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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口述自传 (聂元梓).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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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口述自传 (聂元梓).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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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口述自传
第一章中原大地上的革命之家
出生于富而好文的家庭中
我生于中原大地,河南省滑县南尖庄。父亲聂芝轩,母亲李玉兰。
我是1921年旧历2月27日出生的,是兄弟姊妹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我母亲生了8个孩子。第一个是男孩,天折了。然后是大哥聂真,二哥聂元赏(已故),三哥聂元昂(聂季超),四哥聂元典(聂金声),大姐聂元质,二姐聂元素。我原先叫聂元碧,也曾经叫聂元子。后来好多人说元子像日本人的名字,基至由此说我长得也像日本姑娘,我就改名为聂元梓。是在抗战时期在延安学习的时侯改的。这其中隐含着当时的时代背景,就是因为对于正在进行侵华战县的门本帝国主义的仇恨,避免一切有可能导致与日本有关的联想。
我们的村子在平原上,辽阔的原野,郁郁葱葱,满目生机,。一片一片的庄稼地里,棉花、小麦、玉米、芝麻都在尽情地吮吸着大地的乳汁,地头路边的野花蓬蓬勃勃地开放,天然一幅美丽的图画。村庄呢就像唐诗里写的那样,绿树村边阖,青山郭外斜,站在平原上,都看不到村庄,看到的都是一片一片的绿荫,是高大的树木,笔挺的白杨,茂密的槐树、椿树、牍树,村庄就掩映在这无边的绿色中。还有房前屋后的桃树枣树杏子树,一个个村子就藏在这浓荫掩映的树后面。一到春天,桃红李白,椿树开黄花,枝树升紫花,花香扑鼻..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乡了!
我们家原来是地主,在当地是比较富裕的,几代人都是读书出身,是有文化的家庭。我的一家又是一个革命家庭。在大革命风起云涌的年代,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战火燃烧到中原大地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我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全都参加了革命,走上抗救国、为人民大众求解放的艰难而又辉煌的道路。过去长期地宣传,只有贫下中农和工人是最革命的,对知识分子则总是充满了偏见和歧视。其实,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最早地传播革命思想和自觉地投身革命的,大都是知识分子。他们有文化,眼界开阔,接受新思想新观念快,能够为了精神的追求放弃个人的身份、地位和物质享受,而且,革命意志最坚决,斗争艺术和智慧也高明许多。我虽然说读书不多,但是,也在哥哥姐姐们的熏陶和影响下,在非常幼小的时候就投身于革命队伍,踏上风风雨雨的人生道路。
新潮的乡村绅士
古人说,太上医国,其次医人,再次医病。对于做人来说,最高的标尺是能够拯救国家的兴亡,解除民族的苦难;次一等的,才是保障人们的身心健康,让他们积极地投入生活;第三等的医生,则只能治疗某些疾病,医术有限得很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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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曾经是祖传的医生世家,而且,我父亲对中医的造诣很高,在当地很有名气,后来,在大时代的召唤下,才献身于救国救民的伟大事业。
我的父亲名叫聂廷俊,字芝轩。我的母亲李玉兰是家庭妇女。再往上数,我祖父和曾祖父都是当地很有名的中医,医术高,医德也好。有一个曾祖父在当地最有名,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聂二别”,就是说他性格很让人别扭,和常情常理别着一股劲儿。为什么呢?他是当地特别好的中医,名气很响,经常地,请他去看病的马车在门口排了一大溜儿。救病如救火,为了讨他的欢喜,让病人先得到他的治疗,不熟悉的人们就免不了恭维他,奉承他,给他戴高帽子。天底下谁不爱听好话受吹捧?他就不这样。谁恭维他,越恭维他,他就把人家放到最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想用重金打动他,让他先给自己家人看病,他也是不为所动。他总是按照自己的选择,给他愿意去治疗的人先看病。他到这一家去看病,后边就跟了几辆车,那些求他看病的人跟着他一块儿走,都排队跟着他,浩浩荡荡地
一个车队。那时候乡村里都是马车,人喊马嘶的,很壮观,也很独特。因此,人们有病没病,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捧着他,敬着他,可他就是这种性格,别着劲,他觉得他就是普通人,不必太把他抬举得过高,那样反而不舒服。入们送他个外号,聂二别。我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也是很有名的中医,他们的箱业是我二哥聂元赏继承的,家学渊源,我二哥也是出色的中医。他在天津解汝军二五九医院搞血液学,研究治疗白血病。后来到四川去支援三线瑾设,跟随医院搬到了大西南。他在医院里很有地位,医术高明,善于钻研,受到入们的尊重。但是他死的时候很惨,没有住进医院,他自己是大夫,却没有大夫给他治病,悲哀地死去
当时的医生,都是既行医又开药店的。我父亲在家里开了一个中药店,自己坐堂行医。我家的药店,药品相当齐全,其中有许多珍贵的中药材,数十里地的乡亲们都常来我家看病抓药。我小的时候,常到我家的药店去玩儿,看到店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瓶子装着药面和药丸。不过,我那时感兴趣的,是可以当作小食品解馋的肉桂、桂元肉,常向大人们要着吃。
我父亲的思想是很新潮的。父亲是一个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在本世纪初的农村,这是很高的教育程度了。从哪里毕业的,我知道得不准确。因为我离家较早,很早就跟着二姐离开了南尖庄,年纪小,对于一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我就是记得,看到过他上学时画的画儿。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很注意国家大事,祖父就这一个儿子,生活条件很优越,家里有不少土地,有三四个院子,有一大片树林园子。我父亲在行医的同时,还经营自家的土地,也到县城去经商(卖自家生产的棉花、麦子等),在村子里和城里都有房子。
我父亲思想非常开放,关心时事,关心国家大事,很早就开始订报纸,接受新思潮。乡村里很闭塞,全村就他一个人订报纸,邮局都不给他往村子里送,要是换了别人,也许就会放弃,不订报了。可是,我父亲读报心切,他就买一辆自行车(那时自行车在乡村里可是稀罕物),让家里的伙计骑到镇上去取报纸。后来我的年纪稍微大一点儿,我也学会了骑车。那个年代,农村里女孩子会骑车的为数很少。
本来,中原大地,是传统文化积淀最深的地方,孔孟之道,礼义之邦,再加上我们是一个大家族,家里非常封建,女孩子从小就都要缠脚。虽然说,我出生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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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已经是20年代初期,在北京和上海,新文化运动轰轰烈烈,中国共产党就在这一年成立,可是,在滑县一带,女孩子们还是照老祖宗的法子,照样在哭哭啼啼中把脚缠成一个小粽子,谁要是不把脚裹得又小又尖,就担心长大了嫁不出去。当时,女孩子不但要缠脚,还得在家中做活纺线,不准随便上街,更不能同男孩子一样上学,认为这是男女混杂,破坏了礼习。我和我的姐姐、嫂嫂们算是幸运的,当时一听到县妇女协会宣传男女平等,宣传不让裹脚,我父亲就响应了这样的新思潮,即刻让我的姐姐和嫂嫂们不再缠脚,并且让我的姐姐和嫂嫂们和我哥哥一样都到城里去上学。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很少有的,就是男孩子上学也是少有的。
母亲说,“路是弯的,理是直的”
还应该讲一讲我的母亲。我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虽然是生长在乡村,但是,因为受家庭的影响,她胸怀非常宽大,为人非常热情。再有一点,她天赋很好,遇到紧急事情的时候,她非常沉着,能够从容应付。我父亲呢,一到这种时候,就慌了神了,精神就紧张得不得了,常常是我母亲帮他支撑局。我记得我母亲的一句话:“路是弯的,理是直的。”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人总是要相信真理啊!
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在当地是非常好的,可是,我母亲非常勤劳,除了管家里的
一摊子事,还下地参加农业劳动。我们家有一、二百亩土地,都是我父亲在经营。在农忙的时候,我母亲和嫂嫂们还下地去拾麦子,到了秋天,有时候嫂嫂们也下地去摘棉花。我从小就常常跟随母亲一块儿下地干活儿。我母亲对我说,我下地劳动的收获全都归我自己,拾了麦或者插了棉花,要让我父亲给我付工钱,母亲就给我攒起来,家乡话叫作“攒体己”,留着给我买花衣服穿。我下地干活,就更有积极性了。
备受宠爱的“聂四少爷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手,又是个女孩,哥哥姐姐们都比我年长得多,所以什么事情他们都谦让着我。父亲母亲也因为我是最小的女孩子,最喜欢我了,总是宠着我,娇惯着我。再加上父亲积极地接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给我的成长提供了一个宽松的环境。
这样,我在家里从小就是个“解放派”,备受宠爱。我父亲出门办事,做买卖,赶集,进城去,从村里的家到城里的家,经常都带我去。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从小就见了不少世面,接触社会的面比较广。我们那里很封建,女孩子要裹脚,又不准随便出门,人家看见我跟着父亲到处走,我那时候剪着短发,穿着小长袍,男孩女孩分不清,有的人就把我认成“聂四少爷”,说“四少爷有没有媳妇了?给他说一个吧。”
我姐姐喜欢说我从小就没有受到封建主义的约束。小时候就没有约束,敢和男孩子们一块儿玩耍,男孩女孩我都玩得来。有时候是我父亲带着我到城里呀,赶集呀,见见世面。这样,我就有很多机会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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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就学会了游泳。我和男孩子们一块儿爬墙头,上树,一块儿到田野里去铲草喂牛,别的孩子是为了帮助家里大人干活,我是因为好玩儿,我父母亲也不限制我。我们把草铲回来,在村边的水坑里淘洗一下,洗干净了,然后再背回家,牛才能吃,要不草上带着土,牛不吃。在水坑南方叫水塘,我们那里没有河,就是有水坑里洗草,大热天,男孩子们洗完草,就下水坑去玩水,我就呆在水边上。他们就叫我,“三姑,三姑,”我们家在村子里辈份大,同年龄的人甚至比我大好多岁的人都管我叫“三姑”“你下来下来,到水里来,我们帮你。”我忍不住好奇心,就下水了。和我玩的女孩子们呢,她们都不敢下水,因为她们还缠着脚呢,她们看我游水,也很羡慕我。游泳这种事情,关键是胆子大,敢扑腾,不怕喝水,我就是这样,胆子大,三学两学,听男孩子们
一点拨,就学会了。从水里出来,衣服都是湿淋淋的,就站在打麦场上晒,天气炎热,骄阳似火,连晒带蒸的,一会儿衣服就干了,然后才回家。
我下水游泳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家里边就知道了,我母亲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能像野小子一样疯跑疯玩,不让我跟男孩子们一块儿下水。我母亲不让我去,我就偷跑着去。我在前面跑,她就在后面追赶。她在后边追也追不上,她是小脚,跑得慢,等她到了水边,我就已经“扑通扑通”地不水了。母女二人,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水边,我就和她讲条件。我说,你要让我游,我就在水边上浅的地方游,你要不让我游,我就到水深的地方去游。一边说我就一边往水里缩身子,往水里蹲,其实还是在水浅的地方,诚吓唬我母亲,你看水深了水深了,人也就蹲下去,水一直淹到我脖子深了。我母亲-肴急,只能妥协,好了好了,你就在水浅的地方游吧。这样一次两次地,我的游泳就合法了。
总也毕业不了的“大学生”
我父亲送大哥聂真到北京上学,:的是中法大学,那时候,中法大学的毕业生都是要到法国去继续留学读书的。我父亲想让他在北京读书毕业以后出国留洋。可是这个学生老不毕业,老是跟家里要钱,后来才知道,他在学校里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参加了共产党,他的大学早就毕业了,就留在北京做党的地下工作,用父亲的钱支持同志们搞草命。
(这里引用一段聂真的回忆笔者)
聂真:我是1908年1月8日出生,牛年出生的。我那时候参加革命,想得很简单,完全是从对于现实的认识出发的。旧中国,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虽然说,我这样的家庭背景,吃穿不用愁,上学也拿得起学费,可是,我所看到的国家和民族的状况,却令人别无选择。不参加革命就没有出路。不参加革命,那就都是土豪劣绅统治,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统治。有觉悟的知识分子,都参加了革命。没有直接参加革命的,也是同情革命,支持革命的。我加入共产党,可不像现在,是直接给你灌输革命道理,而是经过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和求索的,那时候,无政府主义的书,共产主义的书,我都读过很多,经过自己的比较和判断,最后,还是相信,只有马克思主义能够救中国。
1925年,我在汲县12中学上学,参加了1925年的大革命运动,声援上海的“五州运动”。帝国主义在上海的大街上开枪屠杀中国的热血青年,把中国的青年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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毙了,这事情影响很大,影响全国,我们都上街去参加游行示威。当时汲县有几个学校,还有一所教会学校,都有学生上街游行。反对英帝国主义,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抗议的浪潮规模很大,闹得很厉害。我就代表学生会,在大会上发言,在街头讲演,讲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在学校里,则是反对当时的校长,一个平庸无能的旧式文人。学生们真厉害,后来把民愤很大的校长打跑了,因为他没有本事,还压制学生,请的教员都质量不高。学生起来闹事,把校长赶走了。等他一出校门,学生们就关上大门,校长进不来。要谈什么问题,只能隔着墙和我们谈。我们自己维持秩序,自己组织学习。还推选我们的同学冯敬一当校长。
学生们和旧校长争持不下,校长上诉到开封法院控告学生,我们就到开封跟那个校长打官司,我们还打胜了。为了制造声势,我们发了宣言,向全国发了通电,揭露校长的丑陋无能,搞得他没有办法呆下去。搞了半年,就胜利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都知道12中学的学生厉害,打官司把校长都打败了。河南省教育厅派了一个学监,到学校来。这显然是冲着学生来的,可是,学监来了,你不能不让他进学校。结果,校长也乘机跟在学监屁股后面进了学校。他们互相勾结,查处前一阶段学生与校长的纠纷,学监还受了校长的贿赂。学监受贿,把我们选的校长冯敬一开除,我们再次发了宣言,揭露学监受贿的事实,把学监也搞垮了。
从汲县12中毕业以后,我就准备到法国去勤工俭学。那时候,到法国的都是向往革命的青年,法兰西一向是欧洲的英命中心,那里革命的氛围很浓。而且,中国的很多进步学生,都是从法国再转道到苏联去。20年代初期,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等人都是留学法国的。192(年,我从中学毕业,就到了县里去办留法勤工俭学的手续。当时,到法国留学,官方要提供一定的资助。我跟县里要求,每月补助20元钱。因为我参加学生运动,在县里比较引人注目,因此,我要求资助,县政府里有人赞成,有人反对,结果是没有办成。我就到北京去考大学,考上了北京中法大学,学习法文。入学考试不是很难,我一考就考上了。中法大学出了很多革命人才。陈毅同志就是中法大学的,张云逸也是中法大学的。我在中法大学走上了草命道路,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到中法大学那-一年,正好是北伐军出广东,挥师北进,革命形势如火上烹油,锦上添花。此前,孙中山到北京来,跟北方的北洋军阀政府商谈中国政治统一的事项,结果是病故于北京。南方的革命形势大好,对于北京的共产主义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和刺激。我积极投身于革命工作。家里老给我钱,供我上大学,我父亲想的是要我大学毕业以后到法国去留学,没有想到,我读大学总也毕业不了。
我在河南上中学,只是初中程度,读了三年。到了中法大学,先补习一年,学法文,学数学,然后入预科一年级。我们班里一共7个学生,规模很小,自由空气很浓厚。我考的是理学院,学的课程有物理、数学、化学、生物学。我们的物理学教授是李师华,北京大学校长,巴黎大学的物理学博士,他还兼任中法大学的校长。老师也都是留法回国的。中法大学就是李师曾、李师华、刘半农他们几个人办的。学校主张是天才教育,教育学生不要死读书。中法大学毕业以后,就到法国去,公费留学。法国的里昂也有一所中法大学,也是他们几个人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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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法大学,我革命心切,上了一两年,等不到毕业,就想到苏联去。那时候一个心眼,就是想参加革命,参加共产党。除了革命就看不到出路。我有个同学郑逸军,当时已经是在苏联了。我就向他写信请教,怎么样才能到苏联去。他从苏联给我回了信,我还真收到了。他说,要到苏联去,先要加入共产党,表明革命立场。我是读了很多马列主义的书以后,才加入共产党的,做了很多思想上理论上的准备,参加了很多革命工作以后才入的党。我一入党就当了支部书记。市委书记李立国与我联系,我就向他提出来,要到俄国去。他对我很好。他说,你不要到俄国去,从俄国回来的很多人,他们现在所从事的工作的重要性,还不如咱呢。到苏联去的人,还是要派回来参加工作的。咱们这样留在国内的,理论上可能读书少一些,但是咱们的实际经验就丰富多了。从苏联回来的人,有的担任了很重要的党内工作,有的就叛变了,可见,无论在哪里,一个人的进步,还是要靠自己。现在国内更需要人。你还是留在国内为好。
这样,我就留在学校,做党的地下工作,在北京多年。后来李立国同志被捕,成了“61个”中间的一个。我的几个弟弟,在家乡,在河北做革命工作,也都被捕过。我自己是很幸运的,做地下工作多年,从来没有被捕过,到了部队里,打仗没有受过伤。而且,在我领导下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也都没有被捕过。那时候被捕的人很多,一被抓起来,就关很多年,或者被杀害。我知道这些情况,为了与敌人做巧妙的斗争,就动了很多脑筋。最关键的就是不让敌人抓住任何证据,无法证明你的身份。比如说,当时的地下工作,有项就是传递各级党组织的文件。对于所有的文件,我都是先让有关人员把它默记在脑子里,不能带在身边,万一敌人抓住了,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这样,即使是被敌人怀疑上了,或者抓住了,也无法拿出证据,审查一番就程了。我自己和我领导下的同志,都没有被捕过。在党的秘密工作经验交流的会议上,我介绍了我们的一些做法,刘少奇同志听了我的经验,非常称赞,他说好得很”,他说,全党要是早一些知道你的这些经验,就能少吃许多亏了。
“唯物辩证法来了,快跑吧!”
