天下最应该讲良心的职业之一。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份所谓的良心太过沉重,已经远远超出记者本身所能承受的重量。“记者”这个词被挤压得扭曲,在他的正前方,是社会的道德舆论和来自自己内心的良知,而另一方面,又有一堵强大的屏障无法逾越。
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来不久,杨亦雪就打来了电话:
“大记者现在忙不忙?”
秦礁还在想着那篇稿子,心情相当郁闷,就自嘲地说:“忙也是白忙,所以不忙。”
电话那边咯咯一笑:“听得出秦记者现在好像不太开心喔!”
“什么好像,本来就不开心。”
“那我请你吃晚餐好不好?就在老地方吧。”
秦礁没有理由说不好,就答应了。他和杨亦雪也算是朋友了,能够陪冷水市最年轻的财富神话共进中餐,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何况他现在心情真是不好,而杨亦雪向来都是他的好听众。这个年轻漂亮的富姐每次和秦礁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扮演着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她笑逐颜开地坐在秦礁的对面,听他海阔天空,用语言纵横天下。
认识杨亦雪也是因为吃饭。
去年10月的一天,秦礁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位声音温柔甜美的女性打来的,对方自称是“丰姿舞蹈学校”的杨老师,叫杨亦雪。后来秦礁才知道,老师只是她诸多身份中的一个,她还是这家学校的校长、一家超市的总经理和一家美容院的院长。
“秦记者,我们学校明天在市体育馆举办一场全省性的舞蹈大赛,您有时间的话方便过来一下吗?”她向秦礁发出邀请。
像这类由私人承办的活动,秦礁是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走走过场,帮人家举办单位虚张一下声势,然后象征性地在报纸上发条消息,拿个红包吃顿饭了事,算是交了个朋友。
秦礁想了想,就答应了。杨亦雪把活动的具体时间与地点说了,秦礁用笔在纸上记录下来。杨亦雪在电话里轻声说:“上午是预赛,下午是决赛,成绩在三点左右出来,如果你时间安排不过来的话,下午三点来就可以了。”
秦礁在心里笑了笑,心想这个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了,走走过场的事情,谁也不会太认真,你说不说出来都是一样,能来个人算是给了面子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今后相互也可以照顾一下。势利一点说,像杨亦雪这样的有钱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自己的广告客户,这样的饭局秦礁还是要去的。
事情就是这么说定了。
可是过了没一会儿,杨亦雪又打电话来,说是想请秦礁吃晚饭。她在电话那头像个老朋友一样地说:“木岛餐厅,方便的话你现在就动身吧,我已经在这儿等着你了。”
秦礁想了想,说:“你们不是把全城的新闻媒体都请来了吧?”杨亦雪嘿嘿一笑,说:“没有,就请了你一个人,秦记者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
秦礁也笑了笑:“我这人不喜欢太热闹,如果你的客人太多我就不去了。”
然后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杨亦雪说:“凭直觉你应该不会拒绝我。”
其实像这类的饭局,作为媒体记者的秦礁基本三天两头都有,不是某家企业搞庆典请客,就是某个单位搞个什么屁大的活动。所以,秦礁一般能推的就尽量推掉。倒也不是因为他如何清高或者说是不爱美食,实在是因为这类的饭局的确没什么意思,一帮不熟悉或者是有点熟悉但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凑在一起逢场作戏,称兄道弟,好像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结义兄弟。见面三杯酒,热情得不得了,但一出这个门,说不定谁也不记得谁了。但这一次,秦礁答应了,一是因为这样的饭局没有了一堆称兄道弟的应酬,让人轻松多了;二是他想见识一下这位太过自信的女人。
莫名其妙地,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位声音甜美的异性,也许是因为别的,秦礁答应了。挂了电话,他走在雾色弥漫的城市暮色里,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有些凉意。在那家叫木岛餐厅的茶餐厅小包厢里。秦礁看到了是杨小姐也是舞蹈老师的杨亦雪。这位杨亦雪风姿绰约,肌肤凝白如雪,五官小巧可人,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但做人处世却很有几分干练的感觉。看到秦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杨亦雪巧笑倩兮地站起来,把自己一只手递到秦礁的手中,眼睛却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打量起秦礁来。秦礁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服站在那里,一米八高的身材在杨亦雪娇小的身体前显得很是伟岸。她看着秦礁俊朗的脸,有些愣了一下,说:“秦记者,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
“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秦礁笑了:“杨小姐真是会开玩笑!”
然后才意识到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很久了,这才松开落座。
秦礁往四周探视了一下,餐厅的灯光昏暗,颇有一些暧昧的气氛,空气中流淌的是肖邦的钢琴曲《b小调谐谑曲》。他于是就笑了笑,说:“这家餐厅我以前没来过,这种环境看起来还是更适合情侣们些。你为什么选在这里请我吃饭呢?”
杨亦雪倒是大方地笑了笑:“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喜欢这个地方而已。”
黑暗真是个好东西,人的表情可以硬生生地在里面隐藏起来。杨亦雪的脸一下子隐入到昏暗的灯光背后,肖邦的钢琴曲轻柔中透出另一种铿锵有力,秦礁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杨亦雪递过菜单:“秦记者点菜吧!”
秦礁说:“我随便,你喜欢吃什么就要什么好了。”
两人正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杨亦雪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对秦礁示意了一下,拿起电话下楼去了。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秦礁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强人站在她那辆黑色的丰田威驰旁边,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秦礁的目光停留在那辆丰田威驰1.3上面,这是女性比较钟情的一款汽车,外形流畅华丽,典雅大方,十来万的价钱虽说不贵,但对冷水市尤其是冷水市的一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来说,这就是成功的标志了。秦礁对汽车的兴趣并不大,但是他知道,汽车对当代人的诱惑是巨大的。当然,秦礁的职业敏感关心的并不是汽车,他在想这台汽车背后的那一些故事。每一辆汽车的背后都有它的故事,尤其是年轻的女性。汽车背后的故事里有不为人知的汗水和眼泪,有奋斗和坚持,当然也有肮脏不堪和耻辱。
他看着杨亦雪一边用脖子夹着电话,一边点燃了一支香烟,秦礁以前是非常反感女人抽烟的,但是这时他看到杨亦雪抽烟的样子,居然有几分优雅。
杨亦雪打着电话,不经意地抬起了头,正看到站在窗口边上的秦礁,她冲他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往楼上走来。
再度坐下来的时候,杨亦雪拿出一盒秦礁陌生的香烟来,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递给秦礁,说:“试一下我的烟,味道应该不错的。”
秦礁把那烟盒接过来一看,那烟的牌子是:520。
“520?我爱你?怎么会有这样牌子的香烟呢?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这个牌子的香烟。”秦礁拿起一支香烟,一看就乐了。
杨亦雪吐了一口烟,说:“你应该不喜欢女人抽烟的吧?”
秦礁说:“是的,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抽烟。”
杨亦雪被他这句话给弄得愣了一下,然后嘻嘻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的女人不抽烟就可以了对不对?别的女人抽烟你就不反感吗?”
秦礁说:“我是这个意思。但别的女人抽烟我不反感,其一,我反感了别人还是要抽的;其二,我没有资格反感啊!”
杨亦雪一听,就把烟丢在了烟灰缸里,说:“为了不让你反感,我决定在你面前不抽烟。”
秦礁以为她生气了,马上解释说:“别,别,跟你开玩笑的呢,你还当真了啊!其实你抽烟的样子挺优雅的。”
杨亦雪嘻嘻笑了,说:“我也在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我并不会抽烟,抽烟只是为了好玩。不过你是会抽烟的。”
那天吃了什么秦礁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那天喝了一点酒以后,言行显得有些幼稚。因为自己与一个商场女子大谈商场的人性丑陋。讲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杨亦雪却虔诚地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他的面前,听他讲种种商场“内幕”。
秦礁一下子觉得有些滑稽,想这个商场上混的女强人真的不简单,因为顾及自己大男人的面子而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做自己的听众。秦礁意识到了这点,但是后来杨亦雪却否认了:
“你讲得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说话。”
第6章 红颜知己(1)
第一次见面,秦礁就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这也是秦礁认识杨亦雪的过程。那次从餐厅出来,秦礁是知道的,像商场上的这些事儿,作为记者的秦礁与女商人杨亦雪之间的关系按理应该到此为止,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为利益而认识,如果利益没有了,这种关系当然也理应随之结束。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成了朋友。
杨亦雪说的老地方就是那家“木岛餐厅”,他们在这里吃过很多次饭,没事的时候相互也会召见一下,聊聊天什么的。
杨亦雪已经等他多时了,漂亮的小脸,一身灰色的休闲短装,配着一个时尚的小背包,简洁明了,一点也不像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场女孩形象。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说来听听。”杨亦雪一脸坏笑。
“上菜吧,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光他娘的想喝酒。”
“你说脏话。”
“我说句脏话算得了什么,人家比这更脏更恶心一百倍一千倍的事都做出来了。”
“是不是因为排县的事情不开心啊?”杨亦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秦礁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杨亦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笑了:“全冷水都知道,我当然也就知道了。”
秦礁当然不相信这话,只是他懒得深究这话的出处。排县事故发生后,消息封锁得很严,一般的市民根本不晓得这回事。
才刚刚上了一个菜,刘小叶就打过来电话:“你这家伙,走也不叫我一声。”
“朋友请客吃饭,所以没叫你了。”
“你倒是好,可怜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又饿又怕。”
“那你还待在那儿干吗?回去吧。”
“我刚刚在看电影,舒淇的《电梯有鬼》,现在不敢一个人坐电梯。”
秦礁一时哭笑不得:“那你就话该了。”
“不管你那么多,赶紧过来接我,否则我跳楼下来。”
“我吃了饭再来接你行不行?”
“不行,等你吃完饭我都变成僵尸了。”
秦礁不知如何是好,杨亦雪就在边上插嘴:“是你同事吗?叫她一起过来吧!”
秦礁说:“那你过来一起吃饭吧,人家邀请你一起来。”
“那也要你过来接我才行啊!”刘小叶说,“好了,不要你来接了,老总来了,说送我下楼。”
秦礁就把餐厅的地址告诉了她。
两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刘小叶就进来了,她一看到秦礁与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坐在一起,脸上就有了一些复杂的表情,原本带着的几丝微笑也一下子全消失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礁在心里笑了笑,忙对她招了招手:“愣着干吗,快过来啊!”刘小叶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礼貌性地冲杨亦雪点点头,两个女生相互打了一下招呼。刘小叶看秦礁与杨亦雪是面对面坐着的,于是就在秦礁身边坐了下来。
三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应该是两个女孩子热聊了起来。
开始时,刘小叶问秦礁说:“杨姐姐该不会是我的准嫂子吧?”秦礁有些尴尬,忙摇头否认。
杨亦雪咯咯笑了起来,说:“我要有这福分倒好了。”
刘小叶一下子就放松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和杨亦雪相比,两人年龄相差不了两三岁,但在处事方式上,杨亦雪明显老练许多,举手投足恰到好处。
而刘小叶却一下子把不住话了,甚至还有些许放肆。
秦礁就把身子退在昏暗的灯光背后,一边小口地喝着酒,一边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刘小叶居然喝醉了,开始话还挺多,到了后面居然靠在秦礁的肩上昏昏欲睡了。秦礁问杨亦雪说:“这下怎么办?”
杨亦雪的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就像电视里那样,美人喝醉了,你应该送她回家。”
秦礁本不想告诉杨亦雪她与自己住在一起的,但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她跟我住一起的。”
“啊!”杨亦雪显然很意外,甚至是有些惊诧。
“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合租在一起罢了。”秦礁解释说。
杨亦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的车就停在下面,我送你们回去吧。”
秦礁扶着刘小叶。杨亦雪打开她那辆黑色的丰田威驰车门,说:“我送你们吧?”
“好吧,那就麻烦杨小姐一下。”
“呵呵,你这家伙不要贫嘴,快点扶住她下楼。”
秦礁正要扶着刘小叶上车,这时一辆出租车见缝插针地开了过来:“我送你们吧。”说着就把车门打开,还没等秦礁反应过来,就帮着他把刘小叶扶上了自己的车。
秦礁于是冲杨亦雪打个招呼:“杨大小姐,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回去得了。”
杨亦雪笑了一下:“好吧,那你们自己回去算了。”然后一头钻进了车子里。
出租车转过一个路口,那的哥回头打个哈哈,说:“那小姐真是不太识趣,这样的好事没哥们儿我出手相助,差点就让她破坏掉了。”
真是莫名其妙,敢情这兄弟以为他和刘小叶不是住在一起的。秦礁没有理睬他,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车子就飞驰而去。
秦礁扶着刘小叶进了门,自从靠窗那间房间被她霸占后,他就再也没进过,没想到被她布置得倒有几丝情趣,和自己住的房间比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
秦礁将她扶到床上,刘小叶却并不放手,反而一把抱紧了秦礁,脸也和秦礁的脸贴在了一起,一股清香伴随着体温一下子冲到了秦礁的脸上,他心里一下子涌动起一股特殊的感觉。美人在怀,秦礁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刘小叶,说:“小叶,你喝醉了,得躺下来,否则会着凉的。”
刘小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她真是睡着了,睡得像一个孩子。她秀丽的脸在酒精作用下像雨后的桃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秦礁愣了半晌,抱着刘小叶顺势也躺在了床上。女孩的呼吸伴着体香让秦礁体内的酒精也隐隐骚动起来,暧昧的空气一下子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四处流动,随时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秦礁定了定神,把眼睛闭上,然后对自己说:“君子不可乘人之危,秦礁啊秦礁,你千万莫往歪处想。”
这时候的秦礁,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男性特征已经被彻底激发了。他心里是知道的,刘小叶喜欢自己,都市女孩的感情来得迅猛而热烈,他此时此刻如果对她做了些什么,都会得到原谅,甚至是鼓励。但是秦礁尽量控制着自己,让自己思考别的事情以分散精力。
几年来,从他第一次谈恋爱到现在,他对爱情的态度一直有些呆板。他的潜意识里,爱情应该是美好的,他所理解的风花雪月应该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花前月下,一起憧憬,一起吟唱。然而这种带有诗人气质的浪漫却让他在现实中的爱情一塌糊涂。
前年的那个夏天,爱情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冲突在那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子身上得以印证。江红钰是他的初恋,他把自己对爱情的所有期待和赞美全部给了她,但最后,她还是和自己的经理拥抱在了秦礁与她同居的楼下。站在三楼窗口的秦礁将那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心如死灰,突然天崩地裂,对“爱情”这一词的所有美好的期待在那一幕过后均不存在了。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对爱情有些盲目地执着。在他看来,感情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全部,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这些,无异于行尸走肉。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没有说一句话,彻夜未眠。他太爱这个女人,甚至可以为她放弃所有,但同时,他也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背叛,当然他也不想挽留一段已经背心离德的爱情。既然不爱了,那么再挽留又有什么意义?
江红钰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她看到客厅的灯是关着的,秦礁不言不语地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抽烟。她打开了灯,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冷漠。在她的眼里,秦礁是一个深沉而又纯粹的好男人,她看着秦礁脸上的疲倦,看到他的心力交瘁,她的心一下子剧痛起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野蛮、任性、自私和骨子里的一些虚荣心深深地伤害了这个男人。她自小在权贵家庭中长大,父亲是沿海一座城市的高层领导,这些性格与生俱来。
她认识秦礁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她告诉秦礁,说父母在外地经商,自己是跟着乡下的外婆长大的。她告诉秦礁,说自己是一个缺少爱的人。秦礁信以为真,他把江红钰的野蛮、任性、自私以及虚荣看成了她缺少关爱所带来的后遗症,细心照料,百般呵护,他原谅了她给自己带来的一次又一次伤害。
第7章 红颜知己(2)
但后来的两次事件是他无法原谅的,这关系到爱与不爱的问题,这是秦礁坚守的底线。只要爱还在,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千次不是;但如果不爱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拥抱事件的前一次,江红钰和她的经理在一个酒吧泡到快深夜的时候回到家中——她和秦礁租住的一套房子。家里的灯同样是关着的,她以为秦礁这会儿也应该满世界去找自己了,于是打开手机,经理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
在黑暗中,那个经理在电话里问她:
“是不是还没有尽兴?要不要我们再去喝几杯?”
话里面有挑逗的味道,这种挑逗让江红钰一下子就生气了。江红钰对男人向来是放肆的,在她的眼里,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男人有一种快感,前一分钟她也许会对你百依百顺,但一分钟后又有可能对你恶言相向。这种捉摸不定的女人像极了全智贤式的野蛮女友。
“你把我当什么了?三陪女还是什么?”