聂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给我们家的兄弟姐妹开了一个头。
我哥哥聂真在北京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就势必影响到弟弟妹妹们的人生道路。他经常写信回来,或者在放假的时候回家中来,给我们讲革命道理,讲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的奇迹。不但是我们兄弟姐妹都受到他的开导,参加了革命,连我父亲这样的乡村绅士都接受了我哥哥的革命动员。我哥哥说,到将来实现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你不要怕没收你的土地,没收你的房子,到那个时候,没有穷人了,穷人都富裕了,人人都比你现在富裕,都比你现在的生活好,你还怕什么?另一方面,我父亲一向都是看报纸,关心国家命运的,报纸上讲,蒋介石国民党对日本人的侵略不抵抗,反而一味地打内战,这令他非常反感。国民党的报纸上经常说在这里消灭了多少红军,在那里消灭了多少红军,这种宣传太多了,就产生了反作用。我父亲说,今天在江西消灭几万红军,明天在湖北消灭几万红军,加在
一起,消灭的红军有多少?那比红军加在一起的总数都要多出许多,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嘛!这样,他对蒋介石失望了,很容易就会倾向于共产党。加上我哥哥的宣传,他从同情到支持,从支持到直接参加革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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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识字,就半懂不懂地知道了国民党和共产党。
我上学是从5岁开始的。聂真是家里给说的一个媳妇,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结婚了。我嫂子长得挺漂亮,就是识字不多,我父亲就让她上学。这也是考虑到,我哥哥是在外面读书上大学的,要是媳妇没有文化,他们的家庭怎么能够维持?当时没有成人学校,就是上县里的妇女协会办的妇女识字班,我就和她作伴,跟着她去上学。我也上的是妇女识字班,认了不少字,能看小人书(连环画)。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聂真带回来的一本孙中山的故事的小人书,讲孙中山怎么样反封建,剪辫子,怎么样破除迷信,打庙里的泥胎神像,破除迷信,反对崇拜鬼神。这给我的印象极深刻,直到现在,我回忆起来,孙中山到庙宇里打神像泥胎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小的时候最怕鬼了,可是,又和许多小孩子一样,最爱听鬼的故事。可是,当我读了孙中山反鬼神破除迷信的故事以后,我非常地敬佩他,我认为孙中山最勇敢了,他敢一个人到有许多泥胎的庙宇里去,并且把这些泥胎都打倒了,事后也确实没有鬼神出来纠缠他报复他。从此我就非常地佩服孙中山,不再相信有鬼,不过,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直到我参加革命前夕,我还是怕“鬼”,不敢一个人单独地住在一间房子里。
我小时候,印象深的事情,一个是孙中山,打北洋车阀,一个是共产党,共产党是为穷人的,国民党是剥削穷人的。这些连衣村里的大人们也未必了解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还有蓝衣社,我们那里叫“老法”,法西斯,比方说我上学回来了,看到警察查户口,就喊“老法来了,快点八藏东西。”我想着,上学长大,就是要像我哥哥那样当共产党。后来到了山西,参加了工作,就觉得我生来就是党的人,生也是为党生的,死也要为党死。也不怕死,觉得死很自然,一家人都是不怕死的。没有害怕的。以后在前方工作也是不害怕的。
从1927年起,大哥聂真就在滑县从事革命工作。他在县城工作,常回我们在县城里的家。三哥、四哥和二姐都在城里上中学,聂真就给他们带一些革命书籍回来,教育引导他们接受革命道理。我这时已经不再同大嫂一道上识字班了,自己独立地到县城的上正小学读书。我虽然还不是大哥的“工作对象”,但是耳濡目染地,似懂非懂地斯了不少有关共产党闹革命的情况。聂真还把一些共产党员都带到我家里,管吃管住管医疗,把我们家变成了党的联络站。当时有个冷楚,夫妇两个,住在我们家,整天上医院去看病,回来带很多打针的药水瓶子。我那时候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小孩子看着针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映出了七彩光环,色彩很迷人。因此,这件事也就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了。
当时,我大哥是共产党,但是他的名字在国民党滑县党部也有登记。国共合作时期,很多共产党员都是参加了国民党的。这时候我就懂得了共产党,听说了唯物辩证法。我知道了共产党是为穷人谋福利的,国民党是剥削穷人的。就知道这两条。我也听我大哥讲苏联的故事,讲个人牺牲保护组织保护同志的故事。老听他们在一起讲唯物辩证法,而且是偷偷摸摸地讲聂真很有革命警惕性,他总是把弟弟妹妹们召集起来,非常谨慎地对他们进行革命教育,还一再强调要保密。看着他们那隐秘的神态,还以为他们在一起讲鬼故事。鬼当然是可怕的,那么,唯物辩证法也是可怕的了。因此,我和小孩子们玩的时候,小孩子都有怕鬼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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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大叫:“不行了不行了,唯物辩证法来了,快跑吧!”把小伙伴们都吓得四处乱逃。
以后形势转变了,蒋介石国民党背叛了革命,向昔日的盟友共产党人举起了屠刀。我大哥被通缉,他机灵得很,跑掉了,剩下我三哥、二姐在家里,还经常有敌人到村子里来。我上学回家,看到警察来了,我就赶快跑回去,让他们赶快把书藏起来,有时候来不及,就藏在院子的隔墙底下,把书就藏在“猫道眼”里。我们那里的建筑,在墙下面都留个洞,让猫出入的,叫猫道眼。
这个时期,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逮捕聂真,为了查出我们家保存的共产党的书籍,或者其他共产党人的线索,经常是在夜半更深的时候,派警察到家里来查户口,家里每个人都必须起来站着让他们搜查,只有我年龄小,还躺在床上睡觉,但警察还要掀掀被子看个究竟。三番五次地,半夜里被敌人突然闯到家中,我初次领受了白色恐怖的滋味。
享受钢丝床待遇的好学生
我读书读到小学毕业的时候,本来是想继续读中学的,没有想到,家里出事了。
我四哥到保定上育德中学,参加共青团,被捕了。那时他还不是共产党员。他被捕时的年龄很小,才十四五岁。四哥被捕以后,我高小已经毕业,我父亲觉得孩子们外出上学,一个个都成了共产党,成了社会的危险分子,就不许我到外边读书了。父亲说,你现在高小毕业,已经是个女秀才了,读了不少书,不要再到外面上学了。要是还想学习,就在家里请个老先生教你吧。当时我12岁。那时候,乡村里普遍地没有文化,对于现代教育的理解,都是折算成科举制度下的功名的,高小毕业就相当于秀才了。但是,我人小心不小,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天高地阔,我就不同意在家里呆着,要到外面去闯世界。
我大姐有一阵是在豫北一带做地下工作,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我和她谈了,我不愿意在家里呆着,向她求援。她也不同意我在家里呆着。商量来商量去,有一天,我大姐就带我从家里出走,没有跟父母亲打招呼,就领我走了,更没有跟家里说,准备让我到开封去上学。她就给我介绍了两个关系。一个是付晓白,一个是殷馥亭。他们两个都是地下党员。他们都到我家里去过。殷馥亭是在开封省立女中当老师,付晓白也是在开封什么学校教书。我们来到新乡付晓白家里,大姐把我交给付晓白。然后我大姐就走了,出去工作了。付晓白又把我带到开封省立女中,交给殷馥亭。殷馥亭说省立女中党组织没有北仓女子中学强,因此他让我到北仓女中学习,找一个叫赵新华的高三学生,赵新华也是个地下党员。
这样,我就投考北仓女子中学。我没有考上初中,就上了北仓女中的预备班。当时共产党活动最厉害的就是北仓女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也是北仓女中,比开封的省立女中讲课讲得好。我先上预备班,然后到了暑假,预习了一年,考上了北仓女中。
我从家中出走,一直都没有给家里去信,没有向父亲要过钱。父母亲知道我在外边上学,却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办法找到我。这时候,我经济上是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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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的,没有钱上学。二姐在北京一家医院当护士,工薪很低,顶多给我寄一两块钱,还不是每个月都可以寄的。另外,每月殷馥亭都给我几块钱,做伙食费和零花钱。就这样学习了一个学期,在这个学期里,我的学习是很努力的,因为知道自己出来上学不容易。过去是花父亲的钱上学,不知道心疼钱,现在全靠别人接济,就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
在北仓女中,除了第一年上预备班,我的学习成绩都是很好的。北仓女中的师资力量很强,老师讲课讲得好,教学得法,比如教数学的李老师,讲课生动有趣,学生们都特别愿意听他的课,我的数学因此也学得比较好,在学期末考试,我也考得好。学校当时规定,期末考试得前五名的优秀学生可以受到优待,免交学费,我就受到了免费读书的优待。还有一条规定,班里学习的前五名(也许是前十名,因为年代久远,记不准确了)可以睡钢丝床。为什么睡钢丝床?这有个缘故,那时候学生都是睡木板床,木板床臭虫多,我是最怕臭虫咬了。我的皮肤容易过敏,这在我的一生中给我带来很多痛苦。臭虫一咬,就起一个疙瘩,好多天都下不去,抹红药水抹很多天,浑身上下到处抹得都是。所以我对睡钢丝床最感兴趣。钢丝床容易清扫,拿开水一烫,几只床脚下面吊个碗,里面放着杀主药,把臭虫都毒杀在里面。管理房子的佣工,我们管她叫女嫂,就管着换药碗换杀虫药的。普通木板床也是经常打扫卫生,但是,臭虫什么的钻在床板逢里;要想清除就很不容易。我在学校里享受着钢丝床的待遇,吃饭吃得也不差,我们是20到25个人一个小灶,也是女嫂做饭。又好吃又省钱。学生白已纶流管账。
因为初中生住校的人少,我就和那些上高中的学生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当时我有两大难处,第一是没有钱,每个月的生活、学习费用大约在5元钱以内,主要来源是殷馥亭供给,我常常到他那里要钱花。有时也找付晓白去。他们看我年纪小,也不多给我钱,我就每个月都得去找也们。其次,我的二姐也从北京给我寄过两次钱,一次寄一两元,是从家里给四哥寄往监狱花的钱中拿出来的。赵新华看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她给我找了--套被褥,几件换洗的衣服,读的书是从她从高年级学生那里找来的,只买一点儿新添的学习课本。
第二就是生病。我在汗封读书,生了一次病。因为学校校长的姑娘跟我一块儿玩,她长疥疮,传染给我了。我对于这种病是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恐惧得很,听说长疥疮能人长死,这使我感到是一个天大的困难。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治疗,我也没有钱治疗。不过,我和校长的女儿的友谊很好,都是朋友,她家里给她治疗,弄药来抹,我也就跟着抹,抹来抹去地就好了。
在北仓女中,我还成了革命的“宣传员”。我因为小小年纪,半懂不懂地,在家里就被大哥聂真灌输了很多革命故事其实,聂真是讲给我的哥哥姐姐们听的,没有想到,有许多也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就在学生中乱讲一通,什么苏联红军啦,列宁和十月革命啦,中国的工农红军和蒋介石打仗啦,凭着一知半解,向那些比我更无知的同学大讲特讲。有的同学还以为我就是共产党员。其实我那时的年龄太小,根本不可能参加革命队伍。
才赋归去来,又向晋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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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开封去是1933年。在开封读了不到三年书。“一二?九运动”爆发后的1936年寒假,我回家去了。回家是有原因的。殷馥亭对我讲,你家里是很有钱的,完全有能力供养你读书,像你现在这样的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就靠别人的接济生活,这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要和家里搞好关系,得到家里的支持。你依靠我是靠不住的,我为党工作,听党调遣,说不定哪一天就得离开这里,全看工作需要。还有,现在情况不太好,形势很紧张,我也可能会被国民党通缉,随时准备跑掉。那你可就完全没有人照料了。
因此,我和在北京的姐姐哥哥商量,我该怎么办?这时,大姐在“一二?九”运动中受伤了,照片登在报纸和大众杂志上,身份暴露了,处境很艰难。我感到继续在开封读书是很困难了,最后就决定我先回家,先做父母的工作,一是由父亲供我上学,二是随姐姐到北京去上由教会办的香山慈善中学。这样我就回家了。回家以后,我就对我父亲说,你给我钱做学费,我要继续上学。父亲不同意。当时父亲的处境也不好。我大哥被国民党政府通缉,东躲西藏,农村里的人不知道真相,以讹传讹,好像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同时,大哥在闹离婚,大姐也在闹离婚,三哥也在闹离婚。这在农村出旱破天荒的,是被人们戳脊梁骨说长道短的。二姐是说了婆家,又逃婚跑掉了0人家要结婚,找新娘子找不到。还有,我四哥在保定被捕,年纪很小,却是“罪证确凿”,是在张贴共产党的宣传品时被抓获的,送到北平,关进草岚子监狱还是第一监狱里。所以我父亲是内外交困。我们那地方,是女的都缠邸,都关在家里不许出门。我们家的兄弟姐妹们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会责怪到我父亲对孩子们的放纵,管教无方。这对于树大招风的我们家,就形成了非常不利的舆论。父亲正处于困境,害怕我步哥哥姐姐的后尘,一是投身革命,二是婚姻自主,给他雪上加霜。他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只有一条,不许再出外上学。一出门,心就野了乱了。因此,那一段时间,我没有办法离开家,在家里呆了些日子。
无奈之中,我就给在北亚的哥哥姐姐写信,埋怨他们不管我,你们都在外面闹腾,我现在是想上学也上不了,困在家里。反正我是小妹妹,怎么说都是有理的。我
二姐给我回了信,劝我不要着急,先沉住气在家里呆一些日子。她说她到春天的时候准备回家一趟,把我领出来,带我到山西去上学。或者在北平给我联系香山中学。我二姐说她要到延安去,或者在到延安以前先回一趟家,或者从延安回来以后再来管我
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七七”芦沟桥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大规模的侵华战争,全中国都掀起了抗日斗争高潮。这样,我就更是无法在家中继续地呆下去了,我也要参加抗日斗争啊。我在家中心急火燎地等待的时候,二姐从延安回来以后回到家,和我姐夫一块儿到家。我姐夫叫梁寒冰,也是做党的地下工作的。这时已经是夏天,“七七”事变发生之后,八路军早已东渡过黄河,在山西设立了八路军办事处,彭雪枫是办事处主任。姐姐和姐夫被派到山西太原去工作,他们就带着我一起到山西去了。
好事多磨。我出来的时候很不容易。正赶上下了很多天大雨。平原上涨了水,平地都不能行走,是坐船出来的。满地的庄稼在一片汪洋大海中露出穗头,随着风吹的波浪摇荡,我们坐的小船就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穗上行驶着,从家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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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到了道口(就是出“道口烧鸡”的那个道口),才坐上火车,然后到了山西太原。
西街东街之争
我这时走了,二姐也走了,大哥大姐本来就在外边为党工作,就剩下三哥和二哥在家。三哥是在地方上参加共产党,做的是地方工作,他和赵紫阳在一起,是在区委里头工作。我父亲跟我母亲呢,他们原先的思想就是很开明,有进步倾向的,抗日战争爆发,眼见得山河破碎,家园难保,他们知道,蒋介石是不抗战的,八路军才是打日本的,中国的希望都在八路军身上,他们现在对八路军就特别热情,特别关心,特别地对八路军好。特别地对地下党好。
其实,还没有战争的时候,没有发生“七七事变”的时候,我们家就成了共产党的一个活动据点。好多同志都在我家里吃,在我家里住,生了病,我父亲还给他们治疗。他治不了的,就送到西医那里治疗,我父亲给出医药族。我哥哥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有同志来了,说是跟谁谁在一块儿,跟聂真在一块儿的,跟聂元素在一块儿的,也是照样留下,该吃就吃,该住就住,有病了就治病,我父亲又是中医,给他们把脉问诊,买药煎药,我母亲跟着紧忙活,这样一来,我父亲和母亲把我们家变成了八路军的招待所,又是医院又是招待所。我三哥又在地方上工作,从区委到县委,滑县第一任县委,就是在我家里成立的。后来滑县的历届县委,都在我家里办过公,赵紫阳也在我家里办过公。八路军从滑县经过,多少人都在我家里吃饭。有时候人太多,家里一下子招待不过来,我父亲就叫伙计拿上秤,到邻里街坊家里,你家有多少馒头,有多窝窝头,都是现秤了,记上账,先拿走,然后再还你粮食,反正要让八路军吃上饭。这样,是部队过来也吃,零散人员过来也吃,二哥在家里也帮忙。三哥因为在外边做工作,根本不着家,回家来也是忙于公事,对家里是只添忙不帮忙。
当时,我们那村子里的群众对我们家都特别好。我们那个村子里也特别有意思。村子里一共有四条街我们是在西街,还有一个东街,一个前街,一个后街。后街住的是穷人,都是中衣以下,大部分是贫农,最高是中农。后街的穷人都是跟着我们家,跟着西街跑,倾向于革命的。东街是国民党的势力,头子是阎希孟,前街里住的入比较唐裕,他们就跟着国民党的势力,跟着东街跑。这样,就形成了西街和东街争夺村子里的群众的斗争,互相之间都想削弱对手的影响。在东街的煽动下,前街人扒我们的院墙,想把我们一家人赶走,让南尖庄成为他们的一统天下,后街穷人就帮我们垒,你今天扒了,明天就垒起来,双方进行拉锯战,斗得很激烈。
在监禁和杀戮面前
这样一来,我们一家都投身革命的名声就大了,在当地扩散开了。灾难也接踵而至。这时候,家乡一带出了一个叛徒,原先是党的地委书记,很出名的一个大叛徒,叫吴兰田,他开始还和我三哥在一起工作,后来叛变了。吴兰田叛变以后,他掌握的情况多呀,出卖了很多党的机密,很多人都因此被捕遭到杀害。吴兰田的身份很复杂,他是国民党、日本侵略者的走狗、叛徒三合一。有一天他带着人到我家逮我三哥,正好我三哥没在家,我父亲也出门赶集去了,家里只有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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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三嫂。敌人没有抓住我三哥,就要把我三嫂带走,我母亲说,“你别拉她,你抓我吧!我跟你们去!”敌人一想,要想威胁我三哥,带我母亲去更合适,母子亲情,更重一层,他们就把我母亲带走,关在监狱里。后来又把她关在猪圈里,和猪关在一起。受了很多罪。敌人叫我母亲交待,我三哥在哪里,和我三哥一起搞工作的同志,像赵紫阳等等,在哪里。我母亲坚决不交待,她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弄死我就算了,你们问的我都不知道。
在这期间,我三哥和我二哥都被逮捕了,关押在别的地方。我的侄子,我二哥的孩子,叫聂孟灿,也被敌人抓住了。他们在遭到敌人的残酷拷打后,敌人就叫我
二哥看着,当着二哥的面,残杀他的儿子,给小孟灿浑身缠上几层白布,浇上油,点火烧。可怜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火烧得受不了,东一头西一头地到处乱跑,敌人围成一个圈,把他围在中间,他向哪里跑,哪里就用刺刀捅他,一个火团,东冲一下,西撞一下,撞在敌人的刺刀上又被迫退回来,转向另一个方向,口中发出凄惨的号叫,敌人连烧带刺地,把这个小侄子杀害了。惨无人道的敌人,还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到我们家大门口,威胁我们,威胁群众,不要跟共产党跑。然而,敌人的残忍,只能激起我们更大的仇恨,却不能把我们吓倒!我二哥和三哥都从敌人那里想方设法逃跑出来,继续与敌人斗争。
我侄子为革命献出了幼小的生命,我母亲在监狱里是宁死,不屈。县委,赵紫阳他们,还有从敌人那里逃跑出来的我三哥我二哥,都想办法营救她,花钱把我母亲从敌人那里赎了出来。组织上出了一部分钱,我们家卖了土地。出狱以后,组织上冀南区党委王从启书记和赵紫阳就把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二哥都接走了,送到根据地。后来我父亲就跟着部队走了。我家里的房子都无偿地捐献给了公家,在那儿办了一所中学。
老父母跟着大军进北京
我父亲母亲从那以后就离开家了。老两口跟着部队走,直到进了北京。我大哥聂真在人民大学任职,我父亲就在人民大学当校医。本来协和医院慕名要请他去,他没有去,因为他有糖尿病,家住在人民大学这边,到协和医院上班路太远,不方便,没法照顾自己。到1958年,我父亲去世了,他活了72岁。我母亲活的时间比较长。这大约是前面说过的,她心胸开朗,能够包容很多事情。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和抗日战时期,我们家的人住过敌人的监狱,到了文化大革命当中,我们兄弟姐妹几人又都被当作敌人关押起来。我母亲仍然坚强地活着。她那时已经是年近百岁,身体仍然很健康。
可是,因为意外的原因,就是在我们都被关押的时候,我母亲突然病故了。我是被江青他们作为反对谢富治、反对中央文革的“罪人”关着,我二哥三哥他们是被当作走资派关着。我从北大校园出来看我母亲看了一次,还有人监视,跟着我。我母亲97岁了,身体非常硬朗,她不是正常死亡,是出医疗事故死的。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病,感冒了,肠胃也不太好,消化不良,想着医院条件好,本意是送到医院里去养一养,治一治,就回来。我出来看我母亲,从北大到月坛南街的华北局宿舍,学校给我的时间非常苛刻,这么远的距离,就准许我连来带走两个钟头,只给我两个钟头!我看了看母亲,连话也顾不上说,就走了。我哥哥们从监管所在的地方出来,被允许外出的时间比较长,一直把她送到医院去,在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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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住院。医院大夫全面检查完了,说是我母亲没有什么大病,你们走吧,不会有事的。结果他们刚刚到家,电话就追来了,说我母亲去世了。因为输液输得太快,心脏承受不了,突然猝死。年龄大了,心脏和血管都受不了。当时,我们几个都是那样一种状况,我母亲又那么大年龄了,也没有追究什么,只是给医院提了一点意见就过去了。
第二章从牺盟会到“华干”
“临时家庭”
从家里出来,二姐带我到了山西太原。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北平很快沦陷了,日军迅速南下,山就成为抗日战争的前线。当时,阎锡山和共产党结成了统一战线,他想利用共产党的力量维护他的地盘,共产党则利用合法手段放手发动群众,准备迁行欣期抗战。八路军的三个师,从陕北出来东渡黄河,都是在山西境内作战。八路军在太原设立了办事处,由彭雪枫负责。因此,抗战初期,山西的抗气氛非常高涨。
到了太原,我就没有继续上学了。国难当头,我要参加抗日救亡工作。薄一波在那里搞牺盟会(全名是“抗日救国牺牲同盟会”),下面成立了一个学兵队,正在组织招生。征求了二姐的同意,我就到学兵队去,分在12连。学兵队里都是平津来的高中生大学生,是到山西参加抗日战争的。一群大姐姐大哥哥中间忽然来了个小妹妹,他们都非常热情地帮跏我,教我扎绑腿,打背包,帮我扛枪杆。那时候,刚刚16岁的我,也就比一支步枪高不了多少。因此,学兵队的生活虽然非常紧张,但是,我却仍然得到了很多的关怀。
到了学兵队才几天,枪还没有摸熟,打绑腿还没有学会(总是有人帮我打),我就离开了。党的负责人王世英把我调去,到中共中央华北情报局,搞情报工作。王世英是党内老资格的情报专家,解放后当过山西省省长。他把刘贯一,我二姐聂元素和我组成一个小组。刘贯一装作我姐夫,用这个身份作掩护,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其实晚上都是我和我二姐一起睡觉,刘贯一住在另一间房子里。我们搞一个情报刊物,每一期只印5份,只送5个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和彭德怀。我终于能够为党工作了。我就对王世英讲,我要入党。王世英说,你现在所做的工作,很多党员都未必能够担当呢。你的工作已经比他们都重要了。你已经在为党工作,只是现在没有条件给你履行入党手续,等到有条件了,一定给你解决入党问题。我一听,也无法强求,只好等候时机的到来
当时,我们住的院子,在太原的一条名叫小五台的街上,一边是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一边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我们住的小院子夹在中间。那可真是置身于虎口啊!到我们的院子里来的,有裴丽生、杜润生等同志。院子里没有电源,杜润生爬到墙头上,从墙外的电线上给我们偷电接电灯。“一家人”居家过日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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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饭吃,谁都不会做,二姐和我都是从小读书,都不会做饭,就会西红柿炒鸡蛋,挂面卧鸡蛋,就会这两样。刘贯一工作很忙,经常在外面跑,我二姐也总是要出去工作。他们不让我出去,因为我年纪太小,出门不安全。我就在家里看摊子,刻腊纸,印文件,还在钢板上画过作战地图呢。
山西的抗日形势很快就变得严酷起来。忻口会战失败,娘子关也失守了,日军从东西两路扑向太原,太原形势危急,山西省政府都搬迁了,阎锡山早已逃到西山山洞里去了。敌人飞机不断来轰炸,每天都听到凄厉的气笛发出的防空警报。警报一响,我们就要躲敌机,跑到城墙底下防空洞去,要是跑不及,就钻进土炕前面的炉灰坑里。我们在太原,住的是土炕。还有这样的时候,连炉灰坑也来不及钻,敌人的飞机就来了。敌机来得太快,又没有什么防空设备,等飞机到了头顶,才拉防空警报,“呼”一下子炸弹就扔下来,只好是往墙根底下爬呀躲的。跑防空警报,我二姐跑不快,总是落在我和刘贯一的后面,我人小腿快,一下就跑出很远,回头一看二姐落在后边,又返回来拉我二姐跑,刘贯一和我,一人拽着二姐一条胳膊,拽着她跑。三个人一起跑。那真是出生入死啊!