江红钰的声音在房子里面四处回响,散发着寒意。
“我现在哪儿也不去,我的男人不见了,我要在家里等他。”
说着她就气愤地挂了电话,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了阳台旁边的落地窗,窗外月光如水,阳台上的滴水观音叶片阔大,反射着月光,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时她看到了秦礁,他站在月光下的阳台上。秦礁与其说是从阳台的滴水观音后面闪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从镜子里面走出来的,他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孔,慢慢地浮现出来,把江红钰给吓呆了。
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对峙着,江红钰等着他的质问、谩骂,甚至挨上几下子,但是秦礁只是叹了一口气,一言未发地从阳台上走了出来,从江红钰的身边经过,进了书房,然后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而这一次,她居然与那个经理拥抱了,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但这足够严重了。江红钰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想自己怎么会跟那个经理拥抱呢?她明明是爱着秦礁的。在她刚才推开房门,看到了秦礁的憔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只有秦礁才是自己生命中最挚爱的那个男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那个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的高官父亲都没有这么重要。在她一生中,只有两个男人可以纵容她的千般不是: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秦礁。她大学毕业后,父亲的本意是想把她弄到省政府上班,但江红钰却一点也没有给父亲面子。她不喜欢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身处复杂险恶的官场,她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而在父亲的身边待着却不能这样。
最后,父亲只好顺从了她,暗地里却让在深圳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的朋友照顾她。
这一次,秦礁说话了,他对江红钰说:“我累了,我要离开这里。”说完就去了书房。江红钰一下子觉得害怕,甚至是恐惧。秦礁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一次他却轻描淡写地把这话说出来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玩火的孩子,已经玩过头了。
第二天,秦礁没有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就辞职离开了那座城市回到家乡。
他在房子里简单地收拾了几件平时的换洗衣服,江红钰还在沉睡的时候,他推开了门,登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他将自己与那座城市,或者说是那段记忆一切相关的东西全部生生切断。
后来的关于那座城市、那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发生的故事他就不知道了。
江红钰那天从噩梦中醒来,发现房子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不,应该是她自己的灵魂突然不见了。那个叫秦礁的男人消失了,他带走了她的灵魂。她满世界地找他,她的粗心这时候得到了报应,她只记得带走自己灵魂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以及仅限于他个人的一些简单的东西,对于其他的一切却一无所知,而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近两年了。她后来找到了秦礁的单位,她试图从他的单位找到他的家乡地址,这才发现秦礁已经要求他的单位销毁了他的所有个人信息。这个男人彻底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江红钰想,也许秦礁就在这座沿海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一天他还会回来找自己的,她要做的,只有漫长的等待。就在秦礁消失的两个月以后,她发现自己经常呕吐,事情一下子变成了这样,江红钰一片茫茫然了,她不知道未来将把自己安排成什么样子。
而这一切,秦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后的生活将是风平浪静的。
在这座叫冷水的小城市里,他将宁静地让生活继续下去。
那一年他在《知音》杂志上读了一篇纪实文章,说是一个青年作家因为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秦礁当时就在想,自己这种心境,应该已经达到了修为的境界,两者所不同的是,一个让生活路过,一个让生活继续。没有大爱大恨,只有平淡如水地活着。
而此时,原本内心处于平静的男人秦礁的怀里却躺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满面春色,满眼诱惑。秦礁自然不是柳下惠,都说柳下惠不是性无能就是性冷淡,秦礁不是,他是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男人。所以他能克制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呼吸。要命的是,刘小叶也在呼吸,并且对着他的脸。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透露出女性的诱惑,她的体温、她的容貌、她的呼吸、她隐隐期待的神情。她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这种让秦礁神魂颠倒的气息张力十足,且来势汹涌,正在慢慢地攻陷他心里构筑的一座座城池。
就在这时,秦礁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是老狼的《美人》,秦礁知道是同事打来的,他的每组号码都设有不同的铃声,一听就知道。秦礁拿起手机,电话是同事焦伟打来的,焦伟是负责感情版块的编辑,样子虽说平平,但生性风流,加上时常写一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时不时也有些寂寞少妇或青春少女打电话来向“焦老师”探讨一些情感方向的问题,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艳遇,而他倒也不挑食,凡是送上门来的一律通吃。
秦礁是极反感这类人的,他觉得这种人连男人的风流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个近似病态的饥渴者、****分子。平时在一个办公室,秦礁出于情面对他敬而远之,焦伟却没有看到这一点,每次猎艳成功,他都要凑在几个男同事之间将自己的美事描绘一番,以博得几句赞叹。碰到这样的时候,秦礁一般只会打着哈哈,应付了事。就在这个时候,他给秦礁打来了电话。
刘小叶的手却一直不松开,秦礁挣扎了一下,只好把电话凑在他与刘小叶的脸前面,但从她口里发出的喘息声让秦礁有些担心焦伟在电话那头听到。
“兄弟,快来帮帮我!我有大麻烦了。”焦伟在电话那边大喊大叫。然后他把事情简单扼要地给秦礁介绍了一下。原来是焦伟在城东有名的“红灯区”
清水大街****,被派出所捉了个现行,要交五千元罚款。焦伟平时收入并不高,挣些钱大都花在了女人身上,碰到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拿不出钱来交罚款。
派出所告诉他,要么交罚款走人,要么就拘留15天再放人。焦伟一听要拘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四处打电话找人借钱,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却偏偏没人愿意帮他一把,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向秦礁求助。
秦礁一听这事,又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恨,男人好色本来没错,但是色到这个份上,就有些可恨了。但迟疑了一下,秦礁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秦礁转过头来看着刘小叶的眼睛,刘小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瞪大着眼睛望着他。秦礁心里一慌:“你不能怪我,是你抱着我不放的。”
“谁抱着你不放啊?内心灰暗。”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是真的,你真抱着我不放,我挣都挣不开。”
“看我喝醉了想占我便宜是吧?”
“不不不,真的没有,是你自己抱着我不放的。”秦礁急了,说完就从她的床上坐了起来。刚刚站起来,他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个要命的东西不晓得啥时坚硬起来,将裤子撑起老高。
刘小叶也看到了这个情况,脸一红,别到另一侧:“内心灰暗。”
秦礁看她没有真生气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这么丑态的一面让同居mm看到,换谁也不好下台,秦礁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在这间房里了。然而回到自己的房间,脑袋里却满是那香艳暧昧的场景,那个丫头让他心猿意马,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第8章 嫖客与富商
清水大街处于城市最东,也是城市最边缘的地方,当然,这里也是城市最阴暗的地方。由于清水大街处在城市的一个工业区的旁边,在男人扎堆的地方,皮肉生意也跟着火了起来。晚上单身的男子经过这里,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或年轻或不再年轻的妇女站在他旁边低声问他:“先生,要女人不?”
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这项古老的营生却依旧大有市场。女人在这里是一种商品,只要你出钱,就可以享受这种商品给你带来的快感。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冷水市有名的红灯区。
赶到清水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秦礁看到派出所的外面围了十来个人,都坐在那里抽烟。他们看到秦礁过来了,于是就嘿嘿地笑,说:“又来了一个。”秦礁心里也一阵发笑,敢情这些人都是带着钞票来保人的。两个民警坐在窗口后面,很凶狠地朝外面喊:“你们都老实点,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陈福德,陈福德的亲戚来了没有?”站在派出所门口的一位中年男子一听,马上就大声地答应:“我是陈福德他哥,我在这里面呢!”
窗口里面的一个民警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光荣啊?”
陈福德他哥说:“我没有觉得很光荣啊!”
“那你用得着那么大声吗?”民警问他。陈福德他哥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那两个民警。民警接过数了数,说:“把你的身份证拿来我们看一下,工作证也可以。另外,昨晚他吃了我们一顿饭,我们这里是不管饭的,你得再加五十块钱。”
陈福德他哥于是就不高兴了,递了个身份证进去说:“你们扣了人怎么能不管饭呢?”
民警说:“他不干坏事我们哪敢扣他啊?!现在他还没送看守所,我们就是不管饭的。”
陈福德他哥见省不了这个钱,只好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来,数数只有三十五块钱,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民警将钱一把收了去:“没钱还学人家玩女人,丢不丢人啊,剩下的二十块钱你们先欠着,下次再让我们捉了一起补上。”
秦礁在后面一听这话,乐了。那年轻民警一看有人发笑,马上瞪了他一眼,说:“你们这种人真是没脸没皮,还好意思笑啊!”
秦礁一听这话立即火了,说:“我们哪种人?我们怎么就没脸没皮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那民警一愣,居然碰上一刺儿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地说:“真是让我开眼界了,你居然敢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嚣张,你信不信我把你也铐起来?”
秦礁冷笑一下,说:“我就是把手递给你,你也不敢铐我。另外我想给你说一下,其一我们不是当事人,也没干那破事,来这里只是出于同事或者亲友的情面保释人而已。其二,你一口一个‘你们这种人’,请问我们是哪种人?
你这种态度很有问题啊,墙上那几个‘文明执法’的字你认识不?其三,你说这派出所是你的地方,我要纠正一下,这不是你的地方,这是政府的地方。
其四,你刚才收了人家罚款,并没有给人家收据、发票这一类的凭据,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合法,我准备向你们市局李局长咨询一下。再者,派出所一顿饭就收人家五十块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开酒楼的?”
那民警一听,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皮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旁边另外一个中年民警一看风声不太对,立即站起来圆场,说:“你这位年轻同志不用太激动,小吴是位新来的同志,平时看不惯这些个嫖客,说话不太注意方式,请你多包涵。”
秦礁想起自己刚才抬出了市公安局的李局长,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了,于是也没多说了,把记者证和罚款一起递了过去。那中年民警看了看他的记者证,态度一下子热情了不少,问:“那个焦伟和你什么关系?”
秦礁说:“我一个同事。”那中年民警就笑了笑,把旁边的小门打开,说:
“秦记者你跟我进来一下。”说着就往派出所二楼的指导员办公室走,秦礁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那中年民警给秦礁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说:“秦记者,我是清水派出所的指导员,姓赵,你就叫我老赵好了。昨晚我们捉到焦伟的时候,他身上没有带证件,也没说自己的身份。其实我们私下说句,像这种事,男人偶尔犯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罚款就交一千块钱意思一下算了,算是和你们这些记者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秦礁就在心里笑了,心想多半是自己刚才狐假虎威把他给吓着了,像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是件小事,要是真让记者捅到市公安局去,派出所也会有些麻烦。秦礁见好就收,在冷水这个地方,凡事都要讲些关系,有关系办事自然方便得多。帮焦伟省下四千块钱倒是件好事。于是他也客气了一下,打个哈哈,说:“那我现在就把人领走了?”
那中年民警说:“当然,我这就放人。不过下次让他注意些,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对吧?”秦礁点点头。那中年民警在外面喊了一声,刚才被秦礁呛了一气的年轻民警就上来了,中年民警对他说:“小吴,你现在把焦伟放了吧。今后处理类似的事情,要态度好一些。明白吗?”
那个小吴民警看了秦礁一眼,就下楼去了。秦礁也起了身,和那中年民警握握手:“那就感谢赵指导员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记者太客气了,今后有机会帮我们报里也宣传一下。”
秦礁应着下了楼,焦伟已经在派出所的大门外面等着他了。看着秦礁,说:
“你小子讲义气,我今天欠下你一个大人情了。”
秦礁说:“是不是有些饿了?请你吃个早餐。”
两人吃过早餐回报社,在车上焦伟告诉秦礁,说:“这事兄弟千万莫在单位讲啊,否则颜面事小,老余非得开了我不可。”
秦礁说:“我知道分寸,记得下次不要搞这些破事了。”
焦伟酸溜溜地说:“我今年算是倒霉透了,第一次干这破事就让人给捉奸在床了,真他姥姥的晦气。”
秦礁没答理他,回到报社,就看见刘小叶在帮着他收拾桌子。平日里,秦礁的办公桌总是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杂志、报纸、稿件,还有茶杯、烟灰缸摆在桌子上,他也懒得管这些,没想到昨晚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丫头善解人意多了,还温柔了不少。
看到秦礁进来,刘小叶白皙的脸居然有些红了。秦礁看看她:“难得丫头帮我收拾桌子,我先去邮局给我哥寄些东西,中午请你吃饭吧。”
秦礁一共有姐弟三人,大哥秦朝,二姐秦芸。
两年前,在外面打工的姐姐远嫁到了四川省一个叫攀枝花的地方,在那里的一个村庄成家生子,而后就极少回家了。也就在二姐远嫁他乡那一年的冬天,大哥秦朝因为酒后驾车,将一个老太太撞死,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秦礁到现在还在奇怪,大哥平时开车是十分谨慎的,从来没见他喝过酒还开车的。
那时候,他和嫂子还有当时只有一岁的侄儿小满在市里刚刚买了一套房子。嫂子在一家超市上班,大哥开着出租车,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不算富裕但也算幸福,没成想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意外。
消息传到秦礁的耳里,他连夜从沿海那座城市赶回家处理这些事情。大哥的车子卖掉了,用来赔偿受害者的家属,秦礁想尽了几乎可以想到的办法,终于平息了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将事情控制住。大哥被关进省城监狱没多久,嫂子就提出与大哥离婚,把侄儿丢给了父亲。又过了没多久,她就跟那家超市的老板结婚了。
秦礁隐隐地感觉到,大哥的这次事故跟嫂子有关,他心里充满了对嫂子的怨恨。但是大哥什么也没跟他说,他在法院宣判后,只对秦礁说:“照顾好父亲和小满。”
这两年,侄儿一直跟着父亲,爷孙俩也算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平日里,秦礁隔三差五地给大哥和父亲寄些钱物,有时间的时候还会去省城监狱看看大哥。上次他去监狱看大哥的时候是半年前,大哥才三十出头,却是一脸沧桑。秦朝是个比较内向的男人,弟弟大老远来看自己,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问了一下秦礁和二姐过得怎么样,知道大家都很好就打发秦礁回去了。
现在天气快要转凉,秦礁得给大哥寄些钱和衣物。
这一切,刘小叶也是知道的,她告诉秦礁,下次他去省城的时候,也想跟着他一起去看看他大哥,顺便也回自己的家里看看。
在她看来,秦礁的一家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这些故事有些太过沉重罢了。这些故事让她心痛,这个刚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女孩,她不知道生活原来有这么多的不可捉摸和变数,秦礁的故事给她上了这一课。
秦礁正准备下楼梯,老梁就喊住他:“秦礁,市招商局有个会议你去采访一下吧。”
刘小叶看了一眼秦礁:“我一个人去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活动,我应付得了。”
“那中饭就不能请你吃了。”秦礁笑了一下。
“那不行,这饭得先欠着,晚上你回去做饭给我吃。”
“不去外面吃了?”
“不去,我就要你动手做给我吃。”
秦礁摇摇头:“好吧,怕你了。”
秦礁在邮局寄完东西出来,刘小叶已经坐在冷水市一个酒店的餐厅里了。
市招商局举行的一个招待会,市、区及县里的各部门主要领导都来了,迎接从广东来的一个商务考察团。按照惯例,这类的会议结束后,会以市政府与市招商局的名义搞一个欢迎宴席。因为来冷水的商务考察团并不多,所以报社很重视,本来是派秦礁和刘小叶一起去的,但秦礁却对这类活动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半年前,广东也有一个考察团到过冷水市,一大堆人陪着客人们吃喝玩乐,事情发展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外地的投资一分钱都没进来,市里还花掉了一万多块钱的接待费。
刘小叶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显得格外兴奋,在活动现场和报社的另外一个同事扛着台照相机忙得不亦乐乎,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她刚进酒店的时候,会议还没有开始,领导们立即被这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女记者给吸引住了,主持会议的招商局王副局长还特意过来问她:“你是哪个媒体的?”
刘小叶嘻嘻一笑:“我是晚报的。”
“嗯,挺敬业的啊!辛苦了。”副局长满意地点点头。
考察团的一位广东客人也很有些兴趣,对刘小叶颇为赞赏,他操着一口广东味的普通话问旁边的几个领导:“杰位雷记者好靓你啊!”
旁边的几个领导分析了一下,才读懂了这句话:这位女记者好靓女啊!
有领导是认识刘小叶的,于是他们就扬扬手让刘小叶过来,开玩笑说:“刘记者,这位领导很欣赏你,你得给他拍张特写。”
刘小叶就笑嘻嘻地过来,那广东客人笑眯眯地站起来,很有礼貌地递过来一张名片:广州华峰集团主席陈福德。刘小叶也出于礼貌地回赠了一张名片,礼节性地握握手。
“刘小姐,像你这才貌双全的人才应该到广东去,那里才有可供你施展才华的天地。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发展?”陈福德说。
刘小叶俏皮地说:“陈老板在我们这地方投资建厂,我倒是可以考虑为您效力喔!”
陈福德哈哈大笑,对旁边的几位领导说:“你们这位刘记者好厉害喔!”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领导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陈老板如果答应她的条件,刘记者当然是愿意为您效力的。是吧,刘记者?”