从这时起,我就懂得了党的纪律,懂得了做地下工作的要求,竹么样的话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敌人严刑拷打地不能说。王世英经常来,来了就讲这些革命道理,我年纪小,才6岁,非常单纯,把他讲的这些都记在心里,非常爱听。有时候他没有来,我就要我二姐讲,二姐不如王世英讲得好,或者是一时讲不出,我就生她的气。姐妹二人还闹起别扭来了。其实,我就愿意听他们讲革命的事情,红军长征的事情:讲革命的道理,只要是共产党的事情,都行,打仗的也行,不打仗的世行。对于战争,我没有一点儿害怕,不害怕被敌人的飞机炸死,对死生都很坦然,我觉得我生来就是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为革命工作,为革命牺牲一切而在所不惜的,把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任何恐惧。
风陵渡前三条路
我二姐聂元素比我大五岁。当时刚刚20岁出头。两个年轻姑娘,我总认为,刘贯一觉得我们两个是包袱总是要他操很多心。晚上睡觉他都不让我们脱鞋子,因为夜里也有飞机轰炸。他说,王世英再来,你们两个和他讲,你们先撤退吧。敌人要是来了,我有自行车,可以骑着跑,你们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把你们也一起带走。他还和我们讲,他从敌人进攻的忻口前线退下来时亲眼目睹的悲惨场面,被炸死的老乡,被烧毁的村庄,到处流浪的小孩子,被日本兵奸淫的妇女..他本意是要我们确认当前的危险,可是,我却没有感到什么可怕。日军的这些暴行,只是更增添了我对他们的仇恨,更坚定了我与他们决一死战的信念。
因此,我和我二姐都没有照刘贯一说的去做,没有对王世英要求撤离太原。可是,到了后来,情况更紧急了,组织上考虑到我们的情况,还是安排我们两人先离开太原。正好这时我姐夫梁寒冰也从山东回来了,我们三个人,坐着从太原开出的最后一趟火车,沿着南同蒲铁路,直奔风陵渡而去。
风陵渡,频临黄河,处于山西、陕西与河南三省的交界,黄河在这里转了个大弯,水急浪高,远远地就可以听见黄河的涛声咆哮不停。从风陵渡过了黄河就可以到陕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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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摆在我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是跟二姐他们到开封,继续给党做地下工作,做情报工作。我二姐和二姐夫现在分别从山西和山东调到开封去工作了。
第二条路是,我们走到运城的时候,彭雪枫上运城来了,在运城办了一个八路军的学兵队。我要是愿意,就留在运城学兵队这里学习。在太原的时候,彭雪枫是
八路军办事处的主任,在太原就认识我。听他们说,彭雪枫很喜欢我,一个小女孩,我那时候挺漂亮的,不大爱说话,挺文静的,小不点儿,到处都招人喜欢。虽然说年纪小,心里边为党工作的意志是非常刚强的。
当时还有一条路,就是从风陵渡过黄河,到延安去。
我二姐姐夫考虑到,战争形势变化很快,日军正向运城方向进纪,我若是留在彭雪枫这里,在运城不一定能呆得长。若是到延安去,路也不好走,没有人作伴,就我一个人,小小年纪,怎么去?那时候国民党一路上有很多封锁线,很危险。(几年以后,我从晋城到陕北去,仍然颇费周折,这证明了他们的判断。)于是就决定带我一块儿到开封去,再想办法。
一天也不能等
我二姐带我到开封以后,组织上安排,他们很快就有工作做了。组织上说,暂时还没有我适当的工作,叫我稍微等一等。我们就住在王阑西(建国以后曾任电影局长)家里,吃饭也在那里吃,住也在那里往。这是组织上安排的。尽管是党的安排,我还是不愿意白白地让时光流逝,)白白地吃王阑西家的饭,每天不做事,帮不上忙,我心中非常地过意不去、
王阑西的弟弟叫刘砚,这时也在开封,我就每天和刘砚在一块儿,天天看他刻木刻。砚后来真的成了美术家呢。刘砚说,你天天这么看着,也没什么事情干,我教你刻木刻吧。他不知道,那时我一个心眼等着党给我安排工作,根本没有学什么木刻的心思。
这正是抗日战争初期,国共第二次合作,同仇敌忾,全国上下,抗日救亡运动如火如荼。作为中原的重要城市的开封,也处于动荡和热烈的抗日气氛之中,出版抗日报刊,举行群众大会,学生和各界都经常进行游行示威,斗争的浪潮此起彼伏。加上从北京、天津和河北逃亡出来的学生一群一群地涌到开封,控诉敌寇暴行,呼吁积极抗战,更激发了我的斗争渴望。我的心早已被这空前的抗日救国的伟大运动深深地吸引住了。何况,在山西太原,我本来已经是参加过一段地下工作了。现在,我在开封等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还需要等到何时,一天到晚是无所事事,却又心急火燎,日子不好过,如坐针毡,这样我就等不下去,一天也不愿意等待了。我总是找我二姐。我二姐呢,组织上告诉她,一时间没有我适合做的事。我就自行决定要上前方了。
上前方,到哪儿去呢?那个时候,在辉县百泉,朱瑞、刘子超在那儿办了一个八路军的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我就准备到辉县去找他们两个。因为在太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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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认识了刘子超,也见过朱瑞,而且知道他们要到辉县办军政干部学校。我就决定独自去找他们去。我二姐就说,我这样一个人走了,行不行啊?我说你放心,不要紧。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就送我到开封车站去。
开封车站车不开
开封火车站上人多极了,聚集了一群群、一簇簇的男男女女的青年学生。车站好多的学生啊,开封女师的,女中的,北仓女中的,都有。那儿的学生真多,男学生,女学生,都是要去参加抗战的,要离开开封,走向战场,就是不知道应该上哪儿去,往哪儿走,都在车站上徘徊。青年学生都是抱着满腔的热血,要保卫祖国,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都是想要参加抗战斗争的,就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往哪里走,该投身哪一支队伍,当时是抗日战争初期,国共合作,携手抗战,民气旺盛,人们以为国民党也是抗日爱国的,共产党也是抗日救国的,一时间分辩不出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区别。但是,到了车站,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都在车站上徘徊起来。有的学生急得窜来窜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人们的喧闹声嚷成一片,互相询问,互相争论,从白天到夜晚,就像一口沸腾不已的大铜。看到他们的爱国热情,我去前方的决心更大了。
火车站已经没有人卖票了。这么多人拥挤在车站上,要去打日本帝国主义,跟翻了天似的,哪里还能卖成票?只要是火车站上有火停下来,不管是客车还是货车、闷罐车,学生们扒着就上,至于什么时候车开,车要开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总之,只要火车是朝着郑州方向开的就行。到郑州,然后是向南方走,去武汉找国民党,还是向北方去找八路军共产党,当时大都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常常是碰上什么队伍就跟着走,反正,正是国共第二次合作,共同抗击日本侵略的时候,谁也没有一个准主意,只能是走了段再说一段,很少有人像我这样有一个准主意,一心一意地要去投共产党的。
二姐帮我选了一列客车,火车头是向着郑州方向的,我就先登上了火车,找了一个座位,二姐把我的小行李卷塞给我,她站在车站的一条条铁轨之间,望了我很久,才转身慢慢地离去了。
可是,我在的这列火车上坐满了人,却总是不见开车。我在火车上呆了一天两夜,火车仍然是一动不动。二姐又到车站上来看我走了没有,她看到这列火车可能不会开了,她要我和她一道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又没吃的,又不能休息。但是我坚决不走,一定要等一趟火车上前方去。二姐看劝说不动我,只好怏怏地离去了。
就是在车站上,我认识了两个女学生。们原先的名字叫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她们现在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一个叫郭威,一个叫孙红。我们都在车站上,在火车里,火车老是不开,要下车买东西吃,找水喝,要上厕所,碰上了几次,就认识了。她们就问我,准备到哪儿去。我的目标很明确,我告诉她们,要去找八路军,要到辉县百泉去,我认识的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刘子超,还有朱瑞,正在那儿办军政大学,专门招收参加抗战的学生。她们一听我说得很清楚,很肯定,听我说的事情,讲的道理,她们很愿意听的,她们就说,那我们跟你走吧,行不行?我就说,行啊,那就一块儿走吧。其实她们都比我年纪大,是老大姐。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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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我才16岁,她们可都是高中学生了,19、20岁了。我说行,只要你们不怕死,就跟我走。我就跟她们讲我听到的事情,又是红军呀,长征呀,这个那个,乱七
八糟的,反正都是从我哥哥姐姐那儿听来的,革命的故事呀,斗争呀,她们听得高兴极了,就跟着我,把我盯得紧紧的,生怕我把她们给丢了。她们就问我,你在哪个车上呀?我就说在哪个哪个车厢里。她们也就都跟着我上我在的车厢来了。结果呢,等到后来,那趟火车根本不走了。我说,那就算了,你们跟着我来吧。看哪个火车走,我们就上哪个车。
当时,我们就决定,先到郑州,再到新乡,再到辉县找百泉。路线已经明确了,就是先上郑州。恰好,孙红好像有个亲戚就在郑州,就说,好,咱们就上郑州去。结果,在车站等了好几天,今天等没有车走,明天等也没有车走,也不卖票。火车都趴窝了。好不容易地,等到来了一列从东边开来的、路过开封到郑州的敞篷车,车帮就两三尺高,就算是车厢吧。这是一列军车,拉的是国民党的兵,有一些是伤兵。进入开封车站,这列军车也没停,不过是走得很慢。我说,咱们就上这个车吧,你们敢上不敢上?她们说行,结果我就跳上去了,那些伤兵帮助我上车,又把她们俩拉上去。我们就坐这个敞篷车,跟那些伤兵就一块儿拉着走。在火车上,那些兵们都问我们,“你们上哪儿去呀?”“我们去参加革命,找八路军去。你们是哪儿的兵?”他们是国民党的兵。当时我脑子里有共产党国民党的概念,可是那时都在和日本人打仗,那就不说这些了他们都打仗受伤了,我们对他们也挺好的,就说了一路的话。到了郑州,吃了些饭,好像还到孙红的亲戚家里去转了一下,然后就上新乡了。到了新乡,下了灾车,我们三人就直奔辉县百泉走了。
百泉水暖
从新乡到辉县百泉,就没有车了。都是徒步走的。车站上就遇到了很多从北京逃出来的学生,都是投奔抗战的,有的要上武汉,或者上西安,有的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走投无路,一片迷茫。有的问我们到哪里去,我们说要找八路军去,他们就跟着我们走,跟着就跟着吧,我们也不和他们结伙。我们三个姑娘家,自顾不暇,不敢招惹别的人。
一路走一路打听,到了百泉。找到了刘子超,朱瑞没在百泉。朱瑞到山东去了。刘子超捏一把我的鼻子那时候我年纪小,谁见了都捏一捏我的鼻子他说,“你怎么追来了?”我说,我姐姐姐夫说你在这儿,我就到这儿来了。我还给你带来两个高中学生呢。说了几句话,刘子超就说,“华干”(华北军政干部学校)现在第
一期刚刚毕业,正在分配,你们等着上第二期吧。第一期分配的学生眼下还没有走,也没有地方住,你们自己先就近找地方住下吧。他简单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就算收了我们了,就等第二期开学了。但是,我们住的地方得自己找。然后他就走着上火车站去,上火车站去“拣”学生去了。因为要招第二期学生。从流亡出来的学生里头招。那时候大量的学生从北京啊、天津啊逃出来,要到后方去参加抗战,学校要招生,就要从车站把那些准备上武汉去西安的学生截住,把那些不知道该上哪儿的学生“拣”回来。不让他们走了。
眼下我们要自己找地方住,百泉肯定是都住满了。她们两个人就问我,我们到哪儿去找住处?我看见山上有个小庙,我就说,咱们就去住那个小庙吧,你们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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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去?她们说行,那就上山了。那庙也真是小,就孤零零地一间房,没有院子。
一进庙门,土台子上坐着一位泥菩萨,土台与大门之间也就是五六尺宽的地方,我们顺着土台子铺下了被褥。记不清是自己带的行李,还是找刘子超要的,反正我们都有被子盖。我们三人每天就睡在泥菩萨的面前,每天睡觉前,她俩都要我讲红军、八路军、共产党的故事,或者憧憬未来的战斗生活。白天我们下山来,有时候到刘子超这里吃饭,有时候就到外面去买着吃。等了几天,毕业的学生走了,我们就搬下来住了。
还是在山上住的时候,她们两个人说,我们的名字不好听,花花草草的,和抗日啊打仗啊都不搭界,你给取个名字吧。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得客气,就帮她们改了名字,一个叫郭威,一个叫孙红。都是起了革命的名字。原先是什么花呀什么兰的,都改了,红就是“红军”,郭威就是“国威”,正在和日本人打仗,要扬我国威嘛。孙红听说后来是在河南洛阳工作,郭威现在还在北京,“文革”前我还曾经见到她,现在打听打听就能找得到。她们两人后来都是中共的高级干部。那时候,她们就像我以前一样,缠着人家,老是让我给她们讲红军的故事,讲革命的道理,不想讲了还得讲,讲累了还得讲,头上有飞机轰炸呀,地上有百万追兵呀,我把我听来的故事都“转卖”给她们了。
我们住在庙里,每天下山来洗脸。那时候是冬天,太原失守是在11月份,我们是在那以后,在12月到了百泉的。寒冬天气,北方的黄土地是一片荒芜,只有北风在肆虐着。可是在百泉这里,风光分外地迷人。百泉是北方少有的温泉,而且是珍珠泉,数不清的泉眼,一片片-一簇簇的珍珠泡向水面涌来,非常漂亮,整个水面是一大片热汽蒸发出来的滔滔白雾,每天我们就从泉水边的小道走进这白雾的中间,在泉水里洗脸,泉水都是冬热夏凉的,冬天,泉水也不冷,洗起来非常舒服。更重要的是,我们几个女孩子,经过了开封车站上的苦熬苦等,和一路的艰难跋涉,心中的牵挂重重,如今,终于找到了共产党八路军,终于到家了。以后,即使是再艰苦再因难,我们都有了依靠,有了党的领导,心情非常好,更觉得百泉是个好地方了。
后来,“华干”原先的毕业学生都走了。刘子超说,你们也不要搬下来了,学校都要搬家了,要搬到山西晋城去。你们就在山上住着,过两天一起直接往晋城搬家吧,省得来回折腾。这时候,我们也发了衣服了,是华干的学员服装,黑色制服。几个年轻姑娘,正是青春年华,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英姿飒爽地穿上这身军装,人显得特别有神气。她们两人是头一次穿,我呢,在山西牺盟会学兵队的时候,就穿的是统一发的灰色军装,后来去做情报工作,换了老百姓的衣服,现在又穿上了八路军学员军装,回到革命队伍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华干生活漫忆
我们稍加准备,然后就出发了,从辉县到晋城去,全靠两只脚走路,爬大山,上了太行山。这是我第一次爬大山。登到山顶,我才知道,山是绵延无尽的。以前在山脚下看大山,就以为山是一堵墙,过了这堵墙,就到了山那边了。现在从脚踩的这座山顶上一看,茫茫一片,全都是山,一座一座地相连着,像大海的波涛
一样浩瀚,没有尽头。从那以后,多少年里,我就没有出过山。一直在山里工作、战斗。从山西到陕北,直到抗战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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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晋城,华北军政干部学校安顿下来,就设在晋城的一所回民中学里。这时候,朱瑞也从山东回来了。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他和刘子超,谁是校长,谁是政委,反正是刘子超一直盯在学校里,朱瑞是有时候来有时候走。这时候,一批新的老师也来了,有杜逸云、陈沂(他本来也是叫陈毅,因为与陈毅元帅重名了,为了区别,改成了这个沂)。在“华干”,学的课程有游击战争、国际常识、民运工作、军事训练等等。教军事课的是一个从国民党军队那边跑过来的,叫梁毓忠的。还有两个教员,记不清名字了。训练怎么打游击战争,讲军事知识啦,等等。还有一些老师就是开封女师的老师。杜逸云就是女师的。
在晋城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学习条件很艰苦,但是精神都很快乐。每天都在歌声中度过,走路唱歌,上下课也唱歌。同志之间也无比地亲密,像亲姐妹兄弟一样团结友爱。那时候我年纪轻,身体好,抗折腾。身体弱一点的,就很容易生病。学校的医疗条件很差,缺医少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吃的苦就更大。有一个小名叫“小狗”的女孩子,就因为得病,死了。那时候,生病了,一点办法没有,没有医生,没有药品,感冒了,就钻进被子里捂汗。生病了拿命顶,顶过去就活下来,顶不住就死了。我亲眼所见,“小狗”等人就是因为生病没有得到治疗而牺牲的。
在华干,我能记起来的同学,有一个北京去的青年,叫案兰孚,26、7岁,让我们看起来都是老大哥了。还有小鲁(现在天津,,韩层栾(听说在山西工作),夏柯(夏玉华改名),现在就住在北京四道口,还有杨惠文,白介夫的爱人。我那时候和杨惠文认识,从此成为终身的好朋友。
我们训练的时候,上课下课不让走口,要求走窗户,从宿舍到教室,都是成天地跳进跳出,这本身就是一种实际锻炼。还有野外作业,早晨起来指定一个山头,看谁先跑到那里再返回来。出发时候不让走大门,要翻墙头。墙很高,我个子不够高,上墙头都没法上去。这也难不住我。我小时候就是爬墙上树的,爬树能力可强啦,捉迷藏,在树上可以捂起眼睛来,双手都不用扶着树,用两条腿攀着树干,一点儿事都没有。华干的墙头太高,爬不上去,正好墙边就有一棵大槐树,树枝延伸到墙头上,每次早晨起来训练,我就先爬树,从树上再往墙头爬,然后再跳到院子外面。回来的时候,也是同样,不能按照常规,不能沿着山路走,因为山路都是顺着山势蜿蜒曲折,要走很多弯路,路面又比较平坦。要锻炼,就要走艰难的路,由老师、军事教官划定最直接的路线,跳山沟,跳梯田,一个高坎
一个高坎地跳下来,也不害怕,跑出去得快,跑回来也快,我一般总是跑在头里,不跑第一也跑在前几名。反正不太落后。那些大同学都说,这个小丫头,真不简单,比我们这些年龄大的人都强。那段时间,大家过得特别愉快,朝气蓬勃,充满热情,学了很多革命道理,又懂得了工作方法。
华干的学员,都是青年学生,根据当时的战斗需要,三个月一期,是短期培训性的。别看这三个月,可培养人了。培养出了一大批干部,派往各地做党政军工作,还往友军中派了不少干部。也有在抗日战争中与敌斗争坚强不屈,惨遭杀害的英雄人物,如陈若克等。建国以后,好多的高级干部,如湖南省委副书记万达(原名万子叔),还有傅太辛、刘刚等,都是省市委书记或省长等,都是华干的毕业生。朱瑞和刘子超的个人魅力,他们给青年人的影响也很大。他们两个都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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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养很高,知识分子气很浓的,很有风度,胸襟开阔,待人热情,相互团结得很好,像一个人一样。
我在华干的时候,最让我高兴的是,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追求,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的入党介绍人就是刘子超和张玉洁(张玉洁后来改名路凯,是最高人民检察院院长张鼎承的夫人)。在我入党以前,在华干就有一些因为战争跑丢了关系的老党员,让我帮他们在学校里找党的关系,常找我谈话,要我帮助他们接上组织关系。因为他们看我在政治上很活跃,就以为我一定是在组织里活动的党员了。其实,我自己也是在华干学习期间入的党。我是37年12月去的,38年1月就入党了。入了党,说是有候补期,但是党内工作繁忙,我实际就做了支部的工作了。
第三章战斗在太行山上
太南游击队的诞生
在华干学习结束,我就参加了太南游击队。
1938年5月,刘子超组织了太南游击队山西抗日新军太行南区游击队。刘子超自任司令员,调了一批华干的学生给他当骨干,又在地方上,在太行山下的武陟县等地联系了一些当地的同志,组成了一支游击队。当时,朱瑞经常不在华干,刘子超把学校留给了王振华(冀南地区的一位老干部)管理,他自己还继续挂名在学校负责,实际上去从事游击队的工.作。图为工作需要,我就跟刘子超搞游击队去了。
游击队刚刚成立,驻扎在陵川县的夺火镇。夺火镇是在太行山南端的最高处,到镇上去,要经过很雄走的山译,那一段路,盘来盘去,就像推磨一样地围着大山绕圈子,因此就以作“十八盘磨”。
刘子超担任游击队司令员,下面配备了各个部门的干部。我现在还能记起来的,就是在司令部负责组织工作的,叫成洲。我是在司令部里做青年工作,当青年科长,还担任少先队队长,动员当地青年参军,做群众工作,给参加部队的青年上课,讲革命道理,讲青年人要做抗日救国的先锋。过去我在北仓上中学的时候,就在同学们中间讲过很多革命故事,无形中锻炼了我的讲话能力,经过华干的学习,我的思想水平提高了许多,我讲课的口才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太南游击队刚刚成立,司令部住在陵川县的夺火镇,发动群众,扩大队伍,准备离开太行山南下。因为地处深山,这里的消息很闭塞,山里人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见过日本人。给他们讲抗日道理,动员人们参军,就更不容易了。
在夺火镇,生活也很艰苦。地处深山,吃水成了大问题。水要用毛驴到很远的地方去驮,水就特别珍贵了。洗了米的水洗脸,洗了脸的水洗脚,一盆水要用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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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山高,还尽是石头,特别费鞋,当地老乡做的布鞋,纳了多少道,鞋帮硬梆梆的,弹得当当响,鞋底上是新鞋就钉上很多大钉子,根本没办法打弯,36码的脚要穿39码的鞋,走起来就像穿了呱哒板,呱哒呱哒地响。山里老乡穷,做
一双鞋要穿一年。我年纪最小,老乡喜欢我,我在夺火镇还认了个干娘。我生病,干娘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海米鸡蛋汤,干娘不知道海米是什么,她还以为海米就是青蛙呢。
夺火镇一带,山高皇帝远,多年来闹土匪。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就在当地帮助群众打土匪。当地的老百姓说,打仗的时候,女的不能出来,女的一出来,必定打败仗。群众很落后,但又不能不迁就他们,因此,部队出动的时候,我们女同志都被关在屋子里,要尊重当地群众的风俗。仗打胜了,土匪被消灭了,老百姓感谢我们,就打开义仓给我们粮食,从义仓里拿出来的小米都是灰色的,存放得太久了。当地人说是光绪三年存放进去的粮食。大老远就闻到小米的陈腐的味道。吃存放了几十年的小米,还有黄豆做菜,结果吃得大家又拉肚子了。不过我当时年轻,抵抗力强,才17岁。年龄大的一个同志,就因为拉肚子拉垮了身体。
转战豫西北
太南游击队组建不久,我们就从太行山南麓下来,向河南境内进军,要到豫西北扩展队伍,在平原上与敌人周旋,打游击,组织了太南游击队第五支队。这支游击队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主力部队补充输送兵员。
下山的那一天,情况很紧张,我们选择了一个阴雨天气,在蒙蒙的小雨中我们行军到太行山南端的一个村庄,再往前走一点儿就出山了,我们的目标是到武陟县城。这时,队伍就停下来不走了,等待天黑。队伍初到河南来,害怕惊动附近的敌人。一直等到天黑,才走到原上:志在路上不许说话,身上带的东西也不能发出响动。雨越下越大,我们是淌河水,水都齐腰深。过了河,过铁路,不让说话。我当时是新兵,没有经验,过铁路的时候,走得很快,突然有了情况,遇到敌人了,马上下命令队下。别人都毫不犹豫地就地趴下了,我只看到满地都是泥水,怎么趴?我还没有趴下,前面就打死了一个人。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就趴在烂泥里。然后就下命令我们不要动。我们就一边等待一边在泥水里趴着。等到敌人走掉了,让我们站起来往前跑,我的脚陷在泥里,站都站不起来,鞋子都陷进泥里,我从泥里拔出鞋子,干脆就用手提着鞋子,赤着脚跟随队伍,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总算是通过了敌人封锁的交通要道,队伍才停下来稍微喘了口气。