刘小叶带着几分轻笑,未置可否。
宴会开始后,陈福德又特意邀请刘小叶与之同桌,他举起杯来单独敬她一杯:“刘小姐,难得有机会和你这样的大美女同桌吃饭,我陈某深感荣幸,先敬你一杯。”
刘小叶笑了笑:“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吗?”因为秦礁以前有过交代,应酬的场合不准喝酒。
陈福德有些失望的样子:“刘小姐是不给我面子喔!这一小杯酒,喝喝无所谓的啦!”
刘小叶却并没有喝酒,只是愣在那里,场面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旁边的招商局的王副局长和另外一位领导立即站起来圆场,久居官场的人,见风转舵的水平自然一流。
王副局长说:“刘记者,陈老板是我们的客人,你就破例一次,喝了这杯吧!”
另外一位领导也附和说:“要不陈老板就准许刘记者以茶代酒回敬您这杯?”两个人各给出一套下台阶的方案。
刘小叶到底还是喝了那杯酒,陈福德一下子高兴起来,说:“看来从不喝酒的女记者还是给了我很大面子啊!”
一杯酒下了肚,刘小叶立即感觉到有些不舒服,酒的味道太浓太重,把她的眼泪也呛了出来。她以前喝的都是些低度酒,从来没喝过这种55度的烈酒,一时雨打梨花,更多了几丝楚楚动人。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这些久经商场和官场的人,平时见惯了庸脂俗粉,像刘小叶这种带有几分青涩的漂亮女孩见得不多,眼里自然又多了另外一番味道。
陈福德露出一些不忍的表情,说:“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刘小姐真的不擅长饮酒,陈某真是罪过了,为了表达我对刘小姐的歉意,我决定自罚三杯。”
刘小叶看着这个长得精瘦却又有些猥琐的商人陈福德,心里一下子觉得很委屈,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喝酒。但她还是尽量脸带笑容,保持着仪态。
秦礁当然不知道刘小叶此刻内心的委屈。他从邮局出来后就去江边散步。
这城虽小,却有一点好,就是有一江好水。这一江水从城市的正中间穿梭而过,把一座城市生生分成两边。远山沉没,近水流淌,一座小小的城市就被山包围然后又被一江流水分隔。多美的小城景色啊!
秦礁转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单位走。总的来说,秦礁上班还是比较自由的,工作很忙很紧张的时候并不多,报社的管理也不像沿海开放城市的媒体那么严格,供他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宽裕。外面的一些刊物时不时找他约些纪实类的稿子,编辑说,在报社做记者的就是有优势,接触的人多,接触的事多。这话秦礁是同意的,不光他同意,电视台的大刘也同意。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大刘一喝多了就把不住嘴,说某某局的局长有两个情妇,某市委副秘书长和另外一个什么领导有过节,说下面一个副县长称霸一方,将一个上访的人打成重伤,等等。有些事情,秦礁也是知道的,有些他不知道,他把大刘说的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当成了故事。
像官场上的这一类像故事或不像故事的故事,流传的范围一般不会太大,仅局限在官场这个圈子,还有就是新闻圈子。记者天天与这些人打交道,有些事情还是清楚的。
第9章 顺利采访
社里决定在中秋期间推出一个关于本市房产的专题策划,计划做10期特刊。这个专题有两个专访由秦礁和刘小叶负责: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市房产局局长。但是市长的采访却迟迟约不到,市长办公室的答复不是说市长下乡就是外出考察了。一把手就这事问了秦礁两次了,秦礁也有些着急,最后,还是刘小叶给秦礁建议,说:“我们干脆采访个副市长算了。”秦礁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心想一个访谈而已,对活动构不成什么大的影响,就去请示余建国。
余建国想了想,对秦礁说:“影响当然是有的,市长的访谈直接表达出政府的态度,对象不同,力度自然也不同的。秦礁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说归说,但他还是答应了。采访一个副市长倒是好办一些,但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联系到了分管城建和地方经济的常务副市长李长城。时间约在星期一上午,地点就在李长城的办公室。
秦礁和刘小叶来到政府大楼前的时候,刚好碰上几十个市民在门口与几个保安争执。秦礁到过这里几次,对这里还是有所了解的,市****局就设在离市政府大约50米的地方。秦礁猜想,这些市民大概是来****局反映问题,却得不到解决,索性闹到市政府来,却还是没有人出来帮忙解决问题,只好待在门口与几个保安吵。
秦礁看到几个保安急得满头大汗在给市民们做“思想工作”,一下子有些心酸:一帮管不了事的和这帮要解决事的老百姓能扯出个什么名堂来。他们把记者证拿出来,保安看了看,就放行了,让秦礁和刘小叶进了市政府大楼。
秦礁又想起上次那个饭局来,他看了看刘小叶,和她开玩笑说:“小叶,要我是个公司老总该多好啊!”
“你也想着要发财了啊?”刘小叶说。
“发财的事谁都想的,不过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在想,如果我是公司老总的话,有你这样的女公关,肯定没有搞不定的事!”
刘小叶嘻嘻一笑,说:“真是那样的话,你舍得啊?”
“我为什么舍不得?”
“你真舍得?”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当然舍得。”
刘小叶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哼,内心灰暗。”她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的职业短裙,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清新感觉,加上她一张漂亮的脸,优雅的气质一下子就散发出来。
秦礁看着竟然有些发呆了,说:“想了想,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
刘小叶就嘻嘻一笑:“还算你有一点良心。”
两人说笑着就找到了李长城的办公室。
李长城,瘦高的身材,五十左右的年纪。看到秘书通报,他在一张报纸后面抬起头来,眼睛在秦礁和刘小叶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刘小叶的脸上。他那张本来板着的脸马上就有了笑容,并站了起来,热情地过来和他们两个分别握握手,说:“是晚报的两个同志吧。来,来,快坐下来。”
说着亲自给秦礁和刘小叶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秦礁和刘小叶忙拿出名片来,递给李长城。李长城接了过去,然后认真看了看,说:“两个都是很年轻很有能力的同志嘛!”
秦礁就笑了笑,说:“李市长,您太抬举我们两个晚辈了。”
李长城认真地说:“我说的是事实喔,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啊。”说着他又看了看刘小叶,说,“你们今天采访我,想问些哪方面的事啊?我会尽量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刘小叶马上接口说:“那我们真是谢谢李市长了,您这么忙,还抽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真是感谢。”
李长城笑了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采访就进入了正题。其实根据秦礁以往的经验,像这类的采访,领导们大多应付一下,然后让秘书整一堆材料交给记者算是完事。但今天李长城却很是配合,差不多都是有问必答,态度也很和蔼。
采访了一个小时,秦礁看看差不多了,就对坐在旁边的刘小叶使了个眼色。
然后站起身来,说:“今天的采访很成功,感谢李市长您的大力支持和配合,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长城摇摇手,说:“小秦和小刘你们不用客气,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好了,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出了市政府大楼,刘小叶说:“这个李副市长倒是蛮和蔼的啊!”
秦礁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他开始后悔今天的采访不该带刘小叶来,他一想起李长城的眼睛在刘小叶身上扫来扫去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他说:“就你这傻瓜看不出来,人家今天配合采访是冲着你的面子,换作我一个人去肯定没这么顺利的。”
刘小叶嘻嘻一笑:“你吃醋了?”
“我才没吃醋呢!我吃哪门子醋?”秦礁反驳说,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因为酸溜溜的感觉现在还在自己的嘴里回荡。自己莫非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了?
第二个目标是房产局。
房产局的吴局长本名叫吴柏林,五十来岁,生得肥头大耳。秦礁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电视连续剧《51号兵站》里面那个伪军团长黄元龙。
秦礁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发笑。他想,吴柏林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房产局局长的办公室就是豪华,光是吴柏林办公室的那套真皮沙发就要三万多。秦礁一个表哥在省城就开了一家这个沙发品牌的专卖店,那型号和牌子写得清清楚楚,秦礁是认识的。看到秦礁和刘小叶进来,吴柏林很快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招呼:“两位大记者快请坐。”说着从书柜上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又拿出一盒软中华,递给秦礁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这次我们两个单位联手搞这个房交会,要辛苦你们了。”
嘴巴说着话,眼睛却停留在刘小叶的身上。
“吴局长,咱们这个访谈怎么个弄法,您给点意见。”秦礁问。
吴柏林一摆手,说:“那是小事,一会儿我让赵主任把局里的一些材料给你,你想怎么整都可以的。你的能力我是完全认同的。”又问刘小叶,“刘记者,我们以前见过面不?”
刘小叶说:“吴局长怎么可能认识我一个小记者呢?”
“我可是认识你刘记者啊!”吴伯林说,“前些天招商局的欢迎宴会上,我可是有幸一睹刘记者芳容啊!”
刘小叶一听这事,就想起来了,难怪她一进来就觉得这吴柏林有些面熟。
想起那天的事来,就问吴柏林:“投资的事情到底有着落没有?”
吴柏林想了想,说:“我看有点悬,这种事情我们碰到几次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正聊着,局长办公室主任赵得胜在外面轻轻地敲门:“局长,可以去吃饭了。刘秘书长他们在老地方等,桌子也订好了。”
刘小叶一听要吃饭,就对吴柏林说:“吴局长,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我们不能留下来吃饭。单位还有事情,得赶回去,工作上的事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其实两人来的时候,刘小叶就和秦礁商量好了,如果要请客吃饭,就想办法推掉。
吴柏林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吃个饭而已,用不了多久时间,你们放心,我绝对不劝女孩子喝酒。再说饭菜都订好了,不去吃岂不是浪费了?”
刘小叶却坚持不去。
秦礁圆场:“单位是真有事,吴局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饭我们就不吃了。”
吴柏林见刘小叶意志坚决,不像是客套,便说:“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吃饭,但秦记者这次得留下来陪我们喝几杯。这总行吧?”
秦礁想想,对刘小叶说:“那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吃饭算了。”
几个人起身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赵得胜在门口站着,看到局长和秦礁他们出来,忙笑着和秦礁他们握握手,酸里酸气地说:“两位记者,幸会啊!”
看着刘小叶上了车,吴柏林回头对秦礁说:“我这一辈子算是给酒害了,一天一小醉,三天一大醉,真是醉生梦死啊!”
赵得胜说的老地方是冷水市里为数不多的四星级酒店——多来多大酒店。
赵得胜要了一个包厢,这个包厢叫如梦轩。秦礁一行三人进了包厢,里面早就等了四个人,还坐在里面打着麻将。看到有人进来,那四个人只是抬了一下头,为首的一个边搓麻将边说:“老吴啊,我们可在这里打了两个小时了,怎么才来?”
吴柏林往旁边的沙发一坐,说:“今天晚报的秦记者来采访我,谈些工作,所以晚了。你们都别打了,上菜吧。”
赵得胜一听,忙对一直站在边上的服务员说:“上菜吧!”然后他又冲几个人说,“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晚报的秦记者。”接着又指了指他们向秦礁介绍,分别是移动公司的张总、市委的刘副秘书长,公安局的李副局长和文化局的何主任。几个人听罢赵得胜的介绍,都回过头冲秦礁笑了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年龄稍长一些的刘副秘书长说:“秦记者不但年轻有为,而且是一表人才啊。”
秦礁笑笑,说:“刘秘书长您过奖了。”
刘副秘书长一听秦礁将他的“副”字去掉了,很高兴,说:“你这年轻人真是懂事,不过我也快退了,六十多岁了,升不上去用不了多久也要退了。
现在不想那些事情,玩得开心就好。”
秦礁说:“这才哪到哪,刘秘书长是宝刀不老,还大有可为啊。”
刘副秘书长乐了,说:“做记者的,口才就是了得啊!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今后有时间来陪我们一起玩玩,麻将也是一大人生乐事嘛。”
秦礁说:“我这点水平,哪敢上各位的台面啊!”
说着菜开始上了起来,一帮人于是停了手中的活儿,坐上了桌子。菜倒是平淡无奇,却上了几瓶好酒,55度的十年古井贡酒三瓶,还有一瓶青瓷盒装女儿红。
赵得胜不等发话,就亲自把各位的酒给满上了。吴柏林看着酒都满了,于是举起杯子,说:“各位先喝一口,我先干为敬。”说着一杯酒下了肚。
众人一起喝彩,说吴局长好酒量。
几杯酒下了肚,秦礁举起杯子,装模作样说:“敬各位领导一杯。”
几个领导就不高兴了,说:“秦记者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不会不知道咱们这地界的规矩吧?!”
秦礁当然知道规矩,无非是敬酒得单独一对一的来,不能同时敬几个,就说:“那好吧,我就一个领导敬上一杯。”敬酒自然是按着职位高低来,先是刘副秘书长,再是吴柏林,然后才是李副局长、张总、何主任,最后才到赵得胜。
秦礁酒量本来就不行,这好几杯烈酒一下肚,立即有些头昏眼花、翻江倒海的感觉。他摇摇头,说:“领导们不好意思,我酒量是真不行。你们先喝着,我得先走一步了。”吴柏林说:“既然这样,我让赵主任安排司机送你回家休息。”
几个领导看秦礁是真醉了,也就没再为难他,呵呵地说了几句,赵得胜早就打电话叫上了司机小马,小马这人也没多话,扶起秦礁就下了楼。
第10章 风雨之夜
秦礁正陪着那些个领导们喝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刘小叶一个人正无聊地泡在“零下百度”酒吧里,满耳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都市男女们在音乐声中有些近乎疯狂。刘小叶坐在这种喧嚣扰攘的人堆里,要了一杯饮料慢慢地喝。其实平时她不太愿意来这样的地方,或者说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或者在这样地方的人。如果不是本周有一个介绍本地游乐的栏目需要稿子,她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
应该说,酒吧装修得还是不错的,相比省城的一些同类娱乐场所毫不逊色,但酒吧里的人却是另外一些面孔,同样年轻但激情得似乎有些过了头,一个个摇头晃脑、歇斯底里,像是世界末日的最后狂欢。
她才刚刚坐了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就走过来搭讪,貌似很绅士地说:“小姐一个人吗?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刘小叶连头都没抬一下,心里却有些发笑:敢情这人港台的垃圾电视剧看多了。
她高傲地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傲慢显然让那位自以为是的男子有些下不了台。那男子有些生气地坐了下来,绅士风度一下子不见了,他伸出手来摸了下刘小叶的脸:“小姐挺傲的啊!真不给面子啊!”
刘小叶觉得受到了侮辱,她站了起来,准备结账走人,但是那男子不依不饶,一把拦在她前面:“小姐怎么地也得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走开。”刘小叶冷冷地说了两个字,然后起身就走。这更激怒了那个男子,他索性一把拉住了刘小叶,刘小叶一声尖叫,“放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我又没怎么地你,你报哪门子警啊?”
听到女孩的尖叫,酒吧的人就都回过头来看热闹。刘小叶拼命挣扎着,但那男子就是不松手,她就急了,有些无助地说:“你松开手,我是报社记者。”
那男子更乐了:“我就喜欢记者,尤其像小姐这样漂亮的。今天这杯酒你更得要喝了。”
刘小叶眼泪都急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上前,他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只听到那男子一声惨叫,原本拉住刘小叶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然后高个子男人说了一个字:“滚。”声音不大却透着几丝威严,那男子忙狼狈不堪地跑了出去。
刘小叶正想向高个子男人道谢,他已面无表情让到一边,陈福德从他的身后闪了出来。原来是陈福德的保镖。陈福德满脸挂着笑容:“刘小姐你好啊!”
刘小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福德,有些意外:“原来是陈总,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陈福德假装很惊愕的样子:“我就不能到这里来吗?”刘小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巧。刚才多亏你们啊!”
陈福德摇头说:“我可是专程在找你啊,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同事,才知道你在这里。”
刘小叶就更惊讶了:“陈总专程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坐下来聊吧!”陈福德和蔼可亲地拉着刘小叶重新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因为明天就要回广州了,所以想找你聊聊。”
刘小叶一脸的不解,陈福德继续挂着笑:“感觉与刘小姐有些亲切,所以临走时想过来再看看你。”刘小叶看着他的脸,除了微笑,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服务员送上来两杯咖啡,陈福德慢慢地喝了一口:“我公司市场部还缺一位经理,我想请你这位能干的大记者去帮我,你看如何?”刘小叶正要开口拒绝,陈福德却抢了她的话,“刘小姐不要急着答复我,你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答复我都行,只要你来,那个位子会一直给你留着。具体待遇是年薪二十万,另外由公司配一台工作用车给你。”
真是天上掉馅饼,刘小叶有些惊讶:“这么丰厚的条件,肯定能找到很多适合的人选,陈总为什么非得找我呢?”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就是这个职位最理想的人选。”陈福德说着往身上做了个手势,保镖就双手递上来一个小礼品袋,陈福德把它放到刘小叶手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当朋友间的一个纪念品,希望你能收下。”语气轻缓却又显得不可拒绝。
刘小叶一时手足无措:“无功不受禄,我绝对不能接受您的礼物。”
陈福德假装有些生气:“莫非刘小姐不拿我当朋友?”
刘小叶连忙摇头。
“那就对了,是朋友,送点纪念品为什么不收下?”
刘小叶就找不到推托的词了,只好收下那个小礼品袋。
“这就对了,这样才够朋友。”陈福德说着看了看手表,快傍晚时分了。
于是他又说,“顺便想再请刘小姐吃个饭……”他话还没说完,刘小叶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秦礁打来的,接了半天却没人说话。刘小叶有些着急,站了起来对陈福德说:“真是不好意思,有事得先回去了。”
陈福德倒没强求,憨憨一笑:“有事先去忙吧,记得我给你说的事喔,那个职位无论何时都给你留着。”
“我记下了,谢谢陈总,再见。”说着刘小叶急匆匆地跑出了酒吧。在出租车上,刘小叶打开了那个小礼品袋,里面居然是一条国际上公认的时尚首饰品牌oxette(欧克塞特)出品的项链,点缀是一颗南非天然钻石,另外还有一张私人名片,只有陈福德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刘小叶没想到陈福德会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心里一下子觉得惶恐不安,就有些想还回去给人家,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女孩子终究还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小马开车把秦礁拉到他家的楼下,然后说:“秦记者,我送你上楼吧?”
秦礁虽说有些醉了,但大脑还是清醒的,听得出来这不是真心话,于是他摇摇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的。你请回。”小马这才放下秦礁,开车走了。
秦礁一个人踉踉跄跄上了楼,把门打开,刘小叶不在房子里,家里空荡荡的,秦礁心里一下也跟着空荡荡起来,他希望刘小叶这时能陪在他的身边。
他拿起电话,酒意已经彻底上来了,电话在自己的手中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刚刚拨通刘小叶的电话,他的头就一沉,然后一头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秦礁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游动着,他睁开了眼睛,脑袋还是有些晕晕沉沉地。秦礁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刘小叶一脸的紧张,正趴在自己的身边,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在他的脸上。
看到秦礁醒了过来,刘小叶高兴坏了,她忙跑到洗手间,拿过来一块湿湿的毛巾,给秦礁擦了把脸,说:“感谢上帝,你终于醒来了。”
秦礁定定神:“这和上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长眠不醒了,只是喝了些酒。”
“你睡着了是不知道,可把我吓坏了,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五个多小时了。
你开始打电话给我,又不说话,吓得我急匆匆地跑回来,回来一看你连被子都没有盖,冷得缩成了一团。”
刘小叶又说:“今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喝酒了,听到没有?”
秦礁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丫头原来这么在乎自己,心里有些感动。秦礁母亲去世得早,这么多年来在外面打拼,风里来雨里去,没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与江红钰在一起的时光,基本都是他在照顾她。
秦礁盯着刘小叶的眼睛,四目相对,刘小叶有些心慌。
他装着嬉皮笑脸的样子问刘小叶:“你这么在乎我啊?”
这丫头居然一点也不否认:“天天跟你这个坏蛋待在一起,想逃出你的魔掌都难啊!”说着脸上有些潮红。
幸福的感觉一下子就在秦礁的心里涌了上来,他紧紧地握着刘小叶的手。
刘小叶任凭秦礁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然后一头倒在他的怀里。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以后,他们的关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当天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闪电像要撕碎大地,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雷霹雳在城市的上空炸响。秦礁被惊醒了,没一会儿,他就听到刘小叶在她的房间里尖叫了一声。
“坏了,这丫头胆子太小,肯定是吓着了。”秦礁立即跳起来,去敲隔壁的门,“开门!”
“门没锁,你……你快点进来吧。”
门果然没有锁,秦礁打开了她房里的灯,刘小叶正全身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子,看到秦礁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女人最脆弱的时刻往往最能够激起男人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秦礁就是这样被这小丫头征服了,心里升起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一边是****一边是柔情万丈。
“我就坐在这里,丫头你不要怕。”他轻轻地坐在她的床边上。已经是秋天了,加上半夜三更又下着大雨,刚才急着过来,秦礁只穿了一件内衣。一道闪电划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要不……”刘小叶支支吾吾。
“你安心睡吧,我就坐在床边,你不要怕。”
“要不……要不……”
“你吓傻了?有什么话就说啊!”
“要不……要不你也睡上来。”
天啊!这深更半夜,美人在床上发出这样的邀请,差点让秦礁激动得晕倒。
“我一个人真的害怕。”刘小叶可怜巴巴地说。
愣了半晌,秦礁说:“那我真的上来睡?”
“……”
秦礁再不管不顾了,关上灯,一头钻进丫头的被窝,被窝里真暖和啊!
窗外风雨大作,夜色浓浓。
秦礁再次醒来时刘小叶已经做好了早餐,她轻轻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笑逐颜开地傻望着秦礁,在极度疲惫之后昏昏沉睡的男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此刻的他在自己的眼里就像一个可爱的婴儿,有些淘气,有些率真。幸福的味道就像清晨刚刚煮沸的牛奶一样,浓烈而香醇。然后她看了看时间,轻轻地摇了一下秦礁:“起床了,懒鬼。你还有事情要做呢。”她觉得自己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极了自己的母亲在说父亲。这样想的时候,刘小叶心里是甜蜜的。
秦礁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正在含笑看着自己的刘小叶,想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他隐隐有些尴尬,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幸福的味道就奔袭而来。
第11章 设下陷阱
吴柏林心情复杂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台前,外面艳阳高照的城市街道车水马龙。他刚刚生气地挂断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在北京读大学的女儿打来的,女儿的声音尖酸而冷漠,她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的母亲。
吴柏林没有给她太多的解释,他有些心虚,尽量装得心平气和地告诉女儿吴霜,他和她的母亲感情已经破裂,他之所以与其相守到现在,都是因为她。
女儿听后,丢下两个字然后挂断电话:“虚伪。”
长期以来,他和妻子的感情都处于一种淡泊的状态,在他看来,俩人的结合纯粹是一场荒唐的政治闹剧。他和这个女人认识的时候,他只是乡里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而这个女人的出身却很是不同寻常,她父亲是县里的一把手,叔叔是市委组织部长,手里掌控着全市大小官员头上的乌纱帽,这一切,对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吴柏林来说,具有太大的诱惑力。他认识这个女人的时候是跟着乡长去县里开会,在流言蜚语里,他隐隐知道这位县委书记千金的不凡:
风流成性,放荡不羁,在县城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却已经声名狼藉。
县城里都在流传她同时有五个男朋友的时候,当时的县委书记也就是他后来的岳父一眼就相中了他。这位老县委书记对女儿是恨铁不成钢,女儿的种种风流韵事让他老脸无光。他迫切地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女婿,管住自己的女儿。
而在他看来,年轻老实的吴柏林刚好适合这一角色。所以在开完会后,他让秘书把吴柏林请到家中吃饭,并且非常关照这位年轻人。没多久,吴柏林从一个普通办事员升为副乡长,老县委书记的这种委婉的表达吴柏林心知肚明,为了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吴柏林好像天生就是这个女人的克星,自从和他在一起以后,居然断绝了与所有男人的联系,一心一意地与吴柏林交往。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由于有两座靠山在背后支撑着,吴柏林的仕途算是一帆风顺,从副乡长到县里,再到现在的这个肥水衙门当局长。可惜几年前,岳父和妻子后来升到省委秘书长这一要职的叔叔都退居二线了,他的仕途才打了一个顿号,他内心压抑多年的委屈也空前爆发出来,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女人那段让他蒙受耻辱的历史。自从他和这个女人结婚,关于他的传言就一直没有断过。官场上的人,表面不显山露水,但人们背后的鄙视吴柏林是知道的。在同僚们看来,他吴柏林就是一个靠骚女人起家的人。作为一个男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感在心里沉睡几年后,吴柏林终于拜倒在美色的面前,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年来,自己玩过多少女人他也记不清楚了,其中有一些还是处女。玩的女人多了,吴柏林迷恋上了处女,在他看来,将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彻底的女人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这种肉体上的征服可以弥补自己精神上的一些缺失。
妻子对他的事情隐隐有些察觉,但是她并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她选择了沉默,或者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因为别的。但这个女人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她向在读大学四年级的女儿寻求支持,这更激起了吴柏林的反感,吴柏林索性夜不归宿,要么睡在办公室,要么干脆就在酒店开间房。
吴柏林点燃一支烟,赵得胜在外面轻轻地敲门:“局长,您下午约了客人,时间快到了。”吴柏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约了几个朋友在宾馆打麻将。他看了赵得胜一眼,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赵得胜就退出门外。吴柏林很满意这个办公室主任,他总是能揣摩到自己的心思,方方面面帮自己打理清楚。
吴柏林想等局里的副局长老刘年底退了,就想办法把赵得胜提上来。
吴柏林收拾了一下桌子,突然看到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冷水晚报》
记者 刘小叶。他心里怦然动了一下。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女记者,他就深深为之着迷了。这位与自己女儿年龄相差不大的女记者身上的纯净和青涩让他不能自已。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刘小叶的电话:“刘记者吗?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出来一下吗?我们聊一下你们上次的那个访谈,有些地方我想补充一下。
当然,可以的话我想给你介绍一些广告客户。”
刘小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迫切地需要一些工作上的成绩来肯定自己。
挂了电话,吴柏林推开门喊赵得胜:“老赵,麻将我不去了,你去替下我,就说我这里有点事,现在去不了。”然后他坐在办公室里等刘小叶。
吴柏林等了好一会儿,刘小叶才来,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的包,胸部还在一起一伏地。她说:“不好意思吴局长,让您久等了。”
吴柏林有些惊愕:“怎么满头大汗的啊?”说着动了一下屁股,示意刘小叶坐下来。
“呵呵,我是挤公交车来的,车上好多人啊!”刘小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吴柏林的眼睛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刘小叶丰满的胸部,内心一下子浮想联翩,刘小叶今天穿了一套紧身的职业装,显得凹凸有致,曲线毕露,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你也真是的,挤什么公交车啊?你早告诉我一声,我开车去接你多方便啊!”吴柏林亲昵地哈哈一笑,“像你这种漂亮的女孩子,去挤公交车,还不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刘小叶抿嘴一笑:“我这种小记者哪能和您这大局长比啊?我们只有挤公交车的命。”
吴柏林假装生气的样子:“今后不要喊我吴局长,喊老吴或直呼我的名字都可以,我愿意和你交个朋友,朋友之间喊局长多生分啊,是不是?”
刘小叶是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女孩子,哪知深浅,她内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这位吴局长多了几分亲切和友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吴柏林突然问刘小叶:“听说你们是有任务的对吧?”
刘小叶点点头:“是的,完不成任务是要扣工资和奖金的,所以这次活动您得帮我忙,介绍些房地产方面的业务给我。”
吴柏林哈哈一笑:“这个你可是找对人了,在冷水房地产这块,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等这次活动搞完了,我介绍几个大客户给你。”
刘小叶一听这话高兴起来:“房产局局长发话,有谁敢不给面子?”
吴柏林嘿嘿笑了一下,在女人堆里泡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每个女人的秉性,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只是他目前还不太了解刘小叶,他决定先用金钱来做敲门砖,来探探这位女记者的路。金钱真是个好东西,吴柏林屡试不爽地使用了这招杀手锏,不知掀开了多少女人的裙子。
刘小叶说:“有吴局长帮忙,可是遇到贵人了。”
吴柏林脸一板:“刚才还告诉你不要喊局长,这会儿就忘了啊?”
“那怎么称呼您呢?”刘小叶脸一扬。
“这样好不好,我一见到你就特别亲切,加上你长得也挺像我妹妹的,你就喊我吴大哥怎么样?”吴柏林一副很亲切的样子对刘小叶说。
“我真像你妹妹啊?”刘小叶好奇地问。
吴柏林说:“是真的,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大哥啊?”他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刘小叶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吴柏林就站起身来,说了一句谎话:“那你陪大哥去吃饭,我中餐还没吃,饿坏了。”
刘小叶信以为真,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都快下午两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吴柏林说:“是不是因为和我谈工作的事,没顾得上吃饭?真是对不起了。那我陪你去吃饭吧。”然后跟着吴柏林下了楼。
司机小马在楼下洗车,看到局长下来,忙起身说:“局长是不是要用车?”
吴柏林摆摆手:“今天你休息吧,我好久没开车了,想自己开。”然后和刘小叶上了车,开出了房产局的大门。
吴柏林带着刘小叶去酒店吃饭的时候,秦礁正在采访一个农民工工伤事故。这个农民工昨天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天降横祸,一块钢筋混凝土刚好掉下来砸在他头上,现在生死命悬一线,但是建筑公司和包工头却相互推卸责任,都不愿意拿钱出来救人。伤者的家属是附近乡下的,看到有记者过来,一个个围着秦礁哭诉,伤者的工友们也义愤填膺,希望秦礁能够主持公道,帮他们呼吁一下。
采访完成后,秦礁心情郁闷正往报社赶,就接到一个电话,是杨亦雪打来的:“秦大记者,有点事想请你帮忙,现在方便吗?”
秦礁想起了刚才的事,于是苦笑一声说:“我能帮到什么忙啊?”
杨亦雪莞尔一笑:“我过来接你吧,你在什么地方?”
秦礁坐在公交车上面,往外面看了看说:“我在电信大楼这里,有什么事你说吧!”
“那我过来接你,你在电信大楼等我就是了。”说完杨亦雪挂断电话。
秦礁只好在电信大楼前面下了车,等了一会儿,杨亦雪的车子就来了,秦礁上了车。
杨亦雪边开车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今天请你来是帮我一个忙的。”
秦礁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反正是在我的车上,这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杨亦雪说着又递给他一支香烟,“我父母从老家过来了,我得拉上一个男朋友给他们认识一下啊!”
秦礁有些急了:“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冒充你的男朋友去骗你父母吧?”
杨亦雪笑了笑:“就是这样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我没有男朋友,但老人们又非得见我的男朋友,我只能找个人来打下掩护咯!”
秦礁一听这事有些不妙。如果让刘小叶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呢!
“知道你很为难,但我想来想去,没有比你更适合扮演这个角色的人选了。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就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帮我这一回,应付过去再说吧。”
火车站已经近在眼前,秦礁眼看拒绝也来不及了,也就不多说了。杨亦雪向他简单交待说:“一会儿我爸妈来了,你热情一点,还有我们应该表现得亲密一些,别让他们看出破绽了。”秦礁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虚。
汽车停在了出站口旁边,前面停着一排出租车,看着秦礁和杨亦雪从车里子出来,不少人纷纷带着复杂的眼神打量起他们。在冷水这个地方,像秦礁和杨亦雪这个年龄层就有自己车子的极少,加之杨亦雪还长得这么漂亮,回头率自然要高了很多。
杨亦雪把车锁上,凑近秦礁轻声说:“现在进入角色吧!”秦礁一时没回过神来,杨亦雪就已经靠在他的身上,挽起了他的胳膊。两人在站前等了一会儿,火车站的广播就开始响了起来,说是火车进站了。杨亦雪就把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秦礁有些尴尬,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杨亦雪那丰满的胸脯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冲进他的鼻孔,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出站口开始有人群涌了出来,人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大多会有意无意地多看两眼,杨亦雪和秦礁开玩笑说:“我们这对组合倒是蛮有回头率的啊!”
秦礁说:“我可不沾你这光,我知道人家都是在看你。”杨亦雪就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杨亦雪就推了推他,说:“来了!”秦礁顺着她的手向前望去,一对五十来岁、乡村教师模样的夫妇正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杨亦雪忙拉着秦礁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爸妈。然后她笑呵呵地拉着两位老人的手,指着秦礁给他们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们提起的在晚报当记者的秦礁。”
“叔叔、阿姨好!”秦礁很有礼貌地弯了一下腰,向两位老人问好,然后接过老人们手中的行李箱。
杨亦雪的父母倒是很和蔼可亲,也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一声:“小秦你好。”
然后两位老人稍稍将他打量了一下,很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他们对秦礁是很满意的。杨亦雪亲昵地推了一下秦礁:“不要愣在这里,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好聊。”
秦礁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的这个角色,心里笑了一下,拿起老人们的行李就往车子上放。
车子开始往回走,当然秦礁也不知道这汽车到底要开到什么地方去,他不知道杨亦雪住在什么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问。还是杨亦雪先开口了:“秦礁,去哪里吃饭?”
秦礁愣了一会儿,马上会意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杨亦雪的男朋友,像吃饭这种事情当然得由他来安排。秦礁转过身来问坐在车后排的两位老人:
“叔叔,阿姨,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杨亦雪他爸冲秦礁笑笑:“我们不挑食的,你们年轻人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好了。”
秦礁也打个哈哈道:“这怎么行呢?你们是长辈,我们得听你们的。”
杨亦雪偷笑了一下,打圆场说:“我爸妈喜欢吃清淡些的口味,你看看哪里合适?”