那时候,在游击队生活非常艰苦,尤其是女同志。好在我们都是经过了革命教育的,不把困难放在眼中。趟河水,跳山沟,都是不当回事的。女同志来了例假,也照样跟着队伍行军打仗,哪里有什么照顾?裤子贴在身上,湿了干,干了又湿,谁都不叫一声苦。
到了武陟县,我生了一场重病,高烧不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后来才知道是急性肋膜炎。游击队自己没有医院,不可能有啊,当时的条件那么艰苦,全靠当地的群众帮助我们。我就住在当地一个医生家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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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医生家里很富有,腾了三间大房子给我们作病房。五支队教军事技术的梁毓忠教官,枪走火了,打伤了腿,也住在那里。我们就住在一间大房子里,他睡那
一头,我睡在这一头,我当时是发高烧烧得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部队雇了两个老太太照顾我们,白天一个,晚上一个,轮流值班。等到烧退了,我身上揭了
一层皮,正所谓“不死也得扒层皮”。我的头发也掉光了。我就干脆剃了个秃子,光头。医生的父亲医术非常好,在日本人占领的焦作行医,医生自己诊断不了我的病,他到他父亲那里去,说了我的病情,他父亲告诉他这是肋膜炎,告诉他怎么治疗。给我治病的医生很负责,按照他父亲说的办法治好了我的病。我身体恢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口味很特殊,就是一个劲地要吃蒜。吃包子,把里面包的肉呀菜呀都掏出来,塞进去几瓣蒜。别人来看我,什么也别带,就给我带一大包蒜。我们住的那个小镇,别看规模不大,可是真繁华,跟夺火镇截然不同,这里山珍海味的,什么都有。我们在这儿“住医院”,没有食堂,就在镇上的小饭馆包饭,想吃什么都有,什么好吃的都能吃到,梁教官是外伤,不影响吃饭,胃口很好,大享口福,我是什么都不能吃,就是吃大蒜。
这样治疗和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恢复以后,我就回部队了。正赶上敌人扫荡,我们就撤退。没有地方跑,一边是太行山,一边是黄河。我们就跑到黄河边上,不敢进村,也不敢生火做饭,怕敌人发现,万一惊动了人,那就只能跳黄河了。河边沙地多,老乡们种的都是花生。没有饭吃,部队就向老乡们买花生。花生还长在地里,老乡出个价钱,部队掏钱买下来,◇天到晚,就从地里挖花生吃。也没有水喝。有个小水沟,沟水太浅,收不起来,就在地上挖个坑,把水积起来,用茶缸舀起来喝。我们吃生花生,喝生水,都拉肚子。
我们在黄河边上躲了几天,我们不是作战部队,隐蔽得好,敌人也没有发现。后来朱瑞批评刘子超,说不该选这个地方跑,打起来没有退路,没有周旋余地。可是,当时没有别的路可走。以后,我在那里继续工作。我一是做青年工作,给部队的青年上课,二是做群众工作,宣传党的抗日政策,发动群众抗日。
下山后,在武陟县做动员群众的工作,我在那里做了一项比较重要的事情。当地有个大地主,孙家弟兄三人,还有一个妹妹。当时我的任务就是动员他们家自觉自愿出钱出人支援抗日斗争。孙家的老大就像《家》中的大少爷,为人怯懦,撑不起事来,我们就发动他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参加抗战。老二孙永宇经过我们动员,参加了革命,后来当了太南游击队五支队的队长,在战斗中牺牲了。他的弟弟,老三,叫孙永宙的,当时还是中学生,在我们的发动下,也参加了革命,入了党,后来也牺牲了。他们的妹妹也参加了革命,后来在北京公安部工作。
抗日战争中,我们的口号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要动员地主富农都拿出钱财来支持抗战。八路军哪里有钱呀?国民党不给钱,钱从哪里来?除了打土财主。我们打击的都是有证据的汉奸土豪,就是要做群众工作,做开明地主的工作,动员他们出钱出粮。我们在当地的工作影响是很大的,那些青年人,不管是地主还是穷人家的,都非常积极,参加抗日嘛,同仇敌忾,谁也不落后。孙永宙的妹妹非常佩服我,她说,要参加革命,就要像聂元梓的样子。这是她后来到北京以后跟我说的。她就是和我一样地走上革命道路的。直到1966年我带头写了那一张大字报,她从新闻里听到了,她认为一下子轰动了全国的“聂元梓”一定就是我,尽管我当年在武陟县做工作的时候是叫“聂元子”,她还是断定那带头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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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报的就是我。在北京的公安部宿舍,我还见过孙永宙的母亲和妹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17岁的地委妇委副书记
1938年秋天,党组织调我到设在屯留的中共北方局党校学习。当时,杨尚昆在党中央北方局当书记,李雪峰是组织部长,陶鲁笳在党校任总支书记。带我去党校的是顾大川。在党校学了三个月,正是到12月底,就分配到中共晋豫地委妇女工作委员会,当副书记。我先在晋城中心县委妇女科当了一段时间的科长,后来也是常到晋城、阳城等地去做工作。
在晋城工作的时候,敌人经常来轰炸,走在街道上,敌人的飞机就突然来了。中国人的领空,日本人肆无忌惮地飞过来,无所阻拦。我们没有任何防空武器,只好是注意及时发现敌机,及时躲藏。可是,常常是想躲都来不及了。一次,敌人飞机已经飞到头顶上,炸弹丢在离我很近的一家饭馆的门前,我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趴在旁边一家门口的门坎下面。真是侥幸,没有受伤。
敌机来轰炸,我们还不能光是自己躲藏,还要照顾当地的群众。群众信赖你,才跟着你,躲敌人的飞机,他也跟着你。危机关头,看到你是穿着八路军的军装,他就跟你跑。人多了目标大,你劝他们散开,他们还犹犹豫豫。有一次,我带领群众躲到一条山沟里面的窑洞里。外面看是一大片平地,可是平地上又有下陷的宽大的沟川,在沟川壁上挖着有窑洞,◇本来是很隐蔽的,从高空是无法发现的,可是有汉奸报信,敌人就飞到沟川上空扔炸弹,用机枪扫射。我正在劝说群众疏散,日本人的炸弹就丢下来了,当场就炸死一个老乡。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工作的在晋城,我负责组织成立了晋城妇女救国会,由任秀兰任秘书(当时在山西,阎锡山规定第一把手都叫秘书)。我们一同工作了一段时间,我就回地委了
在晋城地委时,薛迁是组织部长,后来是副书记。李哲人是宣传部长,还有温建平,也在宣传部负过责。我在晋城地委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成立了中条山地委。李哲人是书记。我又调到中条山地委去,开辟中条山的工作。
那一段日子才紧张呢。我这一生风风雨雨,饱经沧桑,这真是:我的一生似大海,波涛汹涌澎湃。
这是1939年的春天。调到中条山地委,我担任妇委副书记。在地委住了没有几天,李哲人就指示我到第七专署牺盟中心会工作,担任妇女部长。这是用来掩蔽我的真实身份的公开职务,是以这个身份被派到晋南妇女救国会筹委会等单位,指导和协助张彩组织晋南妇女救国会,并任四个救国会(工、农、青、妇各自成立一个救国会)的党组副书记的。
妇救会里的“燕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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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锡山政府的第七专署,政治形势很复杂,因为是国共统一战线的局面,山西又是阎锡山的天下,专署里各种势力都有。有阎锡山的地方势力,有我们共产党派出的干部,也有南京蒋介石委派的人物。蒋介石派了一个大特务头子李犹龙来,专门做阎锡山和八路军的情报工作。我们经常要和这个李犹龙打交道,兜圈子。
第七专署下面有当地的牺盟中心会。这是个得到合法地位的群众抗日团体。在牺盟中心会,主要工作都是党内同志在做。王竟成负责牺盟会的工作,是秘书。她是很能干的一个女同志,到北京以后在建筑工程部工作。还有一个同志叫李长庚,牺盟中心会的组织部长,在燕家山的时候就牺牲了。他得了伤寒,也没有医生治疗,自己找了一些药吃,本来恢复得快好了,没想到病又复发了,死去了。我是牺盟中心会的妇女部长,改名为燕文华,这是公开身份,实际上是地委妇委副书记。
牺盟中心会下面领导有4个救国会,工、青、农、妇女救国会。栖盟中心会的地址是在山下,李犹龙的据点也在山下。工、青、农、妇救国会的地业在山上,在平陆县燕家山,在一个大庙里,那里有两个大院子。我做4个战国兮的党组副书记。党组书记是工会的头头,姓朱。我们两个都直接与地书记或青委书记路易(后改名为刘希文)联系。姓朱的后来叛变了,跑到李犹:龙那里去了。青年救国会的头叫马枚,后来在中国民航工作,名字也改了。妇女救国会的头头叫张彩,解放后在辽宁工作。当时,各组织的头头都叫秘书。张彩是妇救会秘书。妇女救国会的成立是我和张彩一起搞起来的。我辅助张彩键立和开展妇救会的活动。张彩
一开始以为我到燕家山是要代替她的作。后来:她看我一直是扶持她,出头露面的工作都由她来做,都把她推到前面,让她在第一线上工作,她对我就了解了,以后我们合作得很好,关系也非常好,成为亲密的战友。
我们在牺盟会工作,牺盟会是薄一波同志搞起来的,阎锡山虽然是迫于形势需要认可和支持民众投身抗日斗净,但他心里总是不放心,他自己又搞了一个同志会,要求在牺盟会工作的我都得参加。我参加同志会,是为了隐蔽共产党员的身份,出于工作需要,是经过地委批准的。同志会每次开会,阎锡山方面都派特派员来参加,检查同志会的工作,看我们是不是执行阎锡山的旨意,看我们是不是经常开会。我们就诚心跟特派员作对,他不来我们就不开,他一来我们就开会,都提
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弄得他没有办法解答。青救会的马枚他们更年轻,调皮,就专门跟他捣乱,刁难他,弄得他非常无趣,灰溜溜地走掉了。
当时,我经常要到地委去汇报工作,要走很长的山路。从燕家山到地委所在地,上李哲人那里,经常翻山越岭,走大山沟。而且,为了掩蔽我的工作,大多是在天要快黑的时候走。大山里狼很多,特别是晚上在夜里,狼群出没,经常在路上就碰见了。当地的老百姓相信狼怕画白圈,走在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墙上都用白石灰水画着大大小小的白圈。不知道狼看见这些白圈会怎么样,孤身一人走在路上,看到这些白圈,反而增加了几分恐惧和荒凉感。我赶路的时候,手里拿个木棍,因为人们都说狼怕打腿,说狼是铁头麻杆腿。其实,真要遇到狼群,一根木棍能管什么用?就是给自己壮胆罢了。到地委汇报情况是工作需要,有狼也得去,害怕也得去,这样一想,心里就坦然多了。说来也怪,狼也遇到过,我遇到过好几次,有一只的,也有三五成群的,不知道为什么,它们都只是在远处看我几眼,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可怕,没有扑过来,没有怎么招惹我。这样,碰到几次狼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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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李哲人就说,以后不许你一个人来往。他有时候就说派人送送我,我不要人送。因为送我的人,回去的路上也是一个人赶路,一样不安全。
除了工作问题,我还遇到身体的麻烦。我的皮肤非常不好,就怕蚊虫叮咬。夏天和秋天,当地的蚊子非常厉害,一叮就起包。我一条腿,从膝盖以下到脚脖子,全都是被咬的疙瘩,又被挠烂了,一抓就像豆腐一样地烂了,一直搞到流血化脓,
一条腿上大约有200来个小脓疮。过河淌水就受不了。没有药,我就想起我父亲给别人治疗皮肤病的方法,他是剪下一缕头发来,用芝麻香油烧热了,把头发放到油里炸化了,再放进去蜂蜡,把纸剪成小方块,向油里沾一沾,放到小碟子里,自制成膏药,贴到腿上,一贴就好了。我就如法炮制,自己把自己的皮肤病治好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
在燕家山工作期间,我做了许多发动群众参加抗日的动员工作,活动区域是在平陆、芮城、夏县、翼城一带。其中,最惊险的一次,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从燕家山到芮城去。
当时,我被派到芮城去,成立芮城县委妇女科,主持妇文工作。这时是1938年的6、7月间,当地著名的“6?6战斗”刚过6月6日,国民党军队与日本军队进行了一次恶战。国民党军队被逼赶到黄河边上,无法回旋,很难抵抗日军的进攻,身后没有退路,面前的敌人又是武器精良,战斗素养强,所以仗打得非常惨烈。你怕敌人打死,就得跳黄河,要不就得战死。在这里作战,国民党军队在地形选择上犯了大忌:这里的地形是,一远频临黄河,一边靠中条山。中条山是东北西南走向,黄河的这一段是从风陵渡往下,由西往东,又偏北一些,呈平行状态。中间是一片狭长的平原地带。国民党军队被切断了退往中条山的道路,把部队摆在无法周旋无法退却的应置,吃了大亏,伤亡惨重。一时间,日军的气焰嚣张得很。
我从中条山下来,到芮城去,正巧要从这片狭长地带,从战场上经过。沿着黄河岸边走,黄水滔滔,浊溴浪翻卷,血腥犹存,还能看到黄河里漂着穿着国民党军装的战死者的尸体,脑袋都泡得像箩筐那么大了,泛着白乎乎的死光,很惨,很可怕。河岸上尸臭扑鼻,血污和弹坑时有所见。靠山的一边,则可以看到山头上日本人的岗哨,刺刀在日光下泛着惨烈的白光,趾高气扬的太阳旗,炫耀着他们的“赫赫战功”。正像那支歌里唱的,“敌人来到了黄河边”,民族危亡,迫在眉睫。
这一次赶路,是我一生中经历的危险之一。一边是黄河天险,激流险滩,一边是日军居高临下地盘踞着的的中条山。时当乱世,汉奸土匪强盗丛生,趁火打劫,黄河边上更是土匪出没,杀人越货,抢劫行人的财物,然后再把人杀了灭口,这些乘着民族危难而兴风作浪的败类们,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很多困难,但是一时间又没有能力清除他们;日本鬼子则是靠山而居,据险而守,居高临下,虎视眈眈。这样,真是危机四伏,随时都存在着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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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到芮城去,有一个国民党《扫荡报》的记者,姓陈,和我一路走。他要到芮城那里去采访。我们都是花钱雇了老乡,借他们的毛驴骑着走在抗日政权所在地区,当地民众都有义务为抗战人员服务,只要付报酬,就能解决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问题。
其实,我在华干和太南游击队里都长途跋涉惯了,步行赶路都没有问题,是这位陈记者特别要骑毛驴,他不习惯步行走长路。快天黑的时候,走到一个岔路口,前面有两条路。一条路离黄河近一些,一条路是离日军近一些,该走哪一条路呢?河边土匪出没,当地老乡是闻风变色;离山头,离日本人的岗哨特别近的地方,敌人的刺刀在夕阳的辉映下闪着寒光,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办?你看这两条路,要是靠黄河边上走,听说河边上有劫路的,你不给他钱,他就把你杀了扔到黄河里,要是靠山走,日本人的岗哨把山脚下走路的我们看得很清楚。他说,那咱们是靠河边走呢,还是离山头近一点儿?我说,这样,咱们还是靠着山边。靠河边走,要是遇到劫路的,咱们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多少钱,被汉奸土匪劫了扔到河里,死得就太冤枉了。乱世出土匪,黄河边上的土匪特别凶恶,咱们两个抗日战士,不明不白地被土匪杀了算怎么一回事?死在日本侵略者手里,咱们还是抗日烈士呢。我身上是带着一支小手枪防身自卫的,可对付土匪也抵不了什么事,
一开枪,还得把日本人给惊动了。依我说,咱们靠着心边走,从日本人眼皮底下闯过去,你听我的吩附好了。我主张在太阳落山之前闯过这个危险的关口,没准儿最危险的也会是最安全的呢。咱们先闯过了这一设路,再找个老乡家住下休息。
我们本来是两个人都骑着毛驴的,还跟着老乡。现在,我就重新做了安排。我骑着一头驴子,让陈记者跟着,装作赶驴的,就像是丈夫赶着毛驴送媳妇赶路,从日本人岗哨附近走。过去丈夫赶马伴送媳妇,这是当地老乡的风俗。我让那两个老乡牵着一头驴,离我们远一些,跟着我们走。等我们平安地通过了这一段路,老乡再赶上来。
这样,离日军岗哨不远不近,毛驴走得不慌不忙,我们就把这一段路过了。我们必须是硬挺着,硬装着,不能让敌人看出我们的破绽来,可是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万一被敌人识破,那就是插翅难逃,一点儿都不敢麻痹大意,心都吊在嗓子眼里。而且,我不但自己要撑得住,还要给陈记者打气鼓劲儿,让他保持镇静。我们两个人,追于形势,在日军的眼皮子底下,演出了一场“夫妻双双把家还”,总算是骗过了敌入。过了敌人的岗哨,走出一段路,老乡也赶上来了。我就跳下毛驴,对陈记者说,你辛苦了,从来没有步行过这么长的路吧?现在给你骑着驴子走,你休息休息,我步行,我的两条腿,可是爬山跳沟地走惯了的。
到了前边,又遇到了新的情况。
这里的平原,依山傍河,地形很特别。在平原上放眼望去,是平坦的一片,但是,走着走着,却会遇见一些凹陷下去的断崖沟壑。这些沟壑,在远处是看不见的,到了近前,才发现它们,窄的有几百米宽,宽的足有几里地,陷进地下几十米,沟里还有窑洞有人家。走到一处,沟壑在望,陈记者非常疲倦,就提议说今天就在这沟里住下来别走了。我说,按照路途计算,今天一定要赶到前面的村子,明天才能到达目的地。陈记者又累又乏,虽然这时他已经是骑着毛驴赶路,他还害怕走夜路,一再说要住在这里,我呢,反复坚持说再往前走一段路。结果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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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走进沟里,就听到一片脚步杂沓,很急迫的样子。我们非常紧张,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人。他们从那边上沟,我们从这边下沟。下了沟,按照我的意见,我们没有停留,就又翻到平原上。这时,那些不知来历的人群已经跑远了。夜色中,我们匆匆向前行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了闪烁的一片灯光。我们的心才开始安定下来。
这是一个村庄。我们走进去,老乡赶着毛驴,跟在我们后面。一进村子,我们就上前去叫门,那户人家的院门我记得还是斜着的。我是个女同志,叫了两声“老乡”,门就开了。老乡紧张地开门,紧张地让我们快进屋,把赶着毛驴送我们的那位乡亲打发走了,连门都没有让他进,以免人多暴露目标。老乡说,就在刚才,
一群皇协军在村子里打死人了,情况很是危急。敌人是否走远,还不能断定。我想,我们先前在那道沟壑前听到的那一片匆忙的脚步声,就是敌人在奔袭吧。这个老乡很机敏,急忙把陈记者引到喂牛的棚屋里,以便发生意外时可以迅速转移,把我则侧带进隐蔽的小窑洞里这一带的窑洞,都是大窑洞中又掏出一个小窑洞,是储藏东西用的。也比较隐蔽。我进了小窑洞,窑洞里储藏了很多红枣。我一路上匆忙赶路,早已是饥肠辘辘,藏在窑洞里的时候,我就一把一把地抓红枣吃,那才是又香又甜呢。老乡给我们做了晚饭吃。夜里,我就和这一家的老太太一起睡在这大窑洞里的一铺炕上。奔波了一天,几次遇到险傅,心一直是绷得紧紧的。直到这时候,睡在老乡的土炕上,我一天来绷得非常紧张的神经,一下子都松弛下来。
第二天,我们在村子里雇了一辆牛车,吱吱扭扭地在路上走,陈记者坐在牛车前面的车辕上,我坐在牛车中,仍然是家人夫妻两口走亲戚的样子,从从容容,不急不忙,最艰难的一段路,终于被我们甩在身后了。
经过这次历险,这个陈记者,真正佩服我了,他夸奖我年纪轻轻,就这样沉着勇敢,对付敌人有两下子,对自己人又懂得关心。他对我说,他相信牺盟会八路军里有人才,要把他妹妹送到我这儿来,让我带着她做抗日工作。可惜后来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到延安去,到延安去
随着局势变化,国共合作的局面出现了危机,在晋西北发生了阎锡山的军队围攻抗日新军的事变,一时间,燕家山的情况也紧张起来。
在山下面,蒋介石派来的李犹龙专门在第七专署来做策反。他以国民党中央特派员的身份拉拢青年,有一次他召集会议,我们都去了。他就讲,国民党怎么怎么样,共产党怎么怎么样。我是心中有数,不理睬他。可是,工救会的头头,那个姓朱的就被拉过去了。我马上跟李哲人汇报说此人叛变了,李哲人还不相信,他说此人刚刚向他汇报过工作,没有表现出异常,还说再过些天他还来汇报工作呢。可是几天以后,此人就总是跟我讲,他是东北的流亡青年,父亲母亲都留在东北,没有经济来源,生活非常困难。现在给共产党做工作,都是供给制,手里没有钱,没法子顾家。要是到西安去,投奔国民党,一样是抗日,可是那边条件很优厚,也可以在经济上照顾家人了。此人还散布一些抗战必然失败的论调。李哲人听了我的汇报,还不相信。结果没有几天,此人就跑到李犹龙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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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就发生了晋西事变。阎锡山向山西新军动手,由抗战初期的利用共产党转变为排斥和杀害共产党,寻找借口要把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新军“解决”掉,从牺盟会中清洗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山西的抗日统一战线面临着分裂的危机。这也波及到我们这边来了。当时,地委要求我们全部转移,每个部门只留下一个人照应门面。这样,阎锡山的人来了一看,我们还在照样工作,这就表明我们与晋西事变无关,与共产党无关。
当时,我们都奉命撤退了,我把妇女救国会安排到夏县的一个山沟里,由张彩在那里负责。然后又回到燕家山,回来一看形势不对了。我远道而来,本来想在这里住一夜歇歇脚,却看到工会那个姓朱的头头公开叛变了,公开投靠了国民党李犹龙,我们的身份隐藏不住了,情况很紧急,我就不敢在燕家山住下,我向留守的那个同志(名叫张杰)交待情况,让她也迅速撤退,没有必要在这里留守了,告诉她怎么逃走,怎么到夏县山沟里找自己人,我就连夜离开。结果当天夜里阎锡山就派人来了,把青年救国会的小薛抓走,后来牺牲了。农民救国会的两个人也被逮捕。只有马枚跑掉了。
我从燕家山出来,连夜赶到地委,李哲人也不在地委住了,住到坦曲八路军的兵站。我就跑到兵站里找李哲人。这时候,杨惠文(原来的公开身份是在垣曲县牺盟会里工作,实际担任垣曲县委宣传部长)也从工作的地方逃跑出来,找到地委,李哲人就安排我们两人白天关在房子里,晚上才出采,)散散步,活动一下腿脚。为什么呢?因为李哲人还准备要我们做公开的群众工作,不能暴露党内身份。我们就像关禁闭一样地关在兵站里。白天有人给送吃的,兵站伙食好,吃白面馒头,猪肉,白菜粉条炖豆腐,炸油条,八路军缩国民党第十八集团军,当时国共关系还没有破裂,由国民党政府提供军需,供应较好,这在当时就是最高享受了。原先我在燕家山的时候,伙食是很差的,时候没有饭吃,有时候只有小米没有菜。燕家山的那口锅也有问题,边饶饭一边就漏水,烧饭经常是半生不熟。只是迫于现实条件,什么.阪都能吃。现在住在兵站,可真是解馋了。我们吃了饭没事情做,就在屋子里嬉闹,每天吃得肚子撑撑的,贪嘴,都吃得消化不良了,还是忍不住要继续吃,晚上就出来到野地里遛哒,消食。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忍耐不住了,找李哲人说,总得想个办法让我们工作呀,现在这样子,每天不干事,每天还吃这么好,我受不了。李哲人开始说,你们到屯留的北方局党校去学习吧,以后形势好转再回来工作。以前我们常去屯留开会。
四个救国会,农、工、青、妇,我是党组副书记,党组书记的名字叫路易,后来在北京中日友协工作。我们两个常一块儿到北方局去。从平陆到垣曲、高平、长治,然后才能到屯留。我们就等待机会到屯留上党校去。后来局势进一步恶化,阎锡山部下孙楚的军队盘踞在阳城的山上,无法通行,屯留党校去不成了,李哲人安排说,这样吧,你们想办法过黄河,到西安去,从那里上延安吧。我一听,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
本来在从太原撤退到临汾的时候,我就有机会到延安去的,可是,我二姐怕我一个人年纪小,照管不了自己,就把我带回了河南。从华干毕业以后,我跟着刘子超在太南游击队打游击,我也提出来要到延安去,刘子超不愿意让我去,但是又犟不过我去,就派了个交通员,带着我到黄河边上走了一圈,黄水滔滔,军情紧急,从哪里也过不了黄河,只好又回返了。刘子超说,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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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延安是革命的中心,是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所在地,是全国的革命青年都十分向往的地方。现在,我也终于要到延安去了,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呢?