秦礁想了想,说:“那就去广西路的那个‘桂林人’吧,那里的菜口味是比较清淡的,环境也清静。”
“就听你的。”杨亦雪说着就将车子开往广西路。“桂林人”餐厅在冷水市只算是一家普通的餐厅,不讲排场也不显铺张浪费,但是环境清静。餐厅属于中档消费,比较符合老人们的心理。
看到有客人来,老板娘笑眯眯地跑出来迎客,秦礁说:“我们要个小包厢。”
那老板娘笑眯眯看了一下他们,说:“你们一家四口来吃饭,就上‘自家客厅’吧。”原来所谓的“自家客厅”是个小包厢,里面的摆设与普通家庭的客厅差不多,上的菜也是些家常菜,两个老人满意地笑笑,说:“小秦,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却想得很周到啊!”
吃完饭下楼,是秦礁付的账,杨亦雪就在一旁看着,这会儿,她理直气壮地享受着这个“男朋友”表现出来的男人气概。她笑了笑,说:“我们回家吧!”
秦礁这才发现,问题比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他说:“我今天还有一个稿子急着赶出来,你们先回去,我忙完了再过来。”
杨亦雪还想说什么,倒是她父母帮着解了围:“年轻人事业为重,先去工作吧,别因为我们误了正事。”
秦礁冲老人们笑笑:“那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坐了车也够累的了,我这边忙完就来看你们。”
老人们点了点头,然后上了车。杨亦雪走到秦礁身边,做了个鬼脸:“刚才那话可是你说的,帮人帮到底,我爸妈可能还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你得时不时过来帮我应付一下喔。”她看到老人们正探头看向这边,就在秦礁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样更真实一些。”说完转身上车走了,余香还留在秦礁的脸上。
秦礁愣住了,他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杨亦雪的车子渐渐消失在马路的转弯处,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声:“这算怎么一回事?”
第12章 惩治恶徒
刘小叶居然喝了两杯酒,是53度的剑南春,这让吴柏林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刘小叶再也不会喝酒了,但是在他的巧舌如簧下,刘小叶真的喝了两杯。而且没多久,就有些醉意了,一张洁白的小脸有些红晕,一时间多了几分不同的味道。她靠在酒店包厢的椅子上,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这……这酒的味道真……真是不错,以……以前从来没觉……觉得酒有多么好喝。”
吴柏林心里隐隐有些窃喜,他看着小叶的眼睛开始眯上了,于是试着摇了她一下:“小叶,你是不是喝多了?”等了一下,刘小叶呓语一声:“我没……没有喝醉啊。”过了一会儿,吴柏林再推了推她,她就不说话了,显然正在熟睡中。吴柏林大着胆子抱了下刘小叶,她还是没有反应;吴柏林于是又大着胆子,把包厢的门反锁上,然后用手摸了一下她丰满的胸部,刘小叶丝毫未察觉。女性特有的热烘烘的体香一下子扑到他的脸上,吴柏林就再也把持不住了,他索性将手伸到刘小叶的内衣里面,随意地摸索着、挤压着。作为一个好色的男人,吴柏林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但作为一个久居官场的人,他知道这种事情万一搞砸了,就将意味着什么。刘小叶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如果他想得到的话,有很多手段可行,但他不想打这种没把握的仗。
秦礁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刘小叶的手机尖利地响了起来,把吴柏林吓了一跳,他连忙抽出手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喊刘小叶。刘小叶半晌才醒过来,吴柏林听到她说了一句:“我就回来了。”电话就挂断了。她抬起头看了吴柏林一眼,说:“我头有点晕,要先回去。”
吴柏林笑了一下:“好,你喝多了点,我送你回去吧!”然后他扶着刘小叶下了楼。
刘小叶一身酒气地回到办公室,秦礁很生气,他给刘小叶泡了一杯浓茶,她喝完后才感觉好点。看到秦礁的脸上有些怒色,她就讨好秦礁说:“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不喝酒了。”秦礁没问她太多,回到自己电脑前写稿子去了。
快要下班时,秦礁正在忙手中的事情,刘小叶就过来说:“秦礁,我一个同学病了,我得去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去吧?”
“哪个同学?”秦礁边忙手中的事边问她。
“就是上次来报社找过我的那个肖青梅。”
肖青梅秦礁是认识的,长得胖胖的很憨厚可爱的一个女孩,是刘小叶来冷水后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这女孩说起来也是苦命人,高中没毕业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也久病在床,家里条件不好,肖青梅只好放弃自己的大学梦,辍学外出打工,她打工挣来的钱,除了供母亲治病,还要负责自己读高中的弟弟的所有开支。
去年夏天的时候,她来到冷水市,在一家地下商场里租了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摊位,卖一些中低档价位的女装。秦礁只见过她一面,但对她的印象特别好,勤劳朴实,人也很善良。有一次,肖青梅来找刘小叶,刚刚见着秦礁第一面,就大大方方地喊了他一声“秦礁哥”,秦礁对她一下子就亲切起来。那次她走后,秦礁看着她登上一辆公交车,心里就在感叹,如果命运对这位可怜的女孩子再仁慈一些的话,也许她的人生将是另外一番光景。他听说肖青梅病了,也有些着急,他知道肖青梅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除了刘小叶,甚至连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一个。秦礁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说:“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想了想他又停了下来,说:“还是你先去吧,我一个大男人跟着去不太合适。她那边要有什么事的话,你再打电话叫我。”刘小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秦礁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人在喊他:“还在加班呢?”
秦礁抬起头来,是余建国,就伸了一个懒腰,说:“余总你不是也在加班吗?”说着他看了看办公室,才发现同事们都走光了。
余建国欣慰地笑了笑,说:“单位的人要都像你这样,我们报社就有希望了。不要忙了,先回家吃饭休息吧!”说着笑着走了。秦礁也就收拾好东西,锁好办公室的门下楼回家。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冷锅冷灶的,厨房里倒是有些没做的菜,菜都是刘小叶买的,自从那一晚之后,这丫头对秦礁就彻底死心塌地,两个人正式同居起来。
秦礁一点动手做饭的想法都没有。在冷水市工作后,秦礁在这边的一个中档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前期的手续都搞得差不多,只差交房了。单位也没地方给他住,他才临时租了这套房子。他就给大刘打电话:“找个地方请我吃饭吧,我晚饭还没着落呢。”
大刘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晚饭没吃就得赖上我啊,为什么你不请我吃?”然后又说,“你找地方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地方是个老地方,在江边的一处夜市摊上。夜市一字铺开,将一条百多米长的街道占了半边,数十家小店现在都在忙着各自的生意。秦礁和大刘经常来那家叫“胖大嫂大排档”的地方喝酒,老板娘和帮手的小姑娘都认识他们,一看到秦礁过来,一早就守在路边拉客的老板娘就咧开了嘴招呼他:“帅哥,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啊!就你一个人还是有几个?”说着就把秦礁往自己的店里领。
秦礁坐下来,说:“我们就两个人,他一会儿就到,你先给我上四个菜吧,就和上次一样的菜,再给我上两瓶青岛啤酒。”
老实说,这地方虽有些简陋,但菜炒得真是不错,比起那些装饰堂皇的大酒楼来,口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多了一份自由与野性,来这里喝酒吃饭的人,形形色色,图的就是个味道和气氛。像农村吃酒席一样,不管旁边坐着什么人,大口喝酒、大声吆喝也没人在意。所以这地方天一黑,路边就停了一溜的摩托车和小汽车。
可是大刘却迟迟没来,秦礁把两瓶啤酒都喝下肚了,大刘还没有出现,秦礁打电话催了几次,可电话一直占线。秦礁也就懒得再等他了,自己埋着头吃喝起来。
电话响了,是刘小叶打来的,她说:“我在车上,往回赶了,你吃饭没有?”
“你口福不浅,我正在吃,你赶紧过来吧,就在胖大嫂这里。”秦礁说。
他以前带刘小叶来这里吃过两次饭。
刘小叶在电话里嘻嘻一笑,说:“正好我也没吃饭,饿坏了。你等着我啊!”
没一会儿,刘小叶就来了,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秦礁的身边,吃了起来。
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桌男女热闹非凡,三男三女一桌子六个人喝得云里雾里,正在嘻嘻哈哈地划拳猜马。好像是喝醉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摇晃着站起来,一个踉跄碰到秦礁的桌子,回过头来看看,看到了刘小叶,就嬉皮笑脸地说:“那个美人,你过来陪大哥我喝一杯酒怎么样?”
两人理都没理他。那小混混一下子来劲了,索性走了过来拉刘小叶。刘小叶一声尖叫,扑到秦礁怀里。原本热闹的夜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人们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胆小的也远远地躲在了一边。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老板娘一看风头不对,也躲了起来。有了观众,那一桌的几个男女更来劲了,起哄说:“那小妞挺漂亮的,黑子你把她拉过来陪我们喝酒。”
秦礁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他把放在刘小叶手上的那只手推开,冷冷地冲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说:“兄弟,你喝多了,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黑子脸一横,一把捉住了秦礁的衣领,说:“你……你马子这么漂……漂亮,我又不抢你的,只是想让她陪……陪哥们儿喝一杯。”
秦礁没有说话,内心的怒火却已经燃烧了起来,他重重地推开抓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秦礁并不是那种很张狂的人,甚至不是那种胆子很大的男人,但是刘小叶的慌乱与恐惧让他意识到,他是她的男人,他应该保护她,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么他就不该叫男人了。他把旁边的椅子推开,把刘小叶拉到自己身后,轻声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呢!”
围观的也有人在起哄,说有好戏看咯。秦礁的目光扫过人群,有些阴冷,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然后他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对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说:“你先让你们桌上那三个小妞过来陪我喝一杯,你肯不肯?”
那桌上的另外两个小混混一听这话,也冲了过来,说:“你他妈是想找死。”说着就想动手。
刘小叶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她紧紧地抱住秦礁,说:“我们走吧。”
秦礁说:“我叫你的人过来陪我喝酒就是找死,那你叫我的人陪你喝酒是不是也算找死呢?”话声未落,他操起桌子上的那个喝空的啤酒瓶子,一下子砸在黑子的头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又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小肚子上,只听得“砰”地一声,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他们吃饭的那个桌子上,桌子立刻被掀翻,那三个和混混们同桌的女孩一看这阵势,都吓得尖叫起来。鲜血一下子从黑子的头上流了下来,而秦礁则慢条斯理地拿着那个空酒瓶,指着另外两个混混,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他这一手一下子就把另外两个混混震住了,那两个混混本来也就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碰上硬茬了,哪里还敢动手,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收场。
秦礁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对他们说:“管这一片的派出所所长叫刘建荣,手机号码是137,你们是想让他来收拾你们呢,还是我们继续用拳头说话?”
两个小混混一下子吓着了,扶起躺在地上的黑子,很心虚地对秦礁说:
“你把人打伤了,是你先动手的。”
秦礁心里一阵冷笑,说:“学人家出来做流氓又没有一点职业道德,人家男朋友坐在这里,你们还这么嚣张,不是欠揍吗?”正说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旁边,秦礁认得是电视台的车,大刘和高胡子以及另外两个电视台的哥们儿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们一看这阵势,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男人的痞气就上来了,几个人冲上去就要动手,大有围攻之势,三个小混混都吓得差一点就要喊饶命了。秦礁看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拦住大刘、高胡子他们:“算了。”那帮混混哪里还敢说话,连忙丢下一百块钱结账,连滚带爬,一下子全跑得无影无踪。
围观的人群看事情了结,也无趣地坐下来继续吃喝。
秦礁看着大刘,说:“你小子干吗去了啊?我们都喝完了。”
大刘哈哈大笑:“刚才接了一个妞的电话,陪她多泡了一会儿,差点忘记了喝酒这回事。”
秦礁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会儿把我的账结了,想吃什么自己再叫,小叶刚才受了点惊吓,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大刘他们就坐了下来。大刘嘿嘿笑着说:“你小子,这次我给你结了账,下次死活也要算到你头上。”然后又冲跑出来的胖大嫂喊,“再上几个菜,来几瓶啤酒!”
秦礁扶住刘小叶说:“我们回去吧。”刘小叶神色定了下来,“嗯”了一声,就跟着秦礁往前走。大刘还在后面喊:“秦礁,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秦礁回头:“我可没那么小气,你陪几个兄弟喝好,改天我请你们好好喝。”
两人回到家,秦礁刚关上门,刘小叶就抱住了他:
“我郑重宣布,即日起刘小叶与秦礁正式同居!”
秦礁一听这话,忍俊不禁:“同居这事莫非还有正式和非正式之分?”
“当然有的。非正式同居表示我爱你,正式同居表示我想嫁给你。等我们努力工作两年,存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听了这话,秦礁心里一下子像打碎了五味瓶。两年前,自己曾经这样设计过他和一个女孩的幸福,可两年后的今天,另一个女孩却又是这样设计了自己与他的幸福。其实在他的内心,他是知道的,江红钰一直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她时不时地在秦礁的脑海里跳出来,提醒秦礁她还在他的心里。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爱着小叶的,这个带有几分天真、几分傻气的女孩也已经侵入他的内心,两个不同的名字在他的内心厮杀,一个要赶跑另一个,而另一个却寸土必争,这种秦礁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情绪让他头痛欲裂,同时对小叶也心存愧疚。他轻轻地抱着小叶,在她的耳边说:“我们已经有房子了,现在只差一对相爱的人。”
刘小叶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有几丝惊喜、几丝怀疑。秦礁笑笑说:“是的,我半年前就买了,哪天有空我带你看看咱们的新房。”
幸福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刘小叶差点跳了起来:“那我们这几天找个时间去看新房子好不好?”
秦礁拧了拧她的脸,说:“好,你可以成为这间房子的女主人,你有权力决定什么时候去。”又问,“肖青梅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生意不好,家里现在又需要钱,她母亲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到这当口她自己又病了。”
“什么病?严重不?”
刘小叶说:“她病得倒是不严重,只是重感冒而已。这人也真是的,病了还硬撑着开铺子做生意。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站在那里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秦礁叹了一口气:“要是有个男人帮她一下就好了。你有时间劝劝她,找个男朋友,有个人照料她会好一些的。”
刘小叶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说:“肖青梅谈了个男朋友,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还经常打骂肖青梅。”
秦礁一听也有些生气,说:“她怎么会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呢?”
“她那么单纯的一个傻姑娘,哪里知道识人,那男的刚刚追她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但是没过多久就现了原形。男人就像条变色龙一样。秦礁,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秦礁瞪她一眼:“你就没句正经的。”又说,“这肖青梅碰上这样一个男人,算是雪上加霜了。你应该陪她去看下医生。”
“她只吃了那种一块钱一盒的‘感冒通’,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快站不稳了。”刘小叶说,“我看那样下去肯定不行了,硬是扯着她找了个诊所打了几瓶吊针,医生说要再不来,怕是要烧成肺炎了。”
秦礁就一阵心酸,想想世界上这么多可怜的人都是些好人,坏蛋倒是一个个活得有声有色。他对刘小叶说:“这几天,你有时间就过去照料一下她吧。”
第13章 替身女婿
秦礁的手机收到市气象台发来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
第二天真是下起了小雨,秦礁一早就背着相机出去了,市里一家大型超市搞庆典活动,请了本地一些媒体的记者过去捧场。忙乎了一会儿,杨亦雪的电话打过来了。
“秦礁,我父母这两天一直没看到你,就天天问你,我只好骗他们说你到外地出差了,看来你这‘准女婿’已经深得人心了啊!”
秦礁说:“不和你开玩笑了,那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真帮不上了!”
“你好人做到底吧!我父母在我这边过了春节就要回去,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帮我应付一下,免得让老人们难过。”杨亦雪的语气带了一点哀求,有一点软弱的味道,她说,“你就再帮我两次吧!”
秦礁想了想,答应下来,杨亦雪高兴地说:“那你快过来吃中饭,就等你了。”
秦礁说:“饭我吃过了,你住在什么地方?”
杨亦雪说:“银龙花园h栋1701,找不到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秦礁就拨了刘小叶的号码:“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还在逛超市吧?”
刘小叶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出去有什么事啊?”秦礁就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以免她到时候误会,但话到嘴边想想又不太合适,他就说去电脑城买个新键盘,刘小叶就没说什么了。
银龙花园是这个城市最豪华的一个高档小区,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非富即贵。秦礁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保安正在让一对乡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填登记表,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人家的身份证看了看。秦礁没有理会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保安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并没有拦他。秦礁按响了杨亦雪说的1701房的门铃。开门的是杨亦雪的母亲,她看到秦礁进来,一下子笑逐颜开:“小秦回来了啊!在外面出差辛苦吧?”
秦礁笑了笑,又看了看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杨亦雪的父亲,喊了一声:
“叔叔、阿姨好!”但他并没有就“出差”一事进行解释。
杨亦雪的父亲看到秦礁进来,连忙放下报纸,笑呵呵地让他坐。这时,杨亦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男式衬衫出现在楼梯口,让秦礁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老实说,秦礁一共只见过杨亦雪几次,但是他每次见到她,都有不同的感觉。
杨亦雪的这套房子是面积很大的复式楼,上下两层,装修得极其奢华但又不显低俗,算不上金碧辉煌但绝对美轮美奂,别具一格。看到秦礁,杨亦雪笑了:“来了!我们准备吃饭吧!”然后她对着厨房喊保姆,“陈嫂,准备吃饭了!”一个中年妇女就从厨房里开始往餐桌上菜。看到秦礁,那个叫陈嫂的保姆表情有些怪怪的,秦礁冲她笑了笑,算是与她打了个招呼。他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吃吧!”
杨亦雪的父母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回家吃饭啊?”
秦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杨亦雪给他打圆场:“他在外面应酬多,可能刚才吃了一些,再吃点就是了。”
秦礁这才坐到餐桌旁装模作样地吃了一些菜。杨亦雪的父母吃完了,就下楼散步去了,陈嫂收拾了一下,也下楼去了,家里一下子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秦礁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杨亦雪坐在他旁边,一股清淡的香水味迎面而来。秦礁吐了一口烟,说:“下回就不要难为我了,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了?”
杨亦雪一听这话,乐了:“我还巴不得假戏真做了呢,正好捡个现成的男朋友。”
秦礁立即有些后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万一这事让她知道了,我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杨亦雪一愣:“你有女朋友?不会就是你那个同事刘小叶吧?”
秦礁说:“就是她。”
“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秦礁,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秦礁脸一红,说:“没事我先回去了!老人们回来,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帮我解释一下就好了。”
杨亦雪站起身来对秦礁说:“我送送你吧!”
秦礁说了声“不用了”,然后下了楼。
还没到小区门口,就正碰上杨亦雪的父母,看到秦礁出来,杨亦雪的母亲就说:“小秦,这才回来几分钟,就又要出去啦?”
秦礁笑了笑,说:“没办法,单位年前事情特别多,这不今天还要加班呢!”
杨亦雪的父亲说:“年轻人,应该事业为重,去吧,别误了正事。”
秦礁于是和他们道了声再见,就走了。出来时秦礁觉得有些对不起两位老人。他想,以杨亦雪这种条件,在冷水市这样的小城市找个条件相当的男朋友的确有些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杨亦雪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以秦礁的直觉,他也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杨亦雪对自己是很有些好感的,甚至是有些喜欢自己。但是爱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后来的自然是缘分不够。他想,杨亦雪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没有故事的女人不可能成功得这么早,而他自己喜欢的是纯粹的人,杨亦雪明显不是纯粹的女人,所以他不会爱上她,最多只能成为朋友。
刘小叶的广告任务还没有完成,报社就马上要进行一次业绩考评。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意味着刘小叶的奖金和近一个月的工资将化为泡影。刘小叶对秦礁说:“如果报社再扣我的钱,我这个春节就没钱花了。”
秦礁倒是不在意:“花不了多少钱的,扣就扣吧。”
刘小叶说:“我是真不想去跑这广告,一去客户就要拉我喝酒,我实在是受不了。”
她说的话秦礁是信的,像刘小叶这种漂亮女孩,如果全心去做业务的话,报社的其他同事根本不是对手。这年头,美丽就是最大的资本,试问有几个企业老板和领导能够抵挡得住漂亮女孩的进攻?秦礁以前在深圳工作时,一个女同事就利用自己的身体,创下过半年拉到六百万巨额广告款的成绩,在报社里引起极大震撼。后来此事在业界流传甚广,造成的影响太坏,同行们也指责秦礁所在的报社为了钱财行为卑劣,不择手段 ,迫使报社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她开除。但是人家丝毫不介意,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两百万巨额提成,优雅地转身离去。
秦礁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这样一种人,他看到了刘小叶的焦急,于是安慰她说:“我帮你联系一下几个相熟的客户吧。看他们愿不愿意从我明年的份额里面抽一部分给你。”
刘小叶就笑了,她知道报社的很多同事都有自己长期合作的固定广告客户,秦礁的广告客户包括市里几家酒厂和一家房地产公司,他们在晚报有固定的广告投放。秦礁想了想,给吴酒打了个电话。
吴酒是本地一家药酒厂的老板,一个性格豪爽的中年汉子,平时与秦礁的关系也不错。吴酒本名并不叫吴酒,他早先是本地的一个农民,出去打了几年工,回来后搞了一个加工厂,凭着一纸“祖传秘方”泡制一些药酒出售。
经过几年商场的摸爬滚打,他的小加工厂渐渐成了气候,规模也扩大了几十倍,由原来的一家三口加工厂发展成了一个拥有近200名工人的中等规模酒厂。加上他天生爱酒,所以朋友们送他一个绰号叫吴酒,意思是他离开酒就活不成了。
拿下这个广告客户,秦礁着实花了一番心思。他了解到吴酒的产品销售当时仅仅局限在本省,企业开始在走下坡路,为了帮他打开外地的市场,秦礁义务劳动帮他策划了两套详细的方案。一是让他参加上海举行的一个名酒博览会,在这个博览会上,吴酒的整套活动方案都出自秦礁之手,包括企业的宣传册以及产品的说明都让人有眼睛一亮的感觉,整个活动下来,吴酒居然接到了不少外省甚至是海外的订单。
第二套方案,秦礁建议吴酒分步骤在全国11个大城市设立办事处,包括产品在这些城市及周边地区的售后问题处理与市场推广,秦礁事无巨细帮吴酒打理得清清楚楚,甚至各项经费预算、办事处的人员配置及人事制度都为吴酒考虑得十分周全。
吴酒照着这两套方案试行半年后,效果立竿见影,工厂的局面一下子打开了,来自各地的订单不断。这让吴酒一下子对秦礁刮目相看,没多久,他硬塞给秦礁一个两万元现金的红包,还爽快地与他签了一份每年十三万的广告协议。
看到秦礁给自己打来电话,吴酒高兴地说:“我这几天也正在考虑和你聊聊,有些事情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秦礁说:“我也正有事想跟你商量呢!”
“哈哈,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地点就放在多来多大酒店二楼好不好?”
秦礁想了想,这事是自己找人家帮忙,理应得自己做东,就说:“一切任凭吴总安排,就这饭得由我来请。”
“为什么?”
秦礁笑笑,实话实说:“想请你帮个忙,所以这饭得我请。”
“吃人家的嘴软,看来我这忙是要帮定了。好吧 ,就这么定了,晚上六点我们在多来多二楼见面。”
事情就这样说好了。
秦礁比较守时,六点不到,他就和刘小叶来到了多来多大酒店的二楼。
没过一会儿,吴酒只身一人来了。三个人坐了下来,吴酒是个爽快人,说话开门见山:“秦礁先说你的事,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秦礁知道吴酒是个爽快人,也就不绕圈子,把来意大概说了下。吴酒一听乐了,说:“反正这是你们两口子的钱,这广告款算谁的不是一样吗?我回头就让财务科把你今年的广告转一半到小叶的名下。”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秦礁,我今天也打算跟你说这件事,我明年还在你们晚报投半年广告,但话说好了,我是冲你秦礁的面子投的这半年,换个人我一分钱都不出了。”
秦礁有些糊涂了:“你不打算继续在我们晚报投广告了啊?”
“我考虑过了,一过完春节,我就将工厂搬到省城去发展。我在省城租的厂房都交了订金了。今天叫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吴酒叹了一口气说。
秦礁说:“把工厂搬去省城从长远来说,是有利于发展的,但就目前来看,你是不是没有完全具备条件呢?”
吴酒一下子来了兴趣,说:“你接着说。”
秦礁说:“你有没有对搬迁工厂一事做过具体的开支预算?你要考虑到,搬个工厂过去,前期大概需要多少资金,工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生产。
还有,在没有恢复生产前,仓库里的存货足够支撑源源不断的订单吗?你的工人大多数是本地的,如果迁厂的话,他们会不会同意跟去省城?他们会不会借这个事情要求增加工资待遇?这笔账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吴酒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有过考虑,但没有你说得这么细。”
这时,一旁的服务员笑容满面地问:“请问可以点菜了吗?”
秦礁用手指了一下吴酒,说:“今天这位老板是主角,把菜单给他,由他来点。”
吴酒也不客气,接过去,点了三个极普通的菜,说:“我就要这三个菜好了,其他要什么,你们自己来。再给我们上几瓶啤酒。”说着把菜单递给刘小叶。刘小叶嘻嘻笑着接过菜单,说:“我最爱美食,你们聊你们的,我负责埋头猛吃。”
吴酒和秦礁一听都笑了起来,吴酒递给秦礁一支烟,又说:“我还有一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看你愿不愿意。我想请你过来帮我。”
秦礁一时没领会他的意思,就和他开玩笑说:“有事你只管开口,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正式吧?”
吴酒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聘请你到我公司来做个副总经理,或是到车间做个副厂长。你如果肯来帮我的话,经营上的事我就省心多了。”
一听这话,秦礁愣了一下,正在点菜的刘小叶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秦礁,看秦礁如何答复。秦礁摇摇头,说:“帮你当个义务参谋我还是可以的,但专门让我去企业干,我是干不来的。”
吴酒有些着急了,这个靠着坚持的信念、靠着一点机遇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农民企业家,自从秦礁给他支出那力挽狂澜的两招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需要一个像秦礁这样的人才在身边。秦礁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在沿海的商界拼了几年,思想观念和企业的管理手段远远超过了一些半路出家的农民企业家,他的实际工作能力也是可圈可点。更重要的是,他欣赏他的人品,以前也有不少媒体找过自己,但是他们一开口就是伸手向他要钱,而秦礁却没有,他先是尽心尽力地帮自己的企业渡过难关,然后再站在一起与他谈合作。这一点,让在凶险的商海中拼搏了好几年的吴酒深有感触,像秦礁这样德才兼备的人,被自己碰上了也算是一种造化。
吴酒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不可耐,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然后他说:“兄弟,你我联手肯定能成大事。你来做副手,我也不亏待你,年薪给你十五万,另外我再把企业百分之三的股份划给你,年终就按这个比例给你分红。”说着他看了一眼刘小叶,又补充了一条,“小叶也可以来公司,给你做助手,待遇你们自己提。另外考虑到你们将来工作需要,公司可以给你们配一台车子。”
第14章 冤家路窄
秦礁是个对钱财没有太多追求的人,在他看来,人生一世极其短暂,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追求钱财上是不划算的,他只是想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所挣的钱能够满足生活的基本要求就够了。而晚报记者的这份工作,刚好是秦礁喜欢的,他太喜欢文字,太喜欢用文字记录人生百态了。他谢绝了吴酒的好意,他说:“就现在来看,我还不太想离开媒体去一个自己不太感兴趣的行业,吴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今后有一天能够全心为你效力,但现在真的不行。”
刘小叶一听这话,就在桌子下踢了秦礁一脚,秦礁会意,他知道刘小叶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认真考虑一下再答复吴酒,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
但秦礁自己是清楚的,目前他不想弃笔从商,再说,他现在在晚报也混得还可以,每年的业务做得不错,加上稿费,一年的收入也有十来万。
吴酒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他说:“我不急着要答复,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啊!”
秦礁哈哈一笑,说:“这事我就这样答复你了,将来有机会再跟你混咯!”
正说着,菜和酒开始上来了,秦礁说:“吴总,你平时喜欢喝白酒的,今天为什么点啤酒了?”
吴酒说:“现在不敢多喝白酒了,上次胃出血,医生警告过我了,不让我再喝白酒。看来我这名字就要名不副实了。秦礁,刚才这事你还是得认真考虑考虑,我现在可是求才若渴啊!”
秦礁就扯开话题:“为什么想起来要搬工厂?两个月前还没有听你说过这事。”
吴酒吃了一口菜,说:“酒厂这段时间发展势头不错,我想乘着这股劲在省里站稳脚。毕竟,冷水这地方太小了,空间有限,产品从这里运出去,成本也高。再加上本地的工商税务三天两头找上门来,我是不搬也要搬了。”
秦礁有些不太明白:“他们找你干什么?你偷税漏税了?”
吴酒说:“哪能啊!他们是加税来的。我跟他们说企业没挣到钱,他们就问我,说你没挣到钱,哪来的钱到处做广告。你说,我这么一个企业,地方上理应给些照顾,可他们倒好,净想着从我们身上捞一把。”
秦礁沉默了一下,又听到吴酒说:“现在和我们一起的几个规模差不多的酒厂老板都有这样的想法,想搬到外地去。”
秦礁说:“是啊,外面的企业不想进来投资,本地现有的企业却得不到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都想往外地搬,你说这地方的经济怎么可能搞得起来?”
吴酒说:“真是一针见血,就是这么个事儿。你回头还是帮我初步整份搬迁方案行不行?我到时给你酬劳,不让你白忙。”
秦礁就笑了,说:“大家是朋友,帮这点忙是应该的,你回来让人给我传一份企业数据来,我帮你试着分析一下。”
吴酒说:“你这个参谋当得不错,我敬你一杯。”
刘小叶说:“难得吴总这么信任秦礁,应该是我们敬你一杯。”
三个酒杯就碰在了一起。喝了一会儿,秦礁有些内急,忙起身去洗手间。
他刚刚穿过大堂,就看到一男一女相拥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走进电梯间,尽管时间仓促,但秦礁还是看清楚了:女的是杨亦雪。男的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长外套,他的头缩在外套宽大的衣领下面,好像担心别人认出,刻意掩饰了一番。
秦礁的职业敏感告诉他,杨亦雪与这个神秘男人的关系不一般。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还在心里猜测这种关系的复杂性,刘小叶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他:“怎么啦?是不是喝了酒有些不舒服啊?”
秦礁反应过来,说:“没有,碰到一个熟人而已,这点啤酒怎么可能喝醉我呢?我还得陪吴大哥再好好喝几杯。”
吴酒打了个饱嗝,说:“今天是酒足饭饱,不能再喝多了。我这人喝白酒是把好手,但喝啤酒不行。如果你还要喝,那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喝了。”
刘小叶嘻嘻一笑:“我什么酒都不会喝。再说我也吃饱了,想喝也喝不下去了。”
秦礁大笑起来,说:“你这个好吃鬼,有那么夸张吗?”
吴酒也笑了,说:“大家都吃饱了,也准备走吧,不过秦礁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了。明天我就把一些数据传到你邮箱。”
秦礁点点头,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然后他对吴酒说:“放心吧,这事忘不了。这两天我就帮你弄出来。”
一行人出了门,吴酒的汽车就停在外面,他说:“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秦礁也不推辞,就和刘小叶上了他的车。在吴酒的车上,秦礁还在想,和杨亦雪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刘小叶当然不知道他在想着这些,她把头靠在秦礁的肩上,就听到坐在前排的吴酒说:“秦礁,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你女朋友很漂亮。”
秦礁就把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是的,我女朋友很漂亮。”
这两天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天气也一下子变得很冷。星期天的早上,秦礁一大早就起了床,刘小叶的电话也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刘小叶的爸爸妈妈以前都是省城一家机械厂的普通职工,后来厂子不景气,两口子索性办了内退,在省城汽车站附近开了一家洗车店,生意还不错。
秦礁坐在她的旁边,听着他们一家人在电话里开心地聊着。刘小叶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都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女儿了,老人们的心情可想而知。秦礁突然想起自己也有很久没有打电话给父亲了,他不知道,自己那个不善表露情感的父亲会不会也和丫头的父母一样,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这个儿子。
刘小叶挂了电话,看到秦礁还在发呆,就摇摇他,说:“今天我们去看下肖青梅好不好?”
秦礁回过神,点点头:“好啊,看看她生意怎么样!”
两人洗漱了一下,下楼吃了早餐,就坐车去白龙马市场。肖青梅的小摊就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古典很侠气的市场的地下一楼,由于外面在下着小雪,尽管是周末,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汽车也小心翼翼地行驶着。
肖青梅正坐在一个小摊子后面看一份当天的《冷水晚报》,晚报上有一篇秦礁曝光一家菜市场卖注水猪肉的报道。看到有人进了自己的摊子,肖青梅连忙站起来准备招呼顾客,却看见是秦礁和小叶,一下子笑逐颜开:“秦礁哥,小叶你们来了啊!”说着,去隔壁的一个摊位借来两条塑料凳子给秦礁他们坐。
秦礁看看这个地下商场,由于客人稀少,摊主们不是围在一起打纸牌就是开着取暖器在取暖。
秦礁看到肖青梅也坐了下来,就问她:“生意怎么样啊?”