好事多磨
这样在垣曲待了三四个月,就决定让我和杨惠文到延安去。接受了指示,我们就从垣曲过黄河。我的党组织关系写了一个小纸条,就别在头发里。18、19岁正是年纪轻,头发非常厚,把组织关系介绍信叠成小纸块,藏进去。从垣曲出发,过了黄河,到了西安,住在八路军驻西安的办事处里面。
这是1940年春天3、4月间。在八路军办事处停下来,因为国民党封锁边区,走不了,就在西安等待机会。没有想到,离延安只有几百里路了,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苦熬苦等,一等就是几个月。各地来的人员,还有投奔延安的学生,都在西安停下来。延安是全国人民尤其是青年人向往的圣地,冒着生命危险,满怀报国激情,千里万里远道而来,现在却被人为地阻隔在西安。我等得非常不耐烦。因为住的地方气候潮湿,我的疥疮又复发了。没有什么药,却有几,支六零六,是治梅毒的。本来给办事处一个女同志治病,剩下几针没用完。办事处的人就跟我说,让我打六零六试一试。否则,我的皮肤病,到了延安就会更加严重,那里都是住窑洞,潮气更大。我就同意了。结果,一打针打坏了,全身都起了反应。这时有机会可以走了,我却因为打针打坏了,走不了。只能是眼看着杨惠文他们离开西安,连可以深入地交谈的人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地等到了40年5月,我的皮肤病渐渐好了。朱德总司令从山西抗日前方途经西安回延安,从此就留在延安,再设有上前线。我们就跟着朱德总司令上延安去。当时八路军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大卡车,没有别的车辆,朱德总司令坐的也是大卡车,朱总司令的车在前面,我们在后面,充作朱德总司令的随员。有关人员事先就告诉我们,一路上都不要下车,不要讲话,遇到情况会有人出面处理。这样赶路,气氛就很紧张,一路上难免是提心吊胆,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事件。路过黄陵县,也不敢下车去看看黄帝陵。好在是有惊无险,在卡车上颠簸几天,终于到了延安
第四章在延安的学习生活
中央党校45班
这样,我从前方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革命的圣地延安,一颗经常悬着的心,这次可放下了。终于回到家了。这里就是革命的大后方,是党中央所在的地方啊!
到了延安,我被安排住在中央组织部招待所,分配到中央党校45班学习。这是党校的一个高级班,班里的学员都是从前方和重庆工作回来的,都是有一定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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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斗争经验,经受过战争、经受过和国民党蒋介石斗争考验的知识分子。从无锡来的“才女”严慰冰(后来与陆定一结婚)也在这个班上。
在中央党校学习,课程有马列主义基础、中国革命史等。党校的学风,是毛泽东倡导的,以自学为主,发了教材,主要是马列著作,和中共中央文件,自己读书,然后集体讨论。早晨个人活动锻炼,晚上到延河边上散步,要不就看延安的文艺团体的演出,白天就抓紧一切时间看书或者开会讨论。我年纪小,比起别的同志来,经验方面也差一点儿,就是爱提问题,爱争论,读不懂的东西,就追着别人请教,到集体讨论的时候,叽叽喳喳地抢着发言,对别人讲的,一时听不懂,或者有不同看法,也不知道什么叫沉默和退让,总是一五一十地跟人家“讨论”问题,甚至争得面红耳赤。别人也习惯了,遇到这种场合,会有意无意地让着我,就像大哥哥大姐姐让着家里的小妹妹。其实呀,我就像是在外面流浪了很久、吃了很多苦头的小鸟飞回家了,能不尽情地扑腾吗?
学习了两年,就从中央党校毕业了。中央办公厅的武竞天(建国后袒任过铁道部长)找我谈话,说要安排我到中央办公厅秘书处工作。他说我第一是年轻,精力充沛,第二是经历过地下工作和武装斗争的考验,第三是从小就读书,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又经过中央党校的理论学习,是进中央办公行的合适人选。中央办公厅秘书处,那可是多少人都向往的地方,是直接为中央首长服务,直接接触中央的核心机密啊。可是,我一来年纪小,没有想那么多,二来,在中央党校学习的两年里,我切切实实地感到了自己的思想文化上的差距原先在敌后工作,自己就是个小知识分子,比起那些农民来,识文断字,讲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年纪又小,走到哪里都是让人佩服让人称赞的。到了延安,学习了两年,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这才知道革命的队伍里有那么多水平高的同志,知道了革命理论的高深和广博。如果说,当年参加革命的时候,我是党叫干啥就干啥,现在就有一些个人的主见了。我喜欢上了埋论工作,想多学习一些革命理论,多读一些马列主义著作。因此,武竞天找我谈话,我就毫不隐瞒地讲了我的想法。我要求继续学习,这样也就表明了我不愿意到中央办公厅秘书处工作的态度。
小初中生偏要学理论
那时候,我二姐聂元素和姐夫梁寒冰都在延安,在马列学院。二姐看见我半通不通地啃理论,还要读《资本论》,就嘲笑我说,你这么个小初中生,还想学理论。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都是大部头,你能学得懂吗?她越这么说,我就越是坚定学习的决心。我的那股犟脾气又上来了。我想,我直接上大学有困难,我就从头来,决心上高中。当时延安大学的校长是赵毅敏,延安大学有一个高中班,我就上了延大高中班。这时候,杜鹏程(后来因为写长篇小说《保卫延安》而著名的作家)也在高中班学习,他整天抱着小说看。我呢,学习的时候,我就自己学着写点理论的东西,小文章。我还把写的东西送给赵毅敏看,赵毅敏看了我的学习心得,鼓励我说,行啊,写得不错,努力学习吧。
延大校址是在杨家岭旁边,和中央党校相对,斜对面,中间隔一条延河。在杨家岭的时候,天气一暖和,我们就下延河游泳,有的时候,一大早就下河了,真是充满了生气。到晚上,我们吃过晚饭出来散步,也到青年文化沟去,看童大林主编的轻骑队的墙报。这个刊物思想活跃,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丁玲的《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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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有感》和王实味的《野百合花》,都是在轻骑队的墙报上发表出来的。这些文章因为观点鲜明,锋芒毕露,并非在延安的一般人所能写出来的,就更加吸引了众多的读者,也引起了赞成者和反对者的争论。不过,我那时候年纪轻,在延安的生活接触面比较窄,又是全身心地投入了理论学习,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做不出评价,当然,我也没有看出他们反动在什么地方。直到后来,问题闹大了,毛主席都表态了,轻骑队的墙报也停刊了。
“抢救”和被“抢救”
在延安大学高中班学习不久,就赶上了延安整风运动。“延大”是和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合在一起进行整风的,为了便于一起组织活动,都搬到桥儿沟。
鲁艺的校长是周扬。他也是鲁艺和延大整风运动的负责人。周扬在大会上做整风动员报告。周扬是很善于演讲的,他讲话的时候,感情热烈,很有煽动性,把大家的情绪都带着跑,能造成压迫人的一种声势。他并不像有的人那样,板着面孔凶巴巴的,可是,他能把大家的思想都牵着跑。周扬说,整风运动,有问题的都要交待。他有几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凡是有问题的,都要交待,现在交待,还可以赶上末班车,不然的话,就是另一种后果了!”
毛主席说是要整风,当时的中央文件,和后来的所史记述,都说这是一场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可是,整风整风,不知道怎么-来,就突然变成“抢救”运动了。在鲁艺和延大,周扬讲完话以后,就开始抢救了,我先是被派出抢救别人,后来又被别人抢救。派我去抢救谁呢?一个是朝鲜人,一个是日本人,都是女同志。她们是从东北过来的,据她们自己并,她们是日本共产党的党员,自愿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工作的,千里迢迢地投奔延安。特别是那个朝鲜姑娘,大个子,什么都好,就是28岁了,还没有谈对像,有人无中生有地怀疑她是负有特殊使命的特务,潜入延安,又不敢结婚。那个日本姑娘,也是被怀疑是日本特务。因此,她们两个人都成为抢救运动的第一批牺牲者。
别人的事情,我搞不清楚,派我去抢救别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抢救法。没有想到的是,从小就参加革命,自以为革命意志坚定不移的我也成了抢救对像。开始说我是河南人,是“红旗党”,是假党员。这是康生信口雌黄制造的冤案,他说河南的地下党都是受蒋介石控制的,是打着红旗为蒋介石卖力的,所以叫“红旗党”。这本来就是冤假错案,何况,我还跟河南的地下党不沾边。我入党是在太行山,是在朱瑞和刘子超领导的华北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入的党。让我交待,我就这样分辩。谁知道,洗刷了这个罪名,又被安上了新的罪名。康生说我和王实味有关系。我和王实味有什么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当时也不知道这话是康生讲的,这还是我二姐和姐夫后来告诉我的。我与王实味的联系,就是从王实味住的窑洞门前路过了几次。我是去找中央党校的研究员杨绍萱,就是当时延安平剧院改编上演《逼上梁山》(并且得到毛主席的高度称赞)的改编者之一。杨绍萱住在马列研究院特别研究员王实味的隔壁。他年龄比较大,很喜欢年轻人,叫我到他那里去玩。我不认识王实味,有时候在他住的窑洞外面碰上了,因为见面多了,也就是说一两句话打个招呼,“你来了?”“来玩。”从来没有正式打过交道。到后来,王实味因为写《野百合花》挨批了,还指责他是“托派”,延安的人们都知道,很少有人再接触他,怕受到牵连,他也更加孤僻和冷寂,遇到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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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加理睬。我虽然年龄小,对这些事情也都知道,我怎么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刚刚20岁出头的我,莫名其妙地就被追查了一阵,没有查出什么东西,却把我的情绪给闹坏了。平白无故说我是特务,我当然不高兴。我是直到解放以后,才走到社会上,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我从小是在家里边,备受宠爱,15、6岁参加革命,就在革命队伍里,思想单纯得很,战斗和生活中,吃了不少苦,但是在人际关系上,却是一直感受到革命队伍内部的友爱团结和互相关心的。身边的同志,都比我年纪大,凡事都愿意让着我,因此,我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不知道社会上是什么情况,不懂得什么是坏人。现在一下子挨了整,自己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抢救运动停止了。因为“抢救”我的时候,已经是运动后期,被抢救的人已经是多得不得了了。一开头,我不是还参加了抢救别人吗?也没有讲为什么要停止运动,就不了了之了。延大也和鲁艺分开了,又和延安行政学院合在一起,搬到了杜甫川东边。西北局也在那里。西边是中央党校六都,对过就是高岗领导的西北局。
此事“不许议论”
很快地,我又回到中央党校六部。六部的负责入是侯维煜。我在中央党校一直学习到1945年的抗战胜利。到1945年前后,这时候延安的人就比较少了。都派到各地工作去了。日本投降以前,我二姐和二姐夫也被派到晋察冀解放区去。他们在延安的时候,住在枣园,我星期天经常到他们那里去玩。枣园是不能随便去的,毛泽东就住在那里。我二姐和二姐夫都是扃情报工作的,属于要害部门,要有特别通行证。但是我可以自由来往。这大概是因为我也给中央领导人做过情报工作的缘故吧。
我经常到枣园去,对于丢泽东和江青的事情就听到一些。主要是说,中央的高级领导人中间,很有些人反对毛泽东跟江青结婚,他们对江青这样一个从上海滩来的名声不大好的电影演员,都很反感,听说张闻天呀,徐海东呀,都公开表示过反对意见,可是毛泽东没有接受。当时在前方的时候,党内还有个通知,说对于毛泽东和江青结婚一事“不许议论”,这在今天听起来是非常可笑的,可是,我们当年都是坚决执行的,谁也不许传播有关的消息。还有就是关于江青的日常生活方面的非议。不知道为什么,江青喜欢使用十几岁的小男孩当公务员,就是“小鬼”,大不过14、5岁,小的只有7、8岁。那时候在延安收留的流浪小孩参加八路军的不少,人们称他们为“小鬼”。江青就从中物色“小鬼”,给她当公务员。听说有一次,毛泽东要江青烧毁一批文件,结果江青连一些不需要销毁的文件也一块儿烧了,因为不得法,还把烟囱给堵了,让“小鬼”下到非常狭窄的烟囱里去掏,要是万一掉下去卡在烟囱里面出不来,就出大问题了。毛泽东发现了这件事,狠狠地批评了江青一顿,江青为此与主席吵了架。这样的女人,跟在最高领袖身边,怎么能让人们放心?
黄土窑洞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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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央党校六部,我认识了吴宏毅,并且和他恋爱了。他那时候是党校的班党支部副书记,兼作学习委员。吴宏毅是学生出身,讲起马列主义理论来滔滔不绝,身材高大,谈吐不凡。他的资历也很有特色,跟随刘伯承元帅当战地记者,写过不少报道太行山八路军的战斗事迹,是很出名的战地记者。延安当时是男多女少,比例严重失调,我的身边也有一些追求者,但是我却选择了吴宏毅。我的想法是不选择一个枪杆子,就选择一个笔杆子。和他结合,可能还因为我自己对于学习理论写文章的迷恋有关。事后想来,这种想法太幼稚了,当时却是一个心眼这样想了。
第五章在决战东北的日子里
骑着大洋马上东北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签订了投降书,坚持了八年抗战的中图人民,终于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抗战胜利以后,我和吴宏毅一块儿被派到东北去。延安有大批干部都被派到东北去,七大的中央委员有80多人,就有20人先后到了东北,领导开辟东北根据地的战斗,跟国民党抢地盘。中共中央对于东北的重视,可想而知。
在此之前,朱瑞也在延安,他是到延安开七大的。开完七大,他们要回部队去,回南泥湾去。我们党组成了第一支炮兵部队,朱瑞是司令员,部队驻地在南泥湾。那里原先有一个炮兵学校,朱瑞把袍兵部队的营盘安在那里,炮兵学校的政委邱创成就给朱瑞当政委。创成的要子刘勇,和齐心是好朋友,齐心又和我是好朋友所以,我们去东北之前,决定去看看朱瑞,也到当时搞大生产运动搞得轰轰烈烈的南泥湾去看一看。我、吴宏毅约了齐心同行,一共三个人,一起去南泥湾,从延安到南泥湾,大约一百里路左右,驻延安的炮兵学校办事处给我们备了马匹,我们就兴致勃勃地去了。我们还参观了王震将军领导359旅开荒搞生产的成果。回来的时候,朱瑞送给我一匹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大洋马。那时候没有多少车辆,前面说过,朱德在延安到太行山之间往返,都是坐着卡车的,那时部队的大炮都是用从日军手中缴获的大洋马拉着的。我们夫妻两个人上东北,有一匹马,方便多了。
我本来是第一批分配到东北去的。结果我得了盲肠炎,走不了。本来应该做手术,开刀,因为任务紧急,医疗条件又不完善,就没有开,说是采取保守疗法,其实也没有吃什么药,硬抗着,没有想到也能抗过去,慢慢地好了。
这样,我就跟着第二批去东北的队伍出发了。走的时候,带队的是刘汉生。这时候日本人投降了,但是还没有完全缴械。我们和国民党争夺东北,他们有飞机,有火车,还有一些东北的伪军摇身一变成了中央军。土匪也有,大股小股的都有。就像《沙家浜》里边的胡传魁那样的,有几条枪,都被国民党收编了。咱们派的人,大多数是做地方工作的,要发动东北的人民群众觉悟起来,跟共产党八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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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就靠两条腿往东北跑。有的人结婚了,生了孩子了,就弄个毛驴,一边驮一个筐,这边装行李,那边就把孩子搁进去。都是一个心眼往东北赶,要抢在国民党军队的前面。我们算幸运的,有朱瑞送的大洋马,可以驮行李,也可以骑着走。
我们从延安出来,过了黄河,就到了山西北部。经过大同、繁峙的时候,那里的日军还没有投降。我们这支队伍主要是做地方工作的干部,不是作战部队,没有作战任务,只好是想方设法地绕开敌人的据点,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在繁峙境内,有日军的一个大据点,正好扼守着交通要道,据点里的情况不明。我们就找了当地的老乡,在夜里悄悄地从据点旁边穿插过去。夜色朦胧中,一片寂静,只有大风的呼啸声,谁也不许发出任何响动,一个跟着一个地行进。走到据点附近,还听见了据点里传出咿咿呀呀地唱戏的声音,日本鬼子正在据点里悠哉悠哉地看戏,我们的队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过来了。我们跑起来就像一阵风,那时年轻,体力好,一跑就是十几里路。过同蒲铁路的时候,也是这样,铁路两边都是开阔的田野,绝对不能停留,不能暴露目标,要一口气奔跑过去,到安全地带,全靠两条腿,要跑到离敌人较远的地方了,才能停下来休息,喘一~口,继续前进。
过了同蒲铁路,就算到了安全地带。我们在一个山村边上的房子背后休息下来。时当拂晓,曙光升起,清点队伍的时候,才发现一对关妇带的孩子丢失了,小孩子是驮在毛驴背上的筐子里的,连人带驴都找不到了。过敌人的封锁线时,人们的精神是高度地紧张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让敬入发现上。小毛驴顺着铁路跑掉了,孩子的父亲手中只牵了一根空绳子,竟然就那样走了很久都没有发觉。领导先后派出两批人,装扮成干活的老乡的模样,顺着铁路线去寻找,在野外没有找到,就到附近的村子里去问讯。幸运得很,这个小孩和驮他的驴子都在村子里找到了,当地的农民很善良,他们外出汗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走失的孩子,就把他领回家中,对小孩子照顾得很好,驴子也给喂上了。
山西多山。过了同蒲路,我们的队伍要翻越五台山脉的一座山。因为情况紧急,队部下达命令,要在当天夜晚行进。这时已经是寒冬天气,西北风呼呼地刮着,荒山野岭,风势更猛,没有任何遮挡地向着队伍扑过来。夜色深沉,天上看不到星月,地上看不清路径,我们就后边的跟着前边的人,盯着模糊的身影赶路。人困马乏,一边走一边打瞌睡,加上路难行,不时地有人从马上、驴背上掉下来,发出一声声惊呼,又被周围的人们制止了。一直走到天亮,才在一座小村庄里停下来,人们连背包都来不及打开,就倒在老乡的土炕上睡着了。
我们从延安出来,过了黄河,横穿山西北部,来到河北省北部的张家口。张家口是从河北平原通向内蒙古和东北三省的交通要道,又是我军在抗战胜利以后占领的第一座城市。从各地调集的开赴东北的部队和工作干部,都是经由张家口向北走的。各路人马都在张家口汇集,这里一时间拥挤不堪,大街上和火车站上都挤满了我们的人,都想争先赶到东北去。早一天到达,就能早一天开展工作。也可以缩短旅途劳顿。肖克将军就在火车站,负责安排哪个队伍登哪一趟火车,到达什么地方,成了铁路运输的总指挥。
山迢迢,水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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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途跋涉,我们在张家口停下来,准备换乘火车,先从张家口到承德去,再从那里继续往东北赶。我们把一路上带的马匹和驴子都交给指定部门,就上了火车。原先以为,从步行改成火车,可以放松一下子,可以消除多少天来匆忙赶路的疲劳,没有想到,火车上的条件极差,车皮少,人员多,车厢里塞满了人,有的还是那种闷罐车,空气不流通,气味很难闻。我们上车也没有带东西吃,原先以为人一上车火车就开了,既没有敌人的封锁线,也无需再劳碌自己的两条腿,可以在自家的地盘上自由行动了。没有想到,坐火车还不如我们步行前进。一是火车趴窝,谁也说不准火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停,人们都不敢下车,害怕掉队。等到火车开动了,也是“老爷车”,慢慢吞吞,走走停停,一路上要修个不停,要加水,加润滑剂因为没有润滑剂,就收集人们带的肥皂代替。二是沿途没有卖食物的,这一带都被日本人糟害苦了,现在又过大部队,拿不出什么粮食来,火车开了十几个小时,停车的时候下车买东西吃,车站附近只有卖豆腐的。豆腐的营养价值很高,可是,我们在火车上没有办法加工,连调味的盐也没有,这就只能是忍着胃酸吃这淡乎寡味的白豆腐。于是,我们不由地怀念起前一阶段的长途跋涉来。虽然说是夜行晓宿,翻山越岭,还要冒着危险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可是,一旦休息下来,睡在老乡的炕头,就能吃上热乎乎的汤面,有时候还能买到烤得焦香焦香的馒头、花卷、烧饼,带在路上吃,吃得满嗜都是香喷喷的。现在坐着这哐哐当当地不知道走到哪里是一站的火车,面对着一块少盐缺油的豆腐,人们直念叨,还不如在山里多走几天呢。
这样的火车,把人们坐晕乎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几天几夜,火车才开到了承德。现在,承德是以满清王朝修建的避暑山庄和外八庙著称于世,我们到达承德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逛这些风景名胜。邪时候,承德是伪满洲国的边境,是最早沦陷的地区之一。日本人占领和统治的时间长,老百姓受的苦难多。日本人搞的并村连坐,把老百姓整得又夯又苦又胆小,许多村庄都变得空空荡荡,听不见狗吠鸡鸣,满目断壁残垣,片凄凉景象。老百姓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或者就躲到山沟里面,一·见我这些陌生人,就吓得急忙躲藏起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的队伍从承德开始,由火车转为步行前进。我们这支干部队伍,一路上没有任何任务,唯一要求是迅速地赶到东北目的地。当然也顺便地做些宣传工作,做老百姓的安抚工作,宣传共产党的群众政策,讲八路军是为穷人打仗的,讲共产党要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还有,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那些内容,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买卖公平,态度和蔼,保护群众利益。这和长期统治这里的日本人和伪军的盘剥百姓欺压民众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很快就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和拥护。当地的穷苦人家的妇女,光着身子向我们要衣服穿。老百姓从低矮的土屋中,从偏僻的山沟里走出来,排成队迎接我们,和我们说话,帮我们带路,住在老百姓家里,一天三顿饭都是吃土豆。这里实在是太穷了,没有别的粮食。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比天天吃白豆腐强一些,也强得有限。
我们走到了凌源、朝阳,然后又走到辽宁省西部的新民,这是我们这次进军东北的第一个目的地。在这里,吃饭问题解决了,可是,穿的问题又冒出来了。这里是东北大平原了,可是,像歌曲里唱的那样,“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已经过了收获季节,好景不再,平原上光秃秃的,无遮无拦,已经进入冬季,肆虐的寒风让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领略了东北冬天的厉害。我们虽然有所准备,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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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穿的棉衣棉裤什么的带在身边,可是,在新民这里,它们好像都变成了一张薄纸,根本无法御寒。尤其是我们的队伍里,一些人还带着孩子,那些小孩就更可怜了,冻得呼哧呼哧的,今天感冒,明天发烧,把大人们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做母亲的害怕他们冻出毛病来,急忙给孩子们做棉衣棉被,结果,有一对年轻夫妇,为了孩子的保暖,给他做了一床厚被子,行军的时候用被子把毛驴驮的筐筐盖得严严实实,不让冷风钻进去,没有想到捂得太紧,把孩子捂死了,大人也痛不欲生。
几十万大军进东北,哪能准备得那么充分?我们看到那些从山东渡海而来的部队战士,他们本来是在中原一带作战的,如今穿着单薄的军装,在凛冽的北风和纷纷的大雪里行军,年轻的战士们只有用快速跑步的方式,才能抵御严寒,不至于冻僵,这些战士们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让我深深地感动。
区委书记
过了新民县,我们这支干部队就被分配到东北各地去工作了。我和吴宏毅双双来到辽宁和吉林交界的双辽市郑家屯(那时是辽西省境内),那要是中共西满分局辽西省委所在地。当时的省委书记是陶铸。吴宏毅就在辽西省委的机关报《胜利报》,接替许立群社长负责报纸的工作,我被分配在郑家屯的第三区里当区委书记。新的生活,新的战斗,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开始了