肖青梅笑笑:“你也看到了,这天气太冷,没几个人出来买东西。我坐在这里都快睡着了。”
“你那个男朋友呢?我们从来没见过,你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啊?他对你怎么样?”小叶问她。
“其实他本性还是好的,只是脾气不太好。”肖青梅说:“加上他外面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时不时拉着他出去鬼混,我说了他几次,他就是不听。”
刘小叶一听不高兴了,她说:“如果感觉不适合的话,就和他分手算了,不要因为这种人浪费了自己的青春。”
秦礁没有说话,作为男人,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对待这样一个问题,他一时间没有话语,或者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他只是这个女孩的一个知心姐妹的男朋友,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没有发言权。他充其量只能给肖青梅一些个人的建议,在两个女孩聊了一会儿后,秦礁扯开话题:“肖青梅,家里还好吧?”
肖青梅苦笑了一下:“我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不过我弟弟倒是蛮争气的,读书很用功,每个学期都考第一名,后年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我现在在给他准备大学的学费咯!”
刘小叶问她:“你到时结了婚,就有自己的家了,还怎么帮家里啊?”
肖青梅说:“我现在还没有考虑结婚,等我弟弟长大了,我再结婚。那时候,我们的苦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话语之中,充满无限希望。
秦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眼前的这个女孩,从她懂事开始就一直是在为自己的亲人活着。她的苦痛、委屈以及所有的经历,都是在为她的那个家的规划设计而付出的,规划设计的那一部分里居然还没有包括自己。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对肖青梅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了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言不由衷。谁都知道,一个女孩的所有美好时光就这么消耗掉了,真的等到一切都好起来的那一天,她已经青春不再了。
秦礁笑了笑,说:“今天是星期天,加上外面在下雪,你给自己放一天假吧,我们一起回去做火锅吃好不好?”
肖青梅犹豫不决地看了看他们:“万一有生意上门怎么办?”
刘小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说:“你又不是铁打的人,再忙也总得给自己放个假吧?钱是挣不够的,休息一天又有多大影响?”
肖青梅这才答应了,起身把摊子的卷闸门锁了,和秦礁、刘小叶一起出了地下商场,几个人在超市逛了一圈,买回来一大包做火锅用的食品及配料,还有一些零食和饮料。平时秦礁不经常下厨房做菜的,今天有客人来了,当然得亲自出马,刘小叶和肖青梅帮着洗洗菜。三个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饭,肖青梅的男朋友打来电话,秦礁就对肖青梅说:“叫他一块过来吃饭吧,让他快点,咱们马上就可以开吃了。”
肖青梅的男朋友答应了,问了地址。大概过了20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
刘小叶开门一看,立即一声尖叫。秦礁忙跑出来一看,只见敲门的正是上次因调戏刘小叶而被秦礁痛揍了一顿的小混混黑子。肖青梅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给秦礁和刘小叶介绍说:“这就是我男朋友。”
秦礁一下子哭笑不得,闹了半天原来是冤家路窄。黑子更尴尬,他这时也认出了秦礁和刘小叶,他手里提着一些水果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秦礁就笑了笑,说:“来者是客,不要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吃饭。”
黑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刘小叶也是个大度的人,看到秦礁没有意见,也就不说什么了。肖青梅很聪明,好像看出点什么,就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的啊?”
秦礁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们认识的。”四个人就围着桌子,桌上的火锅热腾腾地冒着羊肉的浓香,秦礁取出一罐啤酒,递给黑子,笑了笑说:“我叫秦礁,是晚报的记者,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秦大哥。今天家里没有白酒,只有啤酒了!”
黑子接过啤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秦大哥,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如果知道是你,我说什么也不敢得罪的。不过那天我是真的喝多了些,你和嫂子多包涵啊!”
秦礁说:“没关系,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上次你伤得重不重啊?”
黑子说:“伤倒是不重,缝了两针就好了。不过这两针缝得好,让我长了记性。下次再也不敢做这种蠢事了。”
秦礁也拿起一罐啤酒,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只要是蠢事就不能做,那天不光是我,换别人你也一样要吃亏的。”
黑子连忙点头,说:“是,是,今后不敢再喝那么多酒了。”
刘小叶和肖青梅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们两个男人说着这些,刘小叶是听得明白的,肖青梅却不太明白:“黑子上次受伤是秦礁哥打的啊?”
黑子朝肖青梅一瞪眼睛,忙说:“不关秦大哥的事,是我自己该打。”
秦礁笑了笑,说:“只是一个误会,现在没事了,我们吃饭。”
两个人边喝边聊,秦礁也大致知道了黑子的一些情况,他是冷水市郊区的农民,但是他不愿意当农民种地,就在冷水市买了一辆摩托车拉客,经常在一家叫“皇家后花园”的夜总会门口拉些下了夜班的********、深夜归家的酒鬼以及街上的混混。黑子喝了一口啤酒,对秦礁说:“真后悔上学那会没好好读书,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这小地方混,不得已总要认识些杂七杂八的人。”
刘小叶和肖青梅都吃完了,对两个男人说:“我们到楼下超市逛逛,你们继续聊吧。”说完两人下楼去了。秦礁和黑子两个人居然聊得越来越投机了,开始时的拘谨和不安不见了,黑子就像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一样,他甚至将自己开摩托车拉客遇到的一些趣事都说给秦礁听。
正聊着,黑子的电话响了,秦礁听电话感觉是他的一位熟客打来的,让他去一个什么地方接人。果然,黑子挂了电话就起身告辞了。秦礁站在阳台上,看到他推着一辆摩托车到超市门口,骑上后扬长而去,就想,这个地方真小,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
第15章 前奏
真是个多事之秋。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秦礁的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
父亲是个深沉的人,记忆中很少见他哭过,更别说像这样语无伦次。秦礁心怦地跳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父亲不会这样。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问父亲家里出了什么事。
父亲打着哭腔说:“小满丢了。”
秦礁的头一下就大了:“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啊?快四岁的孩子怎么会丢了呢?”想了想,现在不是指责父亲的时候,他吸了一口气,告诉父亲首先去镇派出所报案,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父亲答应了,边哭边说:“我才到镇上的百货公司一分钟,他一直跟着我的,突然就不见了。”又说,“要是孙子没有了,我也不活了。”
秦礁连忙安慰父亲,说:“你别急,我这就回来一起想办法。”说着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刘小叶就站在面前,也是一脸的紧张:“出什么事了?”
秦礁说:“侄儿丢了,我现在就得回去,你帮我向社里请个假。”
刘小叶一听,也有些慌乱,她说:“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秦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不要了,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好在家里待着,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急匆匆地下了楼,往汽车站赶。
来到售票处,最后一班发往他家乡小镇的汽车已经在一小时前开走了。
秦礁的家乡叫青云镇,穷乡僻壤的,每天只有两班车发往那里。秦礁心急如焚,想起只有找杨亦雪帮忙了。杨亦雪一听这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过了十来分钟,她就开车赶到了汽车站,秦礁一屁股坐了上去。汽车往秦礁的小镇飞驰而去。一路上,秦礁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杨亦雪,一句接一句地安慰他。农田和村庄在车窗边一闪而过,秦礁想,如果侄儿真的丢了,那么大哥从监狱出来,自己怎么跟他交代?那可是大哥一生的希望,也是父亲的希望。
秦礁的父亲正在青云镇派出所的门口等秦礁,外面下着一些小雨,天气十分寒冷,他就蹲在门口,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秦礁的鼻子一酸,连忙和杨亦雪下了车去拉父亲。秦礁刚喊了一声爸,他就又忍不住哭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丢,早知道这样,我一秒钟也不会松开他,也不会带他来镇上。”
秦礁把父亲扶到车里,说:“外面太冷了,你在车里等着我们,我们再去派出所问一下。”已经是傍晚了,派出所早就下了班,两个值班的老民警说已经备了案,他们会重视的,便没了下文。
杨亦雪拉了一下秦礁:“太晚了,还是先回家吧,明天再想办法。”秦礁叹了一口气,和杨亦雪从派出所出来。秦礁父亲还坐在车里发呆。
秦礁的家在离镇六公里的一个村庄,房子是四间平房,虽然不大,但被秦礁父亲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他父亲一进家门,就不言不语地坐在椅子上,任凭杨亦雪如何安慰,他顶多苦笑两声表示感谢。秦礁进了厨房动手做饭,没一会儿,杨亦雪也跟着帮忙做饭。秦礁是在农村长大的,炒得一手好菜,十来分钟不到,饭菜就好了,摆在桌上,却没人动筷子。秦礁看看杨亦雪,说:“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是客人,怎么的也得先吃饭吧。”杨亦雪想了想,这才拿起筷子。刚吃两口,家里的电话就响了,秦礁忙去接电话,电话是秦礁的前任嫂子陈荫打来的,她说:“小满现在在我这里,怕你们担心,打个电话告诉你们一声。”
秦礁一听这话又喜又惊,他觉得老天爷真是有趣,跟自己家里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好在是虚惊一场。但是转念一想,他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冲着陈荫吼了起来:“你要接孩子去可以跟家里说一声对不对?这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一闹我爸差点没上吊了,你这个女人真是让人讨厌。”
陈荫不愠不火,也是自知无理,听秦礁劈头盖脸骂完了,这才说:“秦礁,真是不好意思,你跟爸解释一下,我是怕他不同意才偷偷带小满走的。”尽管她已经与大哥离了婚,但还是一直管秦礁的父亲叫爸。又说,“你也是为这事赶回来的吧,真是对不起了,让你们担心了。我留小满在这里玩两天就送他回去。”
挂了电话,秦礁父亲脸上的愁容已经一扫而光,他满脸喜色,他像一个宝贝失而复得的人,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看看桌上的几个平常的小菜已经快凉了,说:“儿子跟儿媳回来了,这点菜怎么够吃啊,你们再等等,我这就弄几个好菜去。”说完乐呵呵地下厨房去了。刚好秦礁的几个堂叔堂婶也闻讯赶来了,见家里没事,侄儿和侄媳妇也回来了,和秦礁寒暄了几句,也乐呵呵地跑到厨房里去帮他父亲打下手杀鸡宰鸭去了。
杨亦雪一时有些发愣,她有些疑惑地问秦礁:“他们说我是你的媳妇,你怎么不纠正啊?”
秦礁心情大好,根本没想起这事来,也就没回答杨亦雪。
杨亦雪呵呵笑了笑:“你们家里人真是好玩。”说着也跑到房外,看秦礁的一堆亲人忙碌。村子本来就不大,难得看到一辆漂亮的汽车和一个美人,村里的乡亲都围上来看热闹,都说秦礁这小子出息了。刚刚吃完饭,刘小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她在电话里很急切地问孩子的情况,秦礁笑了笑,说:“放心吧,孩子是被他妈妈带去了。”刘小叶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秦礁心里一热,他知道,自己这时已经成为她最关切的一部分,他的所有事都能牵动着她的神经,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刘小叶说:“家里没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礁说:“可能还要两天,大后天回来。”
刘小叶嘟了一下嘴巴:“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好在今天晚上我叫青梅过来陪我了。”挂了电话,秦礁看到杨亦雪正在陪几个婶婶聊天,就进门点了一支烟,喊杨亦雪:“带你去看看我以前住的房子。”杨亦雪就跟了进来。秦礁以前住的房子他父亲基本没动,一张简单的床,一床灰色的棉被整整齐齐摆在床上,还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旁边一个老书柜堆满了各种书籍,一切井然有序。
杨亦雪就笑了起来:“感觉到了一个80年代文学青年的书房里,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
秦礁有些感慨:“是啊,以前我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生活的,在外面漂了这么些年,都有些陌生了。”
秦礁父亲在外面敲门:“我烧了些热水,你们可以洗脸洗脚了。”秦礁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对杨亦雪说:“这里比不得城市方便,水是柴火烧出来的,我这就给你倒水去。”杨亦雪笑而不语,也没有拒绝,她就坐在秦礁的床上,看着秦礁提着一大桶热水,手里还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秦礁把水和毛巾放到她面前,“刷牙就得自己动手了,外面有新的牙刷和杯子。”
杨亦雪一时有些恍惚,她一边洗脚一边说:“想不到你父亲这么细心,连毛巾、牙刷这些都准备新的给我用。”
秦礁说:“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家里时常有客人来,所以我父亲就在家里备了这些崭新的日常用品。”过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你就睡我这张床。”
杨亦雪就拿他开涮:“我能睡秦大记者睡过的床,那是我的荣幸。”想了想又问,“你睡哪里?”
秦礁说:“我和我父亲睡就好了。”
杨亦雪说:“农村里莫非就是这样的规矩,儿子不能与媳妇同房睡?”
秦礁半晌才会意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要开玩笑了,洗刷完毕要么早点休息,要么我陪你聊聊天。”说着提着杨亦雪用过的洗脚水走了出去。
乡村的人们一般早早就上床睡觉了,秦礁的父亲收拾了房子,交待了他们两声,也回自己房间去了,正准备关门,秦礁对他父亲说:“爸,门别反锁了,我一会儿过来睡?”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过了一会儿说了声“好”,然后关上了门。
杨亦雪看到秦礁把门关上了,于是笑了起来:“我这儿媳妇的身份就要穿帮了。”秦礁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明天吃了早餐,你先回去吧,我看来还得在家待上两天。”
杨亦雪说:“这就下逐客令了啊!”
秦礁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学校事情多,别因为我影响了工作。”
杨亦雪轻叹了一口气:“难得有机会来乡下走走,我喜欢这里的味道,你可不可以留我多住两天?”
秦礁说:“乡下人都很好客,别说一两天,你住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人会赶你走。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多玩一两天也行。”
杨亦雪这才笑了:“我电话关机了,这样天大的事我也不管不顾了。”
乡村的夜寂静无声,没有了汽车和工厂的轰鸣,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空气中流动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杨亦雪深呼吸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这真像是世外桃源啊!”
夜渐渐深了。秦礁站起身说:“不早了,你应该休息了。”杨亦雪居然有些慌乱:“我胆子特别小,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后再走?”
秦礁没有理由拒绝,他坐在床边看书。杨亦雪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秦礁这才轻轻地关上灯,带好门,回父亲的房间去了。一夜无话。
秦礁的前嫂子陈萌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女人,至少在她与自己的大哥离婚前,她给自己的印象是这样的,知书达理,温柔敦厚。他们一家曾经很幸福,但是为什么后来会离婚?她与大哥之间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秦礁就不得而知了。她与大哥都不愿意说,旁人也没有问,这事就成了悬念。
小满老远就看到秦礁从车上下来,跑着扑过来喊叔。小满喜欢秦礁,因为在他的眼里,父亲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而叔叔却是那么真实,他时不时地从外地回来,给他带很多的玩具,还有好吃的。在这个四岁的孩子眼里,秦礁等同于他的父亲。
秦礁抱起自己的侄儿,说:“有没有想叔叔?”小满咯咯地笑着说:
“想。”陈萌站在他身后,很礼貌地与杨亦雪打招呼。看着叔侄俩亲热着,她神情有一丝复杂,刚想过来和秦礁聊几句,秦礁已经抱着小满钻进了车里,杨亦雪有些尴尬地冲陈萌笑了笑:“大姐,那我们先带孩子回去了?”陈萌点点头,然后轻轻地对杨亦雪说了一句:“秦礁是个好男人。”
杨亦雪愣了一下,她笑了:“我知道的。”她对小满说,“快跟妈妈说再见。”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将孩子送回家,秦礁就和杨亦雪返回冷水市,在回去的路上,秦礁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肖青梅打来的。肖青梅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秦礁哥,小叶病了,赶紧回来。”
秦礁一时有些着急,他告诉肖青梅赶紧将刘小叶送去医院,自己马上就回来。肖青梅答应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秦礁不知道,他在家里的这两天,一件令人感到耻辱和悲愤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影响着他今后的人生岁月。
第16章 耻辱梦魇
秦礁回家的第二天,刘小叶接到吴柏林的电话,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刘小叶答应去吃饭。还是在上次吃饭的地方,两个人,吴柏林喝了一些酒,他面对刘小叶,突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这么多年来,多少委屈、多少耻辱,还有多少不为他人所知的心酸沉积在这个官场男人的心里太久,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对一个人诉说,或者这是他为小叶专门精心设计的一部分。讲述到了一半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倾诉是他扮演弱者引起女人同情的伎俩,还是内心真实地倾诉。
刘小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对吴柏林表现出来的这一部分深感意外,进而大为同情。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局长居然有着这么沉重的故事。刘小叶被吴柏林频频劝酒,在浓烈的气氛浸染下,她居然都喝了,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喝到最后的时候,她便脑子一片空白,倒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从认识吴柏林第一天起,她的单纯和不设防就给自己埋下了危险的种子。吴柏林是一条狼,而她却蒙在鼓里,她将秦礁的再三嘱咐视之为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和小气。在她看来,吴柏林只是一位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友善长者,只是想要对她倾诉在官场间无法同旁人言语的辛酸,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吴柏林这一次在酒精的催化下,再也没能把持住自己,睡美人的诱惑加上久久压抑的欲望,终于将他的理智给冲破了,像是河水决堤一般地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疯狂过后,吴柏林开始后怕起来,他知道这事万一败露,将对自己本来一帆风顺的仕途产生怎样大的影响。他给刘小叶穿好衣服,抽根烟镇定了一下,脑子里不住地浮现几分钟前的情景。在把她送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地风平浪静或者说是天衣无缝,整个事情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这也让吴柏林稍稍地安下心来。然而醉酒的刘小叶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她只是无力挣扎和抗拒厄运的降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清白被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生生玷污。她躺在自家的床上,任凭耻辱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这可把前来找她的肖青梅吓着了,她看着刘小叶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在不停地流着眼泪,却无论怎样问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时手足无措,只好给秦礁打了电话。
刘小叶的心已经死了,她坚决不同意肖青梅和闻讯赶来的黑子将她送往医院,她重复地告诉他们,自己没有生什么大病,只是有些高烧,吃点药就可以了。这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对不起秦礁。虽然她与秦礁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在她内心深处,秦礁已经是她生命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她深爱他,甚至胜过了自己的父母,她不能没有他。但是这一次,因为自己的无知,将自己推入了绝地,也将自己与秦礁的幸福碾成了碎片。她认为自己不再清白的身体已经配不上追求纯粹的秦礁。她可以想象,秦礁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将会有多么痛苦,但是如果不能跟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那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骨子里,终究她也是个纯粹的人。
秦礁推开门进来,看到刘小叶正躺在床上。肖青梅看到秦礁回来了,就打了一声招呼回去照料生意去了。知道秦礁回来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刘小叶睁开了眼,硬生生地挤出几丝笑来:“回来了啊!”秦礁把手中的东西随手一丢,坐在床头,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有些高烧,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楼下跑。果然只是发高烧而已。医生给刘小叶吊上两瓶水,高烧就退了下来。秦礁坐在边上,松了一口气,他亲昵地拍了拍刘小叶的脸:“我这才回去两天,你就没照顾好自己。”
刘小叶没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抓住秦礁的手,生怕她一松开手,秦礁就会不翼而飞。秦礁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自然浑然不知,他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傻瓜,这才两天就想我想成这样啊?”