1945年的冬天,12月间,我和吴宏毅来到郑家屯。那时候,共产党八路军在东北新来乍到,国民党军乘我们立足未稳,就想把我们消灭掉,他们从南向北地推进,准备向郑家屯发动进攻。同时,郑家屯带的土匪也很猖獗,他们频繁地活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就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开展工作的。我们在区里发动群众,检举汉奸士匪,肃清止匪,安定地方,做了很多争取民心的事情。但是,国民党军队来势凶猛,人数众多,在武器装备上占有很大优势,离郑家屯越来越近了。我们接到命令,要以郑家屯辙退,让出铁路线和重要城市,往北边走。这是中央决定的。这年的12月28日,中共中央发出《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重要指示,要求进入东北的我党我军“让开大路,占领两厢”,撤出铁路沿线的城市,把它们暂时地让给疯狂来犯的国民党军,共产党则要到广大的农村去,到偏僻、艰苦的西满北满地区去,放手发动群众,进行土地改革,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扩大武装力量,训练部队,最终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战胜敌人。这样,我们就从郑家屯又向北撤退了。我当区委书记的第三区区长姓严,他奉命留下来,在敌后开展游击战。这是一个好同志,工作很扎实,和我配合得很默契,可是,他留在郑家屯时间不长,就被敌人抓住,杀害了。
我们随着中共西满分局自南向北地穿过吉林省,撤退到黑龙江境内的齐齐哈尔,这已经快要到达中国的最北端了。西满分局书记是李富春,西满军区司令员是黄克诚。当时,国民党的军队是从南向北压过来,我们是大踏步地向后撤退,除了在四平打了一场大战,别的地方,也都有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不过,敌人越是向北进犯,兵力就越是分散,最后就向前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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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齐哈尔,吴宏毅担任《西满日报》社的副社长,每天忙于编辑报纸,撰写社论,我当了第一区就是城关北区的区委副书记,第一区的区委书记就是黄克诚的夫人唐棣华。还有一个副书记叫陈健,他在建国以后在冶金部当过司长。
齐齐哈尔在松花江和嫩江的交界处,位于黑龙江省的西北部,离内蒙古的边界不足200公里。这里是我军刚刚从苏联人手中接管的城市,社会秩序急需整顿,工业生产急需恢复。我所在的城关北区,人员复杂,汉奸、土匪活动频繁,人心比较混乱。我成天地在街道上跑,发动群众,肃清隐藏下来的汉奸、土匪,开群众大会,号召有问题的人自动向政府坦白。我说,自己向政府坦白了,把问题说清楚了,政府会从宽处理。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身上有些污点是难免的。可是,如果要是自己不交待,让群众检举出来,那就是抗拒政府,就要加重处理。因为是我们刚刚接管的地区,有的人相信我们,有的人就仍然是等着国民党军队打过来,或者是等等看,看情况变化再说。形势严峻,社会秩序复杂,常发生打暗枪的事。
吴部长的手术刀
到了1946年夏天,6月份吧,我们的工作已经开展起来,不齐哈尔各方面的情况都好转了,正在这个时候,敌人打过来了,要进攻齐齐哈尔。上级决定要放弃这个城市,命令所有的女同志和家属都先行撤退。我这个时候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很困难,因此,我就没有撤,留在齐齐哈尔了。
可是,到了7月初,危险越来越近,不走不行了。我却又走不动了。不光是因为挺着大肚子,还犯了盲肠炎,需要动手术。国民党正在进攻,人心惶惶。送到医院里,当地医院说手术动不了,要到哈尔滨才有大医院,才能做手术。也没有药。我没办法,吴宏毅就去找黄克成(西满军区司令)要药吃。黄克诚说,你来得正好,军区的卫生部吴部长刚从前线回来汇报工作,我让他马上去看看。吴部长刚刚从前方回来,穿着一套油消麻花的军装。老百姓说,八路军尽吃肉,吃肉都吃到衣服上了。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发这一身衣服,走到哪里穿到哪里,连换洗的都没有,着了急,晚上睡觉也是它,能不浑身油乎乎的吗?他就穿这一身衣服,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看不起他,这样子还能当医生?吴部长顾不上别的,就给我检查身体,一查看,他说这是急性盲肠炎,必须马上动手术。吴部长说,请你们医院里的人一起研究,怎么做手术。医院的医生说,干脆一块儿拉个大口子,连切盲肠带剖腹产得了。吴部长不同意。他说,开一个小口子,切盲肠,是小手术,容易做,要是做剖腹产,就成了大手术,弄复杂了,这里条件不够。在当时,根本没有任何消炎的药品,连消炎片都是极难找到的。
当时的条件的确是很困难。我们没有药,消炎片都没有。当时市委书记是朱光,市长是王盛荣。王盛荣是被警卫战士的枪走火给打伤了,也没有药治疗。他受伤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们在楼上开会,楼下的战士擦枪,枪口朝上,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下子子弹飞出来,穿过楼板,打到王盛荣的腿上。当时我们看到王盛荣受了伤,不知道子弹哪儿来的,以为是国民党特务搞破坏,从外面打黑枪。后来才知道是警卫战士误伤。王盛荣穿着大皮靴,他到苏联去过,从苏联穿回来的皮靴,里面是毛的,一受伤,靴子里的碎毛和子弹一起钻进伤口,化脓了。我呢,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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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盲肠炎。他们找来几片药,给他吃,也给我吃。我说我不吃,都给你吧。我得的是盲肠炎,靠那几片药管什么用?那么严重的炎症,不开刀根本治不好
吴部长给我做手术,给我切盲肠,一下子把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给镇住了。他们以为这么一个貌不惊人、衣着邋塌的八路军,土里土气,哪里像个医生?他竟然敢做这样的手术,八路军里真是有人才。于是,这件事情在齐齐哈尔一下传开了,
八路军和吴部长的声望一下子大增。
吴部长给我做手术,在肚子上拉了一个口子,缝了七针。因为他要把盲肠切除,得先把胎儿拿起来,找到盲肠,才能做手术。结果,做完手术以后,我的肚子更疼了。一查原因,是刀口化脓了。如果是现在的条件,这就不会成为问题了。那时候没有条件啊。我说刀口里面化脓了,化验结果说没有化脓,到了七天一拆线,脓都从缝线那里流出来。开刀以后,不敢翻身,害怕把伤口影响了,只好是仰面躺着睡。动都不敢动。把我的后背睡得疼得不得了。当时东北的日本人还没有走完,日本军俘虏,日本在我国东北的居民都有,组织上给找了两个日本护士照顾我。那两个护士对我真好,她们把我的后背抬起来,改变一下身体的姿势,让我休息,缓缓劲儿,就凭她们的两条胳膊架着我,吃多少苦啊。我吃苦,这两个日本护士也吃苦。因为刀口化脓了,还得做第二次手术,吴部长就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分娩以后,就守在手术台上休息了半个小时,又给我开刀做盲肠手术。这一次清洗得很彻底,洗了好几次血脓,手术也好做了,因为肚子里没有胎儿碍事了。
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女孩,起名叫玲子。那时候我没有奶水,有奶也不敢给孩子吃呀,怕把我身体里的病菌传染给孩子。只好是两个日本护士带着,到老百姓家里,看谁家有奶孩子的妇女,就让人家给喂几口。那是名符其实地吃百家奶啊!后来才想办法给她弄了牛奶吃
第二次做手术,还是没有药品消炎,只好在腹部插了两根管子导脓。没有消毒药水,只能是用盐水清洗伤!。听说,刘伯承的眼睛要做手术的时候,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连麻醉药都没有。这一回手术以后,和上一次正好相反,是只能侧着身体睡觉,开]的伤口一直是流脓流血,有三个月都不能动弹,更不能下床,因为老是偏着睡,把埃着床的那一侧身体和腿都压烂了,又生了疮。我的头发也再
一次地脱落,虽然没有上一次在武陟县那么严重,头发也是稀少得很,从头发的这一边一下子就透过去看到另一边了。但是,无论如何,我又一次地活下来了。我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我身边那么多同志,因为条件艰苦,开始得的病负的伤都并不很严重,就因为缺医少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死去,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而且,通过给我治疗做手术,吴部长的医术,八路军的人才,和信誉,都提高了很多。我做手术,和伤兵住在一起。他们都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对于我做手术的前前后后,他们都有耳闻,也都佩服吴部长的医术。
齐齐哈尔准备撤退,不过,国民党军队并没有打过来,否则,我刚刚做完手术,根本无法行动,打起仗来,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呢?我的好几次危险,都是这样,非常幸运。当年在武陟县养病,正好是在敌人扫荡的空隙里,能够有一段安定的时间恢复身体。这一次又是赶得好,正好吴部长来了,赶上给我做手术;正好敌人没有进犯,虚惊一场,却不用匆忙转移。别人都说我的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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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悲欢哈尔滨
“年轻的老干部”
1947年12月,我从齐齐哈尔调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的一个区做区委宣传部长。市委书记是张平化,他是在我后面调来哈尔滨的。我年纪轻,热情高,工作能力较强,工作开展得好,受到重视,我被从区里调到市里,做市委机关党委副书记,又先后担任过省委和市委理论教育处处长、学习室主任。在省里工作一段,又回到哈尔滨市,继续做理论处长的工作。
从这时起,战争的硝烟离我们越来越远,尽管说解放战争在全国各地打得轰轰烈烈,哈尔滨却成为后方,生活就开始稳定了。我是47年12月哈尔滨的,哈尔滨刚刚解放,东北局还在哈尔滨。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东北局才搬到沈阳。我就一直在哈尔滨搞理论宣传工作。1950年,干部开始评级别。原先是供给制,大家生活都差不多,后来搞津贴,我的津贴比较多,吃的很好。吃小灶,还可以拿不少津贴费。评级给我评了个12级,当时我才28、9岁,也成了年轻的高级干部。
我搞理论宣传工作,从新中国建立以后,经帛要上北京去开会。50年初,我到中宣部开会,别人说,开会的人中间,我最年轻,又穿得漂亮。哈尔滨长期受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影响,具有殖民地色彩,具有文化上的独特性。比如说,那时候在哈尔滨坐出租车,道里和道外的就不一样,道外的出租车有时可以讲国语,但是在道里和南岗区你坐出租车,是不讲中文的,不说俄国话,就得说日本话,你要不说外国话,你要中途下车:,他就不给你停车。还有,哈尔滨在全国的服装界是比较“洋气”的,外国侨民尤其是“白俄”的大量存在,影响了哈尔滨人的衣着打扮,使人们的服装观念很开放,也很讲究。中学生的校服都是毛料的,很挺括。其实哈尔滨市芪的生活是很穷的,家里穷,出门穿的好,哪怕不吃不喝也要穿一身像样的衣服。人们说,不怕家里被贼偷,就怕上街摔交(怕摔脏摔破衣服)。哈尔滨解放得早,搞公私合营的时候,我经常到下边做群众工作,联系的工人多。我到一家服装厂去,那里的老板被解放军吓跑了,剩下工人们留在厂子里。我做工人的工作,欢迎老板回来,结果老板还是不敢回来,我就叫工人自己组织管理工厂,给他们联系业务。联系给我们的机关干部做衣服。他们也给我做了几件衣服,还不要我的钱。可是我坚持付了钱。我是党的干部啊!到中宣部开会,我就穿着他们给我做的衣服,会上有人奇怪地说,中宣部的理论工作会议,怎么还有这么年轻的城市姑娘参加呀?中宣部的许立群认识我,向别人介绍我是“年轻的老干部”。(我在郑家屯就认识许立群,1946-1947年,我和吴宏毅在辽西省委,许立群是胜利日报社长,吴宏毅就是接替他的工作。)
无法维持的婚姻
在哈尔滨,我的工作比较顺利,比较好,50年代初期,社会风气和党内生活都是积极向上的,大家都很努力。可是,我和吴宏毅的关系却不断恶化了。这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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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的工作,也影响了我的进步。吴宏毅很聪明,很能干,是有名的笔杆子,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就是有一条,男女作风有问题。这个人开始几年还挺好,我们生活工作都很默契,很稳定。到后几年就不行了。从他出国和生病前后就开始了。就出问题了。
1954年他到东北局去开会,听东北局领导传达中央对高岗饶漱石事件的处理,开会比较紧张,他当场就心肌梗塞发作,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那时候对心脏病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医生对这病看得特别严重,组织上也担心害怕,对他特别照顾。因为他生病,我经常请假照顾他,一请就是几个月。我还通过我大哥聂真,给吴宏毅联系了到北京颐和园吴玉章老的院子里疗养了一段时间。其时,吴玉章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校长,聂真是副校长。为了照顾吴宏毅,我经常向市里请假,这样就不能不影响我的工作。
在他生病以前,吴宏毅是哈尔滨市副市长,那时候,在男女关系上他就不检点了。在组织上安排他出国访问期间,就出问题了。生病以后,他养病期间,事情就更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愿意多讲,他对我伤害很深很深。我们两人关系不好,我还是忍耐着,我想让孩子们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自己处境如何是在其次。只要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就可以了因此,我经常到北京来开会,或者到中央党校、到人民大学,学经济学,学哲学,儿个月几个月地不回家,
一走半年一年地,对于家庭危机,也是一种回避。组织上也了解了这些情况,也理解我的苦衷,我本来工作很好,都是老同志了,所以我要求到北京开会学习的都能得到批准。可是职务提拔什么的就没我时份了。因为我在北京的时间多,在市委的工作自然就没有办法抓,难以作出成缓。当时的市委宣传部长郑依平和市委书记任仲夷对我都很好,我一诣假外出学习,他们就批准了。他们理解我的苦衷。
吴宏毅闹到最后,我都没有办法了。想隐瞒都隐瞒不住。这事不是我闹起来的,是组织上追查他的作风问题。他的这些事情影响越来越坏,领导不能不出面。我还不在家的时候,组织上就要他做检查,不料他继续与组织对抗,因此就采取了组织措施,把他隔离起来。在这期间,他还继续犯错误,到后来,市委对他就作出严厉的处分,还上纲成为政治问题,“反党”问题,对他作了严厉的组织处理。到1968年,文化大草命风暴正处于高潮,吴宏毅在接受批斗的时候,他的心肌梗塞病突然发作,可叹他这时候早已失去优厚的生活待遇和医疗条件,得不到及时治疗,就此死去,成为时代的一个牺牲品。直到文化大革命以后,对吴宏毅的问题进行复查。他在生活方面的问题,证据太多了,翻不了案,关于政治问题平反了。
吴宏毅的问题被揭露出来,我想继续维持现状也不行了。我是1959年秋冬跟吴宏毅正式离婚的。我准备调到北京来工作,先把孩子送到北京,让我母亲照顾。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大孩子是女儿,玲子,聂宝玉,下面是两个儿子,大胖、二胖。我二姐看到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工作,就帮我带一个孩子,我最小的孩子二胖从此就跟着我二姐生活。我也经常把他接回来照管他。我先把孩子送到北京,又回到哈尔滨,办理了工作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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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燕园风雨声
陆平要我到北大
1960年6月,我调动到北京大学工作。
我到北京大学经济系当经济系的副主任,是陆平要我去的。
我哥哥聂真在人民大学是分管干部的副校长,而且,当时的人民大学所招收的学生,有相当一批是调干生,就是从现任干部中选调一些年轻的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员到学校学习,然后重新安排工作。因此,陆平经常跟他要干部。陆平那时已经是北大的校长了。从聂真那里知道我要调到北京,陆平就要我过去,到北大去。
我到北大以后,起初学校没有给我分房子,我就在我哥哥家住了一些时候,然后搬到了北大校内的八公寓。原先说是要我到哲学系去,后来经济系需要人,我就到经济系工作。我呢,在中央党校学习过经济学,在人民大学学习过哲学,对这两个专业都有一些了解。因此,我到哪里工作,就看工作需要。
我的职务是经济系副主任,陈岱孙是主任。陈岱孙是党外人士,我们党那时候对党外民主人士是尊重有余,信任不足,不给人家实际工作做,我在系里做的工作就多一些。
当时,龚理嘉是经济系党总支书记,还有个副系主任叫徐淑娟,都是女的。我到经济系以前,工作就是她们两个在管。我到北大的时候,心里是这么想的:我已经离婚了,至于是不是还要再婚,眼下没有想过,没有操这份心。我只是想,我在哈尔滨的工作,早期是好的,后来因为吴宏毅生活作风问题的影响,使我无法安下心来工作:为了回避矛盾,我经常在北京学习,就不能把本职工作做得很踏实,很对不起党。现在,没有家庭问题影响我了,我要很好地为党工作,把前些年耽误了的,尽快,地补起来。要全力以赴地工作。只要能把党的工作做好,就是我最大的欣愿。为此,我不惜付出一切努力。
在高级知识分子中间
我在经济系里,一方面兼一些课,一方面做党的工作。
我是战争年代参加革命,做过地方工作,也参加过对敌斗争,长期的熏陶,养成了战争年代那样的工作作风,朴实,深入。我自己虽然不是专门做研究的,可是,我对理论工作一直有兴趣,多年做党的理论宣传工作,而且多次参加过理论学习,懂得理沦的重要性,懂得充分地尊重专家学者。在经济系担负一定责任,我曾想到每一个教授家里去走访一遍,深入地了解情况。系里教师多,不可能每个家庭都走遍,不过我也去过不少人家。年轻的教师住集体宿舍,我就到宿舍去看他们。厉以宁现在非常有名,搞经济改革理论,当年他是划成右派的青年教师。我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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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视同仁,很关心他的。那时他住在老虎洞的平房,到冬天,生个煤炉子,热量不足,房间保暖不好,室内还是很冷。我也和他坐在火炉子前面谈话。我很同情他们夫妻两地分居。我还以组织的名义出面,想帮助厉以宁把他远在吉林工作的妻子调到北京来,使他们夫妻团聚,更好地做好教学工作。
我在教授中间做思想工作,因为做得比较深入,得到了他们的理解和信任。总之,我是比较尊重和照顾老教授的。再比如说,陈岱孙年纪大一些,为了不让他多跑路,系里有一些会议,我们就到他家里去开。有需要做的工作,需要解决的问题,我经常是先主动和他商量以后再去实行。我还深入学生中间,了解情况,学生上课,我也到课堂上听课,随时听取学生的意见。这样了解到的第一手情况,就比较扎实,比较可靠。
我还在全校的干部和教师大会上做过报告那时候从上到下都是政治学习多,又赶上60年代初期的经济困难和党的各项政策的调整,在思想路线和政治宣传方面,都有一些新的提法和做法,因此,人们头脑里的疑问就比较多。结果呢,学校党委就把大家学习中反映出来的问题,集中起来,让我给大家讲一次,回答这些问题,解除大家学习中的困惑。因为我以前学习过经济理论,做过较长时期的党的宣传工作。在北大这样一个专家教授济济一堂的地方,做这样的报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从经济学的角度,讲大跃进,讲人民公社,勇敢地提出了我的看法,从实际情况和问题出发,加了理论的说明,今天看来也未必全是正确的,可在当时的反映都很好。那时候我也比较大胆,我对大跃进和人民公社都是持否定态度的。我认为人民公社搞早了,没有经过试点就加以推广是错误的,应该是先搞试点,取得经验以后再去推广。我对大跃进也是持否定意见的。我的报告观点很明确,影响比较大。经济系和哲学系的教授都很称赞我讲得好。
我的报告做得好,和田家英同志很有关系。当时我和田家英比较熟悉,有些理论上的问题常向他请教,为了做这个报告,我专门和他讨论过一些基本的观点,从他那里受益不少。当时,家英就对于左的一套有看法,而且他是主张包产到户的。我的一些观点,受到他的启发。
做过这个报告以后,陆平对我就更重视了。陆平对我一直很好,当初是他把我调来的,对我很关照。还有,他和我大哥聂真,都是在国家的重点大学做管理工作的,经常在一起开会,从这一层上说,他也会关照我。不过,以前他只是以为我是个“年轻的老革命”,革命斗争经验丰富,没有想到我的理论修养也是有些功底的。
从经济系到哲学系
1963年10月,我就调到哲学系了,担任哲学系的党总支书记。
我之前的哲学系总支书记是王庆淑,系主任是郑忻,是研究黑格尔哲学的。王庆淑人很好,没有什么奸诈,没有坏心眼,就是做事不踏实,说话咋咋乎乎的,再就是不善于处理不同意见。哲学系内部的矛盾,由来已久,积重难返,系总支改选以前要总结工作,因为系总支内部矛盾很多,结果是一个工作总结一年也没有总结出来,总支改选也拖了一年。陆平呢,他也不下到基层去,哲学系是在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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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陆平住在燕南园,他住的地方离哲学系38楼也就是几百米远,去一趟很容易。要知道,哲学系是全校的重点,陆平本来应该亲自做一些工作的。哲学系搞不好,他一年都没有到哲学系去过,就是不断地派学校的宣传部长啊、组织部长啊到系里来,老是派钦差大臣来。我当时在经济系,不了解那里的情况,就是知道党委老是派人到哲学系去,工作还是总结不出来。你陆平校长为什么不能亲自去听一听情况呀?这还不是你当校长、党委书记的应该抓的根本性的工作?可陆平就是没有去。最后陆平只是根据汇报,采取了折衷的办法,把王庆淑调走,调我到哲学系去。经济系不愿意放我走,哲学系呢,听说要调我去,也很欢迎。最后,我当然还是要执行校党委决定,到哲学系去。
我离开经济系,调走的时候,经济系组织了一次游园活动,全系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一块儿到颐和园去玩,表示对我的欢送和惜别之情。还在同一个校园里,从这个系调到那个系去,搞这么大的欢送活动,在学校里恐怕是很少见的。那天正好下着蒙蒙细雨,在飘洒的雨丝中,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从石舫那边走了一大圈,和系里的同志们照了很多相,回到长廊前的广场上,又在那里摆着桌子,开会欢送,气氛很隆重。事先也没有谁告诉我还要开欢送会,只是说到倾和园去玩一玩。我很感动地讲,对经济系的同志们表示热情的感谢,说我令后一定不能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一定要更好地为党工作。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到了哲学系,我马上就开始工作。我的方针是◇对过去的争论,我一概不过问。过去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搞清楚,但是面临的工作应该怎么做就得怎么做,不管过去谁对谁错,有多少是非,眼下的〔作不能马虎,不能带着情绪去做。因此,哲学系的工作开展起来了,系里很平稳,关系也都协调得很好。我还是像在经济系那样,深入地开展工作,对哲学系的老教授们,冯友兰、任继愈等都很尊重,对于系里的老师们都关心他们的切身利益,帮助他们解决具体问题。
“不识抬举”的傻心眼
在经济系,我就被提拔成学校党委委员了,经常要参加学校的党委会。到了哲学系,又被选举为北京市党代会的代表。这一段时间,是我自建国以后工作最顺手,心情最舒畅的时光,我对北大的工作环境很满意,对陆平也很感谢。在哲学系做总支书记,是很不容易的。当时,不是陆平的心腹,是不能在哲学系做总支书记的。哲学系是全校的一个重点,是北京市委的一个重点,也是彭真亲自抓的一个重点。哲学系的工作情况是经常直接地报告市委的。再一点,是哲学系的工作系统比较复杂,中国科学院(60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还没有从中国科学院分出来,在中科院下面设立有哲学社会科学部)可以直接指导,中宣部也直接下指示,交任务,不经过学校一级,一下子就插到哲学系里来。还有,哲学系的一些人,也是“通天”人物,他们和中宣部、北京市委的领导都有私交。这样,系里有的情况陆平知道,有时候陆平也不知道,上面的指示就下到系里了。所以,很多的头绪,都落到系里。陆平要想掌握住哲学系,当然要派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才行。
我本来应该是陆平线上的,是他把我调来的,而且我还在北大受到重视和提拔,从系里的副主任提拔为系总支书记,和学校党委委员。显而易见,我只要继续跟着他走,向他靠得紧一点儿,我自然有很多优势,我的资历,我的经验,我的认真工作的态度和责任心,我对党的事业的忠诚,都是非常有利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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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重用,能够发挥自己的才能,我当然很高兴。当时,“华干”的战友,陈沂的夫人马楠到北大来看我,我那时住在北大八公寓。我对马楠讲,我对当下的各方面都很满意,日子比在哈尔滨好得多。在学校,陆平很重用我,让我做市党代会的代表,安排我在全校做报告哲学系有一位干部,做过系里的工作,他从系里的领导岗位上下来以后,没有位置安排,没有职务,陆平重视他,因人设事,专门为他设了一个文艺教研室,让他当主任。这个教研室,本来是没有编制的。陆平还安排他当了北京市人大代表。陆平让我当北京市党代会的代表,他还亲口对我讲过这件事,以表示他对我的看重那时候,人们的理解,都是把党代会看得比人代会更重要的。我的住房,陆平也给我安排得很好,住进了新建的三居室。我身边的两个孩子,一个在101中学读书,一个在北大附中读书,这都是很好的学校。再加上我工作上很顺手,我还求什么呢?
可是,正在这种一路顺风的形势下,我对于陆平的评价,却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开始对他持批评态度了。我成了“不识抬举”的傻心眼
反调从哪里唱起
在经济系和哲学系两个系工作过了,我对学校党委的工作有一些看法。本来想找陆平谈一谈,但是我直接地接触陆平的机会比较少。我的主要意见就是觉得他有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这两条,我觉得不只是北大校党委存在,因为哲学系和上面的联系多,对有关部门,我也有了一些了解,这些部门也都是存在这些问题的。我认为全党都存在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北大有北大表现出来的形式和内容,各地有各地存在的形式和内容。我认为党如果不把这两个东西整掉的话,我们党会变质的。当时,党内已经在大讲路线年争:大讲反修防修,讲警惕赫鲁晓夫式的和平演变。这些提法,就和我在学校做具体工作的感受联系起来,我以为这就是党内存在的主要危险,是产生修正:义的塞本条件。
就拿陆平来说,他的官僚主义就是不深入群众,不了解基层的具体情况,下达指示没有针对实际,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党中央有什么指示,中宣部有什么指示,北京市委有什公指示,他都是召集各个系的党总支书记和系主任一起开个会,在会上讲一讲,就完率了,采取什么具体措施,怎么执行,怎么落实,他就不够关心了,事后也很少听汇报,不深入研究一些问题,不到实际工作中去解决问题。再比如说,哲学系的问题,他怎么着也比我了解情况吧。派我到哲学系去工作,当然是对我的信任和器重,可是,陆平在和我谈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向我介绍一下哲学系的基本情况,系里的问题是什么,怎样正确对待等等,没有作出具体的指示和应该注意些什么,让我的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这样,我到哲学系工作,就没有得到陆平和学校党委的具体帮助,只能是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完全靠自己去开展工作。
另外,他的宗派主义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党内,一个方面是党外。在党内,是核心里面有核心,圈子里面有圈子。在北大,党委会是领导核心,在党委会中,常委会又是一个核心,是核心中的核心,常委会应该是领导党委会的,可是,在常委会里,还有一个小核心。陆平自己是从铁道部调到北大的,组成小核心的这些人就是他从铁道部带来的,就是陆平最心腹的亲信。这样,在党委核心里还有宗派核心,圈里面有圈。这就使得人们工作有矛盾,心情不舒服。当时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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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调到学校去做党委副书记、副校长,是准备接陆平班的人,是中央组织部派来的。可是,有一些事情,陆平不和戈华商量,结果呢,戈华还不知道,就已经在下面贯彻执行开了。戈华作为副书记副校长,时间一长,当然就有想法了..这样对学校工作是不利的。陆平对党外人士的宗派主义,则是表现在,担任副校长的周培源本来是党外人士,后来入了党,,而且成为学校党委常委,可是,他在常委会上没有什么发言权,得不到尊重和信任,陆平还把他当党外人士看。这样,常委会内部就有这么多问题。陆平官僚主义,不深入群众,你当校长的,经常去听听课,到教授家去看看,总是应该的。陆平是一个老党员,应该懂得党的作风,懂得党的工作方法。这样,我觉得,北大的主要问题就是在陆平这里,需要一个革命性的改变,一般的改变还不行。他还不允许人家提意见。这就更加错了。
当时,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因为有过哈尔滨那一段,就是说我的工作受吴宏毅影响做不出成绩的一段,在北大,我就特别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和工作环境。我真是希望陆平能够有所改变,能够把工作做得更好。有时想找陆平说一说,总是看到陆平与他们那几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张开口。他对下面的同忘,也是有亲有疏,对有的同志爱理不理的。
我对于陆平的意见,都是从学校的工作出发,没有什么个人思怨。前面说过了,陆平对我其实是很好的,在工作和生活上都给予了很多帮助。“文革”结束以后,有一些所谓纪实的文字,说陆平在学校重用龄是五金花”,而没有提拔我,所以我对陆平心怀怨恨,并且因此成为我带头写大字报反陆平的渊源,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从上面的情况也可以看出来,我对陆平的批评,是与我个人的处境没有什么联系的;相反地,如果从个人利益出岁,我只要紧跟陆平就是了。只要紧跟陆平,继续受提拔受重用,都是非常可能的。
陷入社教运动是非的旋涡
正在这时候,1964年7月,中宣部副部长张磐石到北大来了。他带着几个人,是一个工作组,到北大来蹲点。为什么来蹲点,我不清楚,反正北大是中宣部直接联系的学校,他们来就来嘛。他们是有备而来,是冲着陆平和北大校党委来的,
一个系一个系地找各系的总支书记谈话。当时也找我,动员我给陆平和北大校党委提意见。
我当时心里很矛盾。我是对陆平有意见,而且我认为这意见还很重要。对陆平的意见,要不要对工作组讲呢?工作组的人到我家里来找我,动员我反映学校的问题。看他们态度很诚恳,我就想,把我对陆平的意见讲出来吧。这是党中央派来的人嘛。我对陆平有意见,完全是以搞好学校工作为出发点,并没有涉及到什么我个人的切身利益。我对陆平的意见,应该对他本人讲,可是,我没有合适的机会前面说过,我感觉陆平的官僚主义很严重,能够直接给他提意见的场合很难碰到。现在工作组来征求对陆平的意见,很显然地,他们是来帮助校党委和陆平克服缺点错误的。他们当然比我的水平高能力强,我要是把我对陆平的意见讲了,他们找陆平谈一谈,也许他就能改正了。
这样我就把我对陆平的意见讲出来。除了讲上面的两条,我也讲了一些“左”的意见,就是当时感觉北大资产阶级气味比较浓厚,不讲阶级斗争,因此应该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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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产阶级思想教育。我举的例子就是,中文系讲《红楼梦》,不是批判地讲,就是顺着作品讲,结果讲完课,学生们学林黛玉,学贾宝玉,对这些封建时代的人物很欣赏。再一点是讲陆平用的干部多是从学校里出来的,从学校到学校,没有实际革命工作的锻炼,应该调一些从实际工作中锻炼出来的干部来学校工作,改变学校的这种从学校门到学校门的“三门”干部的情况。当时这么一讲,张磐石就觉得我讲得很好。的确,我对于北大,还是一个外来人,刚刚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我很容易用我以前做群众工作和机关工作的经验同北大的现状对比,容易体会出差距所在。张磐石称赞我,他是在他们工作组的会议上讲的,并没有当面对我讲过。都是工作组的人一点一点地透露给我的。
张磐石把他到北大了解的情况写成报告,汇报给中央书记处。在报告中还引用了我的谈话,作为重要的论据。
说实在的,无论是这时,还是后来,我对陆平的意见,就是上面两条,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并没有给他上升到什么“资产阶级”、“资本主义”的高度;据我所知,北大的教师和干部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也仅仅是就事论,都是讲具体的人和事,没有就此上纲上线。但是,张磐石把问题看得菲常严重,陆平和北大校党委在他看来是已经演变了,已经是姓“资”不姓“无”已经“烂掉”了。只是,在张磐石和工作队的引导下,我们逐渐地接受了他的这些论点,并且用这样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理论来认识北大问题了。
张磐石的这份报告引起了中央书记处对北:大工作的重视。这样,经过中央书记处总书记邓小平的批准,就在北大搞社教运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后来所说的“四清”)的试点。在学校里进行社教运动试点,要组织工作队,各省市的宣传部部长、副部长,教育厅厅长副斤长,重点大学的校长副校长,全是这些人组成工作队进驻北大。这是为了从北大取得社教运动经验以后好在全国各高校开展。1964年10月,这样一支庞大的工作队开进北大,真是轰轰烈烈,来势凶猛。
工作队进学校以后,先是在党内试点,然后在全校铺开。工作队在各系都派了人,大规模地发动酷众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哲学系是一个重点,张磐石亲自抓。
哲学系作为社教运动的一个重点,这不是因为我在哲学系工作,而是牵涉到前一任党总支书记在任时系里的矛盾分歧。在社教运动中,哲学系是拥护陆平和校党委的与对陆平等人持批评态度的两种观点都有,仍然是以过去遗留下来的问题,我的前任当党总支书记时产生的分歧为重点。前任党总支书记是深受陆平信任的,在我接替她的职务以后,陆平还因人设事,专门为她设立了一个教研室,任命她当了空头的教研室主任,和各个系是同一级别的。但是,这位党总支书记在工作方法上有些毛病,团结不住人,在哲学系形成了拥护她和反对她的两派,而她又是受到陆平的大力支持的。因此,对这位系党总支书记有意见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对支持她的陆平有意见有看法,而且这种矛盾由来已久,积怨很深。工作队把党员教师和干部找来开会。一开会,两派意见就都提出来了。讲起了前一任党总支改选问题的旧账,自然地就涉及到陆平的用人原则什么的,批评陆平的人言辞很激烈,把气氛搞得很紧张。张磐石把陆平找来参加会,要他来听取群众意见,但是,因为人们发言的态度很激烈,陆平一听就受不了了,直出汗,手直哆嗦。陆平很难受。我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我对陆平,无冤无仇,没有任何个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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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社教运动,从哲学系先入手,把陆平找来,好像是斗陆平一样。我本来是想善意地给陆平提意见,希望他能改进工作,希望是和风细雨的批评,希望是批评者和被批评者都能心情愉快地改进工作。开会以前,并没有指出要对陆平怎么样怎么样,就是让他去听会。这个事情搞起来了,和我原先想象的不一样,火药味很浓。这样我就陷入了矛盾状态。
我在系里的会上,并没有讲些什么,会议连开了几天,我前面是一直没有表态的,参加会议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倾向到底是什么。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张磐石叫我主持会议,我不能不服从,但是我不能表态,否则就介入了哲学系的两派之争了。我也不应该急于表态:我在哲学系负责党的工作,要是我先开了口,定了调子,那别的同志,持不同意见的同志,就不好说话了。只是会议开到最后,我才表明了自己对于陆平的批评态度。但是,我并没有把我的看法全都在会议上讲出来。像前文所讲,一些涉及到北大校党委内部矛盾的情况,我不会在普通党员面前讲些什么,以免把问题扩散开,使局面更加复杂化。我只是在跟张磐石和工作队成员小范围谈话的时候,才畅所欲言,讲出对于陆平和校党委的看法。
(据有关资料,工作队主要领导人张磐石与陆平等人很快就弄得很僵,矛盾很快就反映到中央,邓小平、陆定一、万里等各级领导都在不同场合对北大问题讲话、表态、做批示,否定了张磐石否定北大校党委工作的意见。在此期间,1965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吕前提出的一些问题》即“二十三条”,对于此前在农村进行的社教运动的方针政策进行纠偏,北大的工作队所执行的方针也受到质疑和批评,张磐石也被澈消了工作队长和中宣部副部长的职务。实际上,经历过5、60年代的人们都知道,和后来的“文革”的情况相似,社教运动,是一项在理论上没有明确阐荆释,在方针政策上没有明确界限,只是一味地强调所谓“阶级斗争”,并且首次提出“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
一错误概念的运动,表现出很多左的倾向。在这样的运动中,无论是站在哪一边,都会激烈地对待另一方都会从《阶级斗争”与“和平演变”的高度去认识和批判对手,都不可避免地互衫伤害。笔者)
正在这时,彭真知道了这些事情,6月下旬,彭真召开一个党员干部会议,在政协礼堂开大会,说北大停止社教。在这以前,邓小平对北大社教有三点指示,其中的两条,一是社教要继续搞下去,二是要搞三结合,要有工作队、学校党委和积极分子参加,一块儿领导运动。还有一条记不清了。邓小平的意见是要继续进行,彭真要停止。当时彭真讲了好多话,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有的人说,不应该批判社教运动的积极分子,打击都打击得,为什么批不得?”彭真的话是针对常溪萍的,详情见后文。因此,主持北大工作队工作的张磐石受到批评和处分,工作队也要撤走。工作队员撤走以前,就找他们动员起来的积极分子谈话,也找了我,说我们要走了,要整你们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积极分子们问:工作队为什么要走?他们说,因为彭真讲话了,彭真要我们走。
国际饭店里的“整风学习”
几天以后,工作队走了,积极分子们抽调了一部分,在国际饭店,开北大党员干部会议,名义叫“总结前一阶段的学校工作”。这个会议,实际上就是要整社教运动的积极分子,整我们这些给陆平等提意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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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会上,把我和大家隔离了。隔离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别的系也是这样,曾经给陆平提过意见的人,都有两个持不同意见的人陪他们住着。我是一个人住在楼道一头角落上的房间里这样便于监视,有两个工作人员住在我的隔壁。我要去找别的人,或者别人来找我,都必须经过他们的门口。谁来找我,我和谁联系,他们都要监视。结果,我也不找人,也没有人来找我。没有这个必要。我给陆平提意见,就是代表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独立思考,我没有和别人串连过,没有和别人商量过,现在也没有必要找别人。一吃过晚饭,到大街上走一走,背后还有人跟着。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了。走在外边,看到别的同志身后也跟着人,就知道他也是被监视了,和我的处境一样。你说是同声相应也好,同病相怜也好,这样一弄,把我们这些被整的人给逼到一起了。
当时是由接任张磐石当北大工作队队长的许立群在主持会议。会议安排在国际饭店,就是因为国际饭店离北京市委很近,北京市委便于掌握会议情况。彭真在小楼里指挥,市委的刘仁等人都到会了。结果呢,会议越开得时间长,就越是形成了不同意见,今天这边发表一通,明天那边发表一通,两边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谁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误。说来说去,暑假也都过去了,连招生作都受到了影响,北大本年度减少了招生人数,少招收了几百人。
到了10月份,经过考虑,我就给毛主席刘主席写了>封信,是让田家英转的。我写的内容是说,北大进行社教运动,是中央的决定,群众提意见,是经过工作队动员的;群众提意见对或者错,都是难免的,都不应该受到追究,不应该挨整。这些都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小干部,不要再整了。来学校搞工作队的都是大学校长,省委宣传部长,省教育厅长,他们在北大搞社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都没有事,抓住我们这些小萝卜头不放干什么?我是和田家英商量过,得到他的赞同,给毛主席刘主席写信的。是,信交上去以后,没有任何反响。
那时候我真是傻。我给毛主席刘主席写信,我又怕中央把信转到北京市委,再被彭真他们说我越级上告,给我增加罪名,我就把这封信抄写了一份,亲自去送到北京市委的收发室,要求把它交给彭真,以免留下什么把柄。其实,大人物要整小人物,还讲什么把柄不把柄,在我后来的遭遇中,我就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不过,当时的我就是这样单纯,这样傻。可是,我的这两封信送上去以后,没有任何回音。这真让龙失望。
从那以后,学校的矛盾就公开化了,拥护陆平的和反对陆平的,分成了两边,对立很严重,谁也压不服谁。陆平他们是有北京市委支持,另一边呢,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两边斗争得正在不可开交,后来彭真就出事了。这是65年底66年初的事情,北大的社教运动也就停下来了。学校的干部、教师和学生都到农村去参加社教运动,社教工作队的负责人都是陆平那一派的,我们这些批评陆平的人放到社教工作队,都是准备放下去就不收回来的,学校不要我们了。我的哲学系党总支书记的职务也被别人取代了。我被分配到怀柔县去搞“四清”。我先到怀柔去看了一次地方,本来是说回学校做做准备就下去,没有料想到,从怀柔坐火车回北京的时候,在火车上感冒了,生病,就养病养了一段时间,没有及时地下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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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小家庭骤起大波澜
与老红军吴溉之结婚
在文化大革命的前夕,我的个人生活发生了改变,和老红军干部吴溉之结了婚。
我和吴溉之是通过唐天际认识的。抗日战争初期,我在太行山工作的时候,就认识唐天际,他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战士,担任着晋冀豫军区的司令员。他的爱人耿希贤,和我是华北抗日军政干部学校的同学,年龄比我大一些。我们关系很熟。到北京工作以后,我那时候孩子们都大了,因为是单身,经常到一些老同志老熟人家里去看望他们。1965年夏天,我到唐天际、耿希贤家里去玩,在那里认识了吴溉之。
吴溉之也是一位老红军,他的革命经历非常丰富(他是1924弃入党的老党员,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参加过北伐战争、上海工人武装起义、南昌起义,后来又是平江起义的参加者,担任过平江游击总队党代表、县苏维埃主席等职务,参加过长征)。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中共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当时也是单身。吴溉之认识我以后,就一直保持了联系,我们来往得比较多。同年冬天,我们就结婚了。
当时,吴溉之已经是67岁了,他是93年生人,比我大20多岁。我所以和他结婚,是因为吴溉之是一个经历过长征的彩红军,老干部,这个人很老实。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能有一些依靠我吴溉之很尊重。再说,他是一个老同志,老红军,我觉得对我在政治上有帮助,更重要的是,给孩子们找一个父亲,给我在政治上找一个可以指点指点的人。没有想到,和吴溉之结婚以后,我却被卷入了另一桩麻烦里面。
牌桌上下的暧昧
吴溉之是在中央监察委员会工作,和中组部在一起办公。我认识他以后的这一段时间,中组部长安子文,海军司令员肖劲光,经常到吴溉之家里去,有的时候是在一起聊天,有的时候几个人打打麻将。那时候打麻将,也不赢钱,就是争个胜负。
安子文来打麻将,经常带个女的,叫邓觉先,还有她妹妹,叫邓觉慧,也是常来常往。邓觉慧30多岁,已经结过婚,有一个孩子,吴溉之丧偶以后,邓氏两姐妹常到吴溉之家里玩,邓觉慧曾经表示愿意与吴溉之结婚。吴溉之觉得她太年轻,两人年龄差距大,又不是共产党员,还有别的一些原因,所以没有同意。(我和吴溉之结婚以后,和邓觉先来往也熟了,我们也曾谈到过去她妹妹曾要求与吴溉之结婚的事,我问她,邓觉慧不是已经结婚,并且生了孩子吗,为什么还要和吴溉之结婚呢?邓觉先说,她可以离婚嘛。我说那孩子怎么办?邓觉先说都管着呗。当时我很不能理解邓觉慧,她自己的丈夫很年轻,夫妻两人又没有什么不合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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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为什么要离婚呢?而且,她向吴溉之要求结婚的时候,她是并没有离婚的。)吴溉之拒绝了邓觉慧以后,邓觉慧到吴溉之那里就去的少了,邓觉先还是经常去。那时候,我不太会打麻将,主要是他们几个玩,有的时候三缺一,我也就凑个数。实际上,我是不喜欢打麻将的,那时候我还年轻,有时间总想学习学习,另外,我还要到北大去上班,每天风尘仆仆,经常不在家里。但是,不管我在家还是不在家,安子文都经常带邓觉先来打牌
吴溉之和安子文、肖劲光等彼此都是好朋友,来往很多,经常是相互到其他人家里打牌。邓觉先的丈夫叫张仲瀚,后来我们也认识了。张仲瀚是国民党军的起义人员,担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二政委,人也很好。这就是我和吴溉之结婚以后接触到的来往较多的他的朋友圈子。
在这些交往中,我就发现,安子文和邓觉先的关系很暧昧,而且无所顾忌,把这种关系表现得很公开。这样的情况,太不正常了。
身为中央组织部长的安子文,经常是在邓觉先家里,有时候组织部派人来找安子文,都了解他的习惯,到吴溉之家里找不着,就到邓觉先家里找,一找准能找到。他们的关系一目了然。
尤其是在一些情况下,邓觉先居然代替安子文处理工作,这成何体统?安子文分管党的组织工作,代表党中央管干部,是党的要害部门,有些老同志找他解决工作问题、安排职务,有时,因为安子文不好找,一就要先找邓觉先,然后才能见到安子文。有时安子文的有关意见,也是通过邓觉先传达给那些人。
有些干部想调动工作,想干这个,不想干那个,想到这里,不想到那里,有时也要先找邓觉先,转达给安子文,安子文还就听邓觉先的话,安子文的有关意见又通过邓觉先传达下来,这完不符合党的工作原则呀!