半晌,刘小叶虚弱地喊了他一声:“老公。”
秦礁一下子就有些激动了:“哟?从来没见你喊我老公的,今天是怎么啦!”
刘小叶抓住秦礁的手:“愿意我这样喊你吗?”
秦礁坏笑一下:“傻子才不愿意呢!”说着看看病房里没人留意,他低着头吻了刘小叶一下。刘小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公。”她又低声喊了秦礁一句。
秦礁愣住了:“怎么哭了?”
刘小叶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我爱你。”
秦礁抱紧了她,装着不正经的样子说:“我已经回来了,下次我再去任何地方都带着你,免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都疼坏了。”
刘小叶说:“老公,我准备回家去看看,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想爸爸妈妈了。”
秦礁说:“想回去就回去吧,你也是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刘小叶说:“不啦,这次我就一个人回去吧,我过了春节再回来。”
秦礁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刘小叶的言谈举止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但是他想刘小叶想一个人回去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尊重她的决定。只是隐隐地,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就问刘小叶:“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刘小叶摇摇头。秦礁看着她,还是不放心,停顿了一下正色说:“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来面对。”刘小叶点点头,她用手捧住秦礁的脸,很孩子气地又喊了他一声:“老公。”
两天后,刘小叶离开冷水,秦礁送她上车,她抱着他亲了一下,对他说:“老公,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千万。”秦礁点点头。汽车准备开动的时候,刘小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哭着对着窗外大喊:“老公,我爱你!”她的声音太大,汽车上的人纷纷转过头看着她,秦礁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早点回来就是了,我在家里等你。”
汽车渐渐远去了。秦礁半天还在车站的门口发愣。他隐隐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来由,他便未放在心上。
刘小叶走后,秦礁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少了些什么,他内心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死皮赖脸地跟着刘小叶一起去省城。接近年底了,春节的气氛在这座小城一下子浓烈起来,人们准备着置办年货,回报社的路上,姐姐秦芸打来电话。看到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姐姐”两个字,秦礁有些愧疚,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给姐姐打电话了。姐姐在电话里告诉秦礁今年他们一家三口想回家过年。
挂掉电话,空荡荡的房子又重新跌落到冷清之中,正在这时,有人敲门,秦礁开门,原来是焦伟。秦礁看看他的样子,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心里暗笑一下,肯定又是风流惹的祸。
秦礁想不通如今这年月居然还有很多人在写诗,男男女女只要认识几个汉字就都玩起了诗歌,大多是赵丽华体的。冷水市有一个民间的诗歌组织,叫冷水诗歌协会,牵头的是市里的一位退休的领导,这位领导的大作秦礁是读过的。有一回这位老领导居然亲自来到报社,送给秦礁一本他出的诗集和一本协会的会刊,秦礁翻了一下,都是些“改革开放胜春风,锦簇花团遍地红,国力增强民富裕,歌舞升平漫长空”这类的句子。会刊的内容倒是丰富多彩些,有一个女诗人的诗秦礁倒是印象挺深刻的,题目叫《刘翔能战胜罗伯斯吗?》:
今天晚上
在饭店吃涮锅
我赌刘翔赢
一朋友赌
罗伯斯赢
其实赌刘翔赢的
也在担着心
不敢打百分百的保票
毕竟
罗伯斯不是个
可以小觑的对手……
焦伟就是栽在了这位女诗人的身上,准确地说,他栽在了这位女诗人的丈夫手上。女诗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常在花街柳巷间溜达的焦伟自然不会放过,借着去诗歌协会采访的名义,没几天就把那女诗人哄上了床。风流快活之余,他忘了女诗人的丈夫是一位老城管,人家天生干的就是欺行霸市,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在他太岁头上动土。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头上被戴了绿帽子,一时火冒三丈,三拳两脚就把真相给打了出来,这才带着几个人跑到广电大厦楼下堵住焦伟。几个人一顿拳打脚踢,只差没要了焦伟的小命,好在焦伟拼命冲出重围,拦着一辆出租车就跑来秦礁处躲难。
秦礁看着焦伟狼狈不堪的模样,哭笑不得。焦伟把事情交代完后,从腰包掏出一叠钱来,数了五千块钱递到秦礁手里,说:“上次欠你的。”秦礁这才想起来,上次在派出所赎他时免去的那五千块钱。焦伟却不知道这个,以为是秦礁花钱赎的自己。秦礁本来是不想要这钱的,想了想,这钱自己不要,归根到底还是会邋遢地跑到某个女人的身上去了,就把钱接了过去。
焦伟叹了一口气,说:“这回阴沟里翻了船,怕是不能再回报社了,否则非得被人家打死不可。”
秦礁白了他一眼:“做那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后果?”
“谁知道那臭婆娘这么快就出卖了我!她答应过我死活都得替我把守秘密的。”焦伟朝秦礁的电脑前一坐,“真是诗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秦礁哈哈笑了起来:“你那位也叫诗人?”
焦伟不服气:“赵丽华都叫诗人,她当然也能算诗人吧?!”说着打开了秦礁的电脑,“我写封辞职信,你下午帮我交给余总。”
秦礁有些意外:“你打算辞职啊?”
焦伟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桩事情,单位不开我,我自己也没脸面在报社混了。”说着就在电脑上敲起字来。秦礁也就不说什么了。下午上班的时候,他带着焦伟的辞职信去找余建国,余建国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签字同意了。
对于这种事情,余建国早有耳闻,只要焦伟不影响到工作,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作为男人,他理解这位手下的行为,但作为一个单位的领导,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姿态,挽回单位的名誉。余建国签完字,示意秦礁坐下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秦礁就嘿嘿笑了笑:“余总,这话说得极是,你我共勉啊!”余建国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说:“‘报花’都被你摘了去,这话你就没资格说了。”
又说,“快过年了,想和你聊一下明年的工作计划,我想听下你的意见。”
秦礁心里是知道的,所谓的来年工作计划,无非是增派多少业务量之类的,好事绝对轮不到自己头上。但是这次他却估错了。余建国看着秦礁在构思着腹稿,就笑了:“让你来做这个采编部的主任你干不干?”
秦礁没想到他会说这事,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定了定神,心想,现在的采编部主任是副总梁宋兼着的,虽然说老梁是个副总,但这个副总却只是个虚职,真正的实权还是在采编部主任这顶帽子上,如果这会儿自己当这个主任,就是把他架空了,老梁平时待自己还不错,这时候如果取代他的话,恐怕伤了同事间的感情。
余建国当然看出了秦礁的这层顾虑:“其实在跟你聊这事之前,社务会开会研究过的,大家都同意让你来干这个主任,梁总也是同意的。这事本来想年后再和你谈,但我想了想还是现在给你提一下好些,因为春节这段时间你可以研究一下明年的工作计划。”
既然如此,秦礁也就不再好推辞了,他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次社务会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师出有名,想来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焦伟在秦礁的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了广州,说是那边有朋友给他联系了工作。这时候离过年只有半个月了,秦礁就劝他在家过了春节再出去,焦伟说:“朋友都已经安排好了,再说我也不喜欢冷水这个地方,早就想出去了。”
秦礁说:“你朋友帮忙联系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在一家企业内刊当编辑,干的还是老本行。”焦伟对秦礁说,“老实说,在晚报混了几年,真没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但你秦礁算是一个,兄弟你够义气。当然我也知道,你内心里可能瞧不起我,未必把我当朋友,但我不介意的,我把你当朋友就好了。”
焦伟的坦诚让秦礁有些感动,以前他是真看不起焦伟的,但这次他认同了他的朋友身份,他对焦伟说:“我只是看不惯你的坏毛病,内心里还是拿你当朋友的,去外面好好混,少干点那破事了,老老实实找个女人成个家。”
焦伟点点头,说:“兄弟,我要是能在那边混好一些了,你有时间得过来看看我啊!”秦礁笑着说:“那是一定的,说不定哪天在冷水市混不下去了还会跑去投奔你。”
焦伟离开冷水市后,秦礁经常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感觉到了寂寞。
这段时间,他打了无数次刘小叶的电话,但总是关机,他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在他心里,刘小叶早就成了不可割舍的一个部分,加之到了年底,单位的事情一下子少了起来,虽说还没有放假,其实大家都准备好最后几期报纸回家过春节了。好在大刘和黑子时不时过来陪他喝酒聊天,打发一下秦礁内心的寂寞。
二姐秦芸的电话是大清早打来的,那时秦礁还在梦里,他又在做那个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梦。他来到了梦中的那条黑水河前,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老头划着一条小渡船过来了,他的船上坐着一个一身古装打扮的女子,那个女子的脸背对着秦礁。这次,那个老头没有重复以前的问题,而是问秦礁:“秦礁,你想过河吗?”
秦礁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头笑而不答。
那黑水河依然汹涌澎湃,秦礁一下子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渡过这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n次的令人恐惧的河。这时,船上的古装女子转过身来,她对秦礁莞尔一笑说:“公子,我在这里,你能不上船吗?”
那女子居然是江红钰。秦礁的心一下子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种疼痛感来得那么强烈,那么真切,秦礁想:我这是在梦里,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然后他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老公。”
秦礁连忙睁开眼睛,船上的江红钰又变成了刘小叶。不,应该说是那个古装女子的脸不停地转换,一会儿幻化成江红钰,一会儿幻化成刘小叶,秦礁正要上船,那老头却划着船到河中间去了,秦礁顾不得许多,飞身跳入水中想游水去追。就在这时,他听到音乐声响了起来,二姐的电话把他从梦中惊醒。
电话响了好一阵子,秦礁才反应过来,拿起电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居然是湿的。梦中的感受真实地存在着,他感觉到心里仍有一些隐隐的疼痛。
第17章 冷清季节
二姐一家四口提前回来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冷水市火车站。“电话怎么响了半天才接啊?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二姐秦芸在电话里问,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秦礁定了定神,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带有几分愉快:
“是在睡觉呢,没有听到电话响。”又说,“姐,你们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
我好去接站。你们在火车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接你们。”临出门时,看看自己的房子实在是凌乱不堪,想等会儿二姐他们过来又要笑话自己了。
外面在下着细雨,天气异常寒冷。秦礁打车到火车站,老远就看到二姐和姐夫抱着孩子站在出站口,看得出来,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新买的。二姐从嫁到四川开始就一直没有回来过,这次也许是为了回家过年,攒钱置办了些新衣服,但是,二姐和姐夫脸上的风霜却无法掩藏,看得出来这几年,二姐在那边过得并不幸福,甚至是很艰难。秦礁心里一酸,但是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在中国,像姐姐这样因为打工而远嫁他乡的女人们的经历也许就是这样,告别亲人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那里生儿育女,艰难地生活,从此难回故乡。
秦礁假装很开心地迎了上去,喊了一声姐姐姐夫,从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夫手中接过孩子,然后递给他们一把雨伞。姐夫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憨厚老实人,看到秦礁来接,也没有多话,只是嘿嘿地傻笑。但是二姐的眼泪却流了出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了三年的弟弟此时就站在眼前,做姐姐的眼泪一下子不值钱了。
秦礁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说:“姐,你这是怎么啦?回来过年多好个事儿,你哭什么?”
因为二姐一家的归来,秦礁的房子多了些欢乐,姐夫带着孩子,二姐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电视里的音乐也喜庆响亮,三岁的小外甥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地喊着舅舅。这一瞬间,秦礁内心升腾起幸福,亲人的团聚冲淡了心中的不快。
春天就来了,春节也就来了。
秦礁和二姐一家回到老家的时候,刘小叶终于打来一个电话,秦礁正要劈头盖脸痛骂她的时候,刘小叶先说话了,她笑嘻嘻地道歉,说:“老公对不起,手机回去就丢了,然后陪着妈妈去乡下一个生病的姨妈家待到现在,她们那里没有电话,所以一直没打给你,真是对不起啊!”她的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秦礁却深信不疑,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怀疑刘小叶对自己的感情。他的埋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两人在电话里嘻嘻哈哈聊着,末了,刘小叶说:“老公,你们就好好地过年,不要担心我。我在家里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挂了电话,秦礁心里阳光明媚。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刘小叶在电话那边强装笑颜的脸上挂满的泪水。她心中的万般情绪已经快让她无法承受,耻辱带给她的伤害让她将思念与不舍、爱与恨深深压在心底,撕心裂肺,夜不能寐。她之所以要给秦礁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她不打这个电话,她害怕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会疯狂。她只希望这个春节他能过得开心一些,能够享受亲人团聚的幸福时光。
秦礁觉得挺对不起二姐他们一家的,二姐嫁去四川三年,他没有帮过他们一把。每次打电话给二姐,她总是说自己过得很好,秦礁也就信以为真,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二姐同样也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人,她害怕自己的亲人知道她的艰难处境后会更担心。
秦礁觉得自己把对家庭的所有努力都给了哥哥秦朝,而对二姐一家他什么也没有做。自己读书那阵子,多亏了二姐在外面打工,她每个月的工资的大部分都寄回来,供他上初中、高中,直至大学毕业,而现在,二姐在外面却生计艰难。回来的当天,秦礁看着小外甥大口大口地喝着小满喝剩下的一些奶粉,他清瘦的小脸和小满白白胖胖的脸比起来,让秦礁一阵心酸。姐夫告诉秦礁,小外甥平时在家里只能喝到米汤。
秦芸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姐夫对秦礁说这些,她一下子就哭了,骂姐夫说:“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还好意思跟我家里说这些,你的脸皮不要,我还要呢。”
姐夫就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秦礁安慰二姐说:“我是你的弟弟,家里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说着自己的眼睛也红了。后来,二姐告诉秦礁,他们在乡下,因为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所有的收入就靠着田地里面的农作物。
姐夫平时去县城搞些临时活干,前年在一个建筑工地做临时工,不小心被一块四楼掉下的砖头砸到身上,因为临时工没有签合同,建筑公司一分钱也没赔,治病的三万块钱全是二姐东借西凑找来的。现在姐夫不能做重活,家里的大多事情都压在二姐一个人身上。
秦礁的父亲开始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后来再也忍不住了,流着眼泪骂二姐:“你那么难,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啊?!”
二姐叹了一口气,说:“哥那阵子刚刚出事不久,我考虑家里也借不出钱来,加上怕你们担心,所以我就没跟你们说这事。”
大年三十的晚上,秦礁给了父亲五千块钱,然后将一张银行卡和五百块钱放在红包里,递给了二姐。银行卡里是他原本打算装修房子的三万块钱。
三岁的小外甥和他同年的表哥小满正在房子外面看姐夫放鞭炮。二姐迟疑了一下:“这是什么?”秦礁笑笑:“给我外甥的压岁钱。”
二姐说:“这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秦礁继续嘿嘿笑着:“也是压岁钱。”二姐死活不要这卡,她说:“这卡里的钱肯定不少,我不会要的。你不要以为姐姐家里情况现在不太好,来同情我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