其他的人我不多说,吴溉之自己,他的爱人去世以后,有一段时间就是一个人生活,孤单得很,<他想把在孙地上学的孙子调到北京,调到身边来,但户口等问题不好解决,要安予文帮助一下。他和安子文那么熟悉,不说是天天见面,也隔不了三天两头就会凑在一起,经常在一块儿打牌,另外,监察委员会和中组部就在
一起办公,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挨得那么近,可是吴溉之自己不对安子文讲,他也是先和邓觉先讲。邓觉先再和安子文说,才给他办了这件事情。
这样的情况,一次两次地,偶尔为之还行,一再地发生,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吴溉之这个人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即使是当着他的面发生什么,他也不放在心里。或许是他和安子文相识多年,对他的事见怪不怪,我却觉得不可思议。你安子文是党的组织部长,有什么事情应该是交给中组部的人去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
三地让邓觉先去做?张仲瀚是党外人士,邓家姐妹也不是党员,这么重要的党的干部工作,怎么可以让这些人来插手?邓觉先年龄不算小,自称50岁了,经常打扮得很漂亮,抹着红嘴唇,穿的也很时髦,党的工作怎么能让她来做?
这个女人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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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和他们渐渐地熟悉了,安子文和邓觉先的暧昧关系就不在乎我了,都搁在明面上了。我眼中的怪事就更见得多了。
有一天,几个人上邓觉先家里打牌,吴溉之一时去不了,要4点钟才能到,吴溉之就让我先去。安子文和他的夫人刘某某,邓觉先,加上我,正好是一桌人。我们4个人就坐一辆车子去了。我坐在前面,他们坐在后面,3个人在车上嘀咕家里的什么事情,开始我没有太注意他们说什么,后来就听到刘某某发脾气了,她说:“这个家我管不了,你让邓觉先管吧!”没有想到安子文竟然回答说,觉先你就管吧。这话都是当面的公开的,显然地,安子文和邓觉先的关系,刘某某是完全明白的。
邓觉先经常到安子文家里去,安子文也经常到邓觉先家去。中央有事情,要找安子文没有找到,就到邓觉先家去找。多数时候能在邓觉先家里找到安子文。安子文要出差,都是从邓觉先那里走,他出差回来,也先到邓觉先那里去。安子文出差在外,他什么时候回来,邓觉先都知道。要了解安子文的事,或者想知道点什么消息,就找邓觉先,问邓觉先,准能知道。
还有一次,邓觉先对我讲,我还没有和吴溉之结婚的时候,她和邓觉慧经常到吴溉之家里来。吴溉之也对我讲她们的情况。我们两个恋爱,结婚,难免会问他,以前有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和什么样的女人来往呀,一家人嘛,总要谈谈家常。吴溉之说,她们姐妹二人过去就经常到我家来,一来,一定在这里吃中午饭。有
一天吃过中午饭,要睡午觉,邓觉先就跟吴溉之说,是让她跟吴溉之睡,还是让她妹妹跟他睡?吴溉之说,我一个都不要。让她们俩到另一个房间去睡。至于实际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管,那都是我们两人认识以前的事情,我不操那份心。我也问过吴溉之,你为什么不和邓觉慧结婚呢?吴溉之说,第一她不是党员,我有些文件必须保管好,第二她太年轻,第三她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所以他不同意。可是,我们两人结婚以后,邓觉慧还继续到我们家里来过。
邓觉先还跟我讲,她现在住的院子(在中组部斜对面),既宽敞又漂亮,是安子文给她安排的。从前的房子,则是另一位中央领导人给她找的。这位中央领导62年下去了,他下去以前,常常找她去跳舞,他是个舞迷,跳到深夜都不回家,从来也不带他的夫人出面。邓觉先说,“那时跳舞跳得很厉害,找我的人比现在更多。我住的那条胡同,来我家的小车都得排长队。”为什么搬家,当然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她家里客人来往多,原先那个院子所在的胡同小,有时候她家来客人来多了,车子都搁不下,一直要停到大街上,还要民警来安排指挥。
我对她的了解逐步加深,我就对邓觉先产生了怀疑。她的丈夫本来是我们的一个统战对像,国家对他们一家人都有照顾,她在测绘局工作,管管资料,上下班都很自由,生活条件很优越,她有什么必要这么繁忙地在目前的这个党政要员的圈子里活动,与这么多党的高级干部周旋?而且,她和安子文的关系搞到这种地步,几近于公开?
这段时间,有一位给首长开车的司机(名字我记不清了),也和我讲了很多关于邓觉先的事,他经常开车拉着她跑来跑去,她与什么人交往,和什么人有密切关系,和什么人好呀,都瞒不过司机去。再说,中央干部的司机们,也是经常相互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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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直接间接地就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位司机对我说,这两个女人可坏了,特别是那个姐姐,净挑拨老干部闹离婚,何某某就受过她的挑拨。还有,前几年,
一个中央领导常常和邓觉先跳舞,从来不带自己的夫人,那房子也是中央领导给她找的。这位中央领导下去了,她又抓住安部长了..
这些事情我弄不清楚,也不敢跟别人说。我就跟吴溉之说了我见到的和听到的有关邓觉先的情况,要他提醒一下安子文,吴慨之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说了也不管用了。我就说,你和安子文这么熟,你为什么不能早提醒他?吴溉之说,都是好朋友,这些事情,开始是不好意思说,等到后来,木已成舟,就是说也没有用了。
这时已经是1966年初春。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揭发批判彭真,这件事情,在正式向下面传达以前,我也是先从邓觉先那里听说的。她还能说出中央会议上的具体情况,谁谁怎么发言了,等等。她说,安子文是中央组织部长,对于彭真等人的揭发材料,都是安子文直接掌握的。邓觉先显然是从安子文那里得到了信息。这就更增加了我的忧虑党的机密,都让邓觉先这样的身伤不明的人得到了,这怎么得了?
还有一次,也是3、4月间,有一天,邓觉先打电话来,说是邀我和吴溉之到她那里去打牌,她说,已经约好了安部长。我们正要出:门,吴溉之的单位打了电话来,说中央监察委员会要开会。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给邓觉先,说我们去不了。可是,马上又接到了单位通知,说会议延期了。我和吴溉之就坐车到邓觉先家里去,没有再通知他们。因为是老熟人,到了邓家,直接就进去了。我们在客厅里等候,就看见安子文、张仲瀚和邓觉先三个人在里面的房间里对什么东西又捂又盖的,神情很是紧张,还有些鬼鬼祟祟的,他们是不是在一起掩藏什么东西?这就更加重了我的怀疑。
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弄不明白。
帮忙帮忙,越帮越加
我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找人帮我分析一下情况。没有想到,帮忙帮忙,越帮越忙。
有一天,我去找杨惠文,想听听她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在她家里,我就和杨惠文讲了这件事情,请她帮我分析这种情况,和我应该怎么对待处理它?她的丈夫白介夫(当时担任中国科学院石油研究所的所长)也在场,他走进我们谈话的房间,
一听我讲这些事情,他就不走了,坐下来听我的讲述。
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找杨惠文商量呢?
我和杨惠文在1937年就认识了,在华北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我住在山上小庙里,她比我们到得早,住在学校里,但是和我一样,她也是在等第二期开学,我们都是第二期的同学。从那以后,我们在工作中,动不动就遇到一起,总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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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太南游击队第五支队调到屯留北方局党校学习,她也正好被调到党校学习,我们又成了同学。
学习结束后,我们又一同被分配到晋豫地委,我在晋城工作,她是在阳城工作。
我调到中条山的时候,我在平陆县燕家山,她也调到了中条山垣曲县委工作,又常常在地委开会见面。
在晋西事变中,我们又都住在垣曲的八路军兵站,李哲人把我们两人关在屋子里,不许外出,怕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他计划是等形势缓和后继续派我们在牺盟会里掩蔽下来做工作。一天到晚地,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们两个人朝夕相处,相知甚深。
后来,我们两个一块儿过黄河上西安,准备到延安去。在延安,◇我们又是一起在中央党校学习,我们又是同学。那时,她已经结婚。后来,192年延安整风以后,我回到中央党校六部,她也回了中央党校六部。
1960年,我调到北大,她也调到中科院,就住在中关村,离北大近得很,还被派到北大来搞社教运动。我调到北大以后,常常到她家去,隔不了两三天就去一次,几乎是天天都见面。真是命里注定,难舍难分,我们并没有刻意要怎么样,命运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们相逢。
就这样,几十年的战斗友谊,总是不约而同地遇到一起,真是难得。她比我年龄大,拿我当小妹妹,我也爱听她的话,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什么事情都和她商量,听她的话,亲密得很。我们是抗战时期就在一起工作的战友,关系非常好,我很信任她,想让她帮我参谋参谋,结果白介夫也进屋来听,一听就不走开了,听到底了,听我说了事情的头头尾尾。
杨惠文和白介夫都说,这妇妹俩,准有问题,肯定是特务。你要赶快揭发她们。杨惠文还抱怨我说叫你不要跟吴溉之结婚你不听,你跟他结婚,结出问题来了吧?你赶紧离婚吧,不然,连你也卷进去了。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杨惠文是言听计从,她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我说行,照她说的办,该揭发揭发,该离婚离婚,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啊。
回到家里,再想这件事情,我心中很矛盾。这件事非同小可。这时候,我被陆平赶到乡下去搞社教,陆平是不准备把我们这些人再收回北大了。我和吴溉之商量过,调离北大,换一个工作单位,我还想叫安部长给我调动工作,我要是揭发安子文,我还能再见他吗?再一个,我要是揭发了安子文,我和吴溉之的关系还怎么维持?离婚不离婚?这也是切身利害啊。吴溉之是个老好人,他也不看重安子文这件事,认为是一般的男女关系。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拿不定主意。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张仲瀚会让自己的妻子这样?
对杨惠文夫妇讲这件事的以后,我心里还是有矛盾。一个矛盾就是,这是不是安部长上当受骗了?我曾经跟吴溉之讲过,要他劝一劝安部长,跟邓觉先不要太密切。我认为安子文是这样一种情况,假如邓觉先是一个坏人的话,安部长就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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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欺骗,从本质上讲,一个参加革命多年的老党员,又处在相当高的地位,他是决不会跟着她跑,决不会参加她的那一伙特务活动的。再一个,我要是揭发了安子文,我和吴溉之的关系还怎么维持?离婚不离婚?我们的婚姻关系肯定会破裂。我已经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不到万般无奈,我是决不愿意再离一次婚的。
我回到家里,还在想这个事,我还没有考虑好,没有理出个头绪来,犹豫不定,白介夫就和他们中科院的保卫科长讲了这件事,他叫保卫科长去给公安部长谢富治汇报。白介夫要向谢富治汇报此事,事先并没有跟我先打招呼。
这件事情正没有头绪,新的情况就又出现了。有个我过去认识的老同志叫郝德青的,他曾经在外交部工作,派驻国外,回国后在外交学会工作。他的女儿在清华大学上学,他到清华看他女儿,从清华绕道到北大来看我。我和他很熟悉,他和我姐姐姐夫也很熟,都是朋友,因此,我就又把安子文的事情说给他听,想听一听他的意见。他一听就说,邓家姐妹准有问题,准是特务。张仲瀚是党外的知名人士,如果从个人的角度讲,他的工作和生活都被照顾得很好,完全没有必要通过让自己的老婆做这种事来谋取什么利益,没有必要用美人计拉拢安子文。那时候人们的阶级斗争的弦真是绷得紧!我就告诉他说,白介夫和!杨惠文让我对谢富治讲。郝德青说,不行不行,不能对谢富治讲,你应该去找康生。他说,你应该跟白介夫和杨惠文讲,不要去找谢富治,因为事情是涉及到安子文的,谢富治未必能有这么大的权限干预此事。他们两个人都是中央级的部长,一个是中共中央的组织部长,一个是国家的公安部长,谢富治怎么好过问这样的事?这种事情,只有康生才能管得了。郝德青和我一样,与康生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他就是从党内工作来考虑,毕竟康生是主管党内的保卫工作,被安排在那样重要的位置上嘛。
我听了他的话,真去对白介夫和杨惠文讲了,不要他们去找谢富治,我自己直接去找康生。白介夫说,他已经跟保卫科长讲过这件事了,至于保卫科长是否已经跟谢富治讲过,白介夫也不清楚。反正,我听了郝德青的意见,要正式地跟康生汇报。怎么汇报?本来我还犯愁,说是康生不好找,我和他没有什么联系,是郝德青说,曹轶欧现在不是就在你们学校嘛,你给她讲一下,转告康生就可以了(这时,已经是1966年的4、5月间,曹轶欧在北大蹲点)。
不惜付出沉重代价的“检举”
这样,反复思考之后,我还是拿定了主意,为了党的利益,革命为重,个人为轻,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其次,我已经跟杨惠文和白介夫讲过这件事,白介夫又告诉了他的保卫科长,谢富治是否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可是这事情已经开了头,我也不好退却,因此,我还是找了曹轶欧。我对她说,有一件事情要对康生汇报。曹轶欧问我,是什么事?我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她说你给康生写个字条吧,我给你转交。我心里慌乱得很,我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当面讲都未必能说得清,写报告怎么写得清楚?我就写了个纸条,说有关于安子文和邓觉先的重要情况,需要向康生汇报。这个纸条就交给曹轶欧转交康生。
曹轶欧把我口述和书面情况交上去,康生约我去面谈。是曹轶欧传的话,说康生要与我谈话。下班的时候,我坐着她的车子,和她一道去见康生。康生当时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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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钓鱼台。他们都是晚上办公,我和康生谈到半夜,在他那里吃过夜宵,喝一杯牛奶,就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在康生那里吃过饭,就是这一次吃夜宵。
我跟康生汇报了情况,康生告诉我,有什么重要情况,可以随时向他汇报,找曹轶欧就行。他说,你要继续保持跟吴溉之的关系,不要闹崩,要注意他们有什么活动,你还照常到安子文那里去,该吃饭就吃饭,该打牌就打牌,留心他们的动静,发现可疑情况就直接报告我。你写个条子给曹轶欧就行。
这一次见康生,康生还要求我就安子文和邓觉先的问题,写一份正式的书面报告。这就是常说的,口说无凭,要调查和处理这件事,要有文字报告为凭证。我从康生那里回到学校,就捉摸着怎么写报告。正巧,这时郝德青又来我这里,我自己起草了一个材料,郝德青帮我修改了一遍,定了稿,就交给曹轶欧,转交给康生了。
我和康生谈话,是在写大字报以前,时间是在“5.16通知”传达以前。后来,我给康生写过两个条子。我的一个条子就是在6月初写的,主要是,毛主席批示,肯定了我们的大字报,并且向全国公布以后,邓觉先给我和吴溉之打过一个电话,说看到我们的大字报了,我们还受到毛主席党中决的赞场,她向我们表示祝贺,称赞了我一通,说大字报怎么好怎么好。我就把这件事报告了康生。另一件事是她到吴溉之这里来,这一次没有打牌了就是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我以为这是她的最新动向,我的警惕性很高,害怕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也向康生报告了。
这以后,到9月份,康生找我去,他说,现在查清楚了,邓觉先是英国特务,她还有电台。更多的情况,康生不讲,我不了解,也不能问。康生通知我,要我和吴溉之分开,中央要审查吴溉之。我潜吴溉之分辩,说吴溉之对邓家姐妹是有警惕性的,她们来玩来打游,溉之都要先把文件锁起来。如果要审查吴溉之(我不能说不要审查他,这是党的决定啊!),最好不要隔离,吴溉之年纪大了,一旦隔离起来,恐怕身体承受不了。我和吴溉之分开,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原因,不是家庭内部出问题,而是这种特殊年代出现的特殊情况所造成的。因此,我对吴溉之,心里是既负疚又无奈。我向康生表态说,既然组织上要我跟吴溉之离婚,我就执行吧。
(这就是我和吴溉之离婚的原因。我这一生,命运多蹇,连婚姻都这么不顺利。我并不是“女强人”,两次结婚,都是希望能够有所依靠,得到丈夫各方面的支持和帮助,希望能够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两次婚姻都以失败告终。这对于一个女性来讲,已经是非常痛苦和不幸了。可是,到了文化大革命中,那些反对和怨恨我的人,又抓住我离婚之事大做文章,诬蔑我是“大破鞋”,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直到90年代中期,著名学者季羡林在《牛棚杂忆》中,仍然念念不忘拿此事对我进行诽谤和侮辱,给我这无法愈合的伤口上又添新的创伤。难道,时隔30年,人们对于往事、对于历史,仍然停留在“文革”时代的水准上,而没有任何反思、没有任何长进吗?)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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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与吴溉之有关的事情,就是关于抄吴溉之的家。在一篇关于我的文章中,有人曾经写道,我为了换取自己的政治资本,带领红卫兵小将去抄吴溉之的家。实际情况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主动行为,而是被迫的。“文革”期间,吴溉之也被打倒了,北大的红卫兵们要去抄他的家,就要我领路带着他们去。北大的学生,后来担任北大“井冈山”兵团的头头的牛辉林对我说:红卫兵这回抄家抄到你的头上了,你什么态度?我说,抄就抄呗。反正没有反动材料。牛辉林说,那你必须带路,否则你就是不想让红卫兵抄家。牛辉林当时可能不知道,我已经与吴溉之离婚。这样,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我怎么能够拒绝这样强硬的要求呢?我是被迫给红卫兵带路的。无可奈何地,我和红卫兵们一起坐着汽车,我让陈葆华陪着我,把他们带到了南长街,告诉了他们门牌号数,他们冲进去乱抄乱翻,我连汽车都没有下去。我心中那个乱啊!怎么说,这里也是我曾经和吴溉之生活过的地方啊。我对吴溉之,没有任何怨恨,离开他,当时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在吴溉之受冲击的那段时间里,我没有对红卫兵说过吴溉之一句坏话。吴溉之被单位审查批判,一位帅大姐找我谈过话。我对她也没有说过吴既之但何坏话。我也没有表态。关于安子文,关于安子文与邓觉先的关系他们与吴溉之的关系和来往,对不相干的人,我一句都没有谈过。因为这些率青不属牙单位和群众应该过问的问题。吴溉之本人,我认为他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我没有说吴溉之的任何情况。至于单位和群众认为他有什么问题,应该在单位揭发,我不阻拦,但也不愿意听些什么,根本不介入。我觉得应该保吴既之,但是,这话只能向领导谈,也不必向群众说什么。
事隔十多年,我被捕入狱,关在北京市公安局七处的时候,接受审问,专门来了
一批人,就问我揭发安子文和邓觉先是什么事情,我就把我了解的情况讲了一遍。来人没有反驳我的话,他们走后,也没有下文。他们也不继续问了。过些日子,又来了一拨人,把上述问题又问一遍,我就再讲一遍。
张仲瀚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邓觉先怎么样了?我一点儿不知道。现在这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下文。我知道,审问我的录音,都会拿给安子文听,拿给邓觉先听,那他们能够指出来,我说的哪些是造谣的,哪些是诬蔑的,他们都没有办法为自己辩护啊。我没有说错嘛。那一段时间,我非常注意看报纸,看有没有给邓觉先平反的报导,我始终都没有看到有关的消息。我从报纸上看到了有关张仲瀚的消息,说张仲瀚在文革中受到冤屈,为他平反,说张仲瀚是国民党军的起义军官,为我党做过不少工作,他搞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有功劳。可是说到张仲瀚的时候,也没有一句话涉及到邓觉先。我想,如果张仲瀚在文革中都受到那么大的冲击,那邓觉先肯定也是在劫难逃,一定吃过不少苦头,可是为什么就不提到她,即使是讲张仲瀚的时候,也应该提一笔呀。这件事,对我始终是个谜,事到如今,我也说不清楚,我检举邓觉先这件事情,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审案人员就这件事情审问我的时候,他们是只问我,只听我说,不反驳,也不肯定,到判刑的时候,我的罪状里没有与邓觉先相关的内容..·
这件事至今对我来说,仍然是个谜团。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邓觉先和安子文的关系很暖昧,并且对安子文的工作产生不好的影响,这是可以证实的,并非我在凭空捏造。我认为,揭发安子文的违背组织原则的事没有错,邓觉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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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我只能把我看到的疑点说出来,结论要由党组织来决定。但是,现在看来,安子文和邓觉先的事情,仅仅是生活作风问题,不太可能有什么政治背景,邓觉先也不可能像康生说的那样是什么英国特务。把这种事情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推测邓觉先搞特务活动,这种杯弓蛇影的思维方式不止是我
一个人这样想,当时杨惠文、白介夫和郝德青也都是以为邓觉先是“特务”的却是应该反思的。在“文革”前夕那种特定的、阶级斗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的社会氛围中,生活问题与政治问题搞混了,过分单纯的头脑把事情想得过分复杂了,从保卫党的纯洁性出发,造成的后果却是使当事人受到过于严厉的惩罚,这不但是伤害了他人,也给我的个人生活带来新的波折,这是一个沉重的教训。至于康生把这件事情无限扩大,整人,那就更加是走向了事情的反面,是适得其反了。
如果当时我便认识到这一点的话,我还会不会有揭发此事的动议呢?很难说。因为当时,我们做基层工作的人,不了解上层的情况,而对于下边,即便是生活作风问题,要求也是很严格的。如果不是涉及工作问题,而只是生活上的一般来往,不违背组织原则的话,也许应该另当别论。
与康生的历史纠葛
讲到这里,需要回溯一下我同康生的历史纠葛。
我对于康生的印象并不好。最早知道他,是在我到延安以后。我在延安没有直接和他接触,也没有谈过话,只是在枣园远远地看到他牵了一条大狼狗在路上走。这在当时条件艰苦、作风朴素的延安,是非常特殊的现象。而且听别人说,康生的大狼狗是可以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的、这就更奇怪了。
1942年延安整风,康生说河南的地下党是“红旗党”,(就是说,河南的地下党是蒋介石国民党搞的,是派批人打入共产党,打着红旗搞破坏)他点到我也是“红旗党”的成员,要对我进行“抢救”。他还说我和王实味关系密切,要我交代与王实味的关系。幸亏当时已经是“抢救”运动的末期,对我“抢救”了没有几天,运动就结束了,不了了之。
后来昕我姐说,康生这个人很爱整人。因为他搞情报,他经常怀疑这个人有问题,那个人是特务。康生在中央党校就是乱整人,有一个哲学家,姓孙的,孙定国,就是被康生整死的,在中央党校的水池子里自杀了。我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时候,听过孙定国讲课,很豁达很开朗,讲课也很好,大家对他的反映都比较好,可惜被康生整死了。
50年代中期,康生和曹轶欧到哈尔滨去了一次。是由哈尔滨市委和黑龙江省委接待的。这时候,吴宏毅写了一个电影剧本,是讲怎么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这是在毛泽东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问题》发表以后,吴宏毅受到启发写出来的。这个剧本讲,面对一些问题,面对一些人和事,不要动不动就说成是敌我矛盾,要善于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就是遇到群众游行示威,也不要如临大敌,要正确对待和处理这些事情。当时的长春电影制片厂已经开拍了,吴宏毅就怕这剧本里面有什么问题,说把剧本送给康生看一看,把把关,看是否有什么不妥。这样我就到南岗国际饭店找了曹轶欧,说了这些情况。曹轶欧说,那就把剧本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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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吧。过了几天,意见就反馈回来了,康生有一个批语,说这个剧本不能用,内容有问题,没有体现出党解决矛盾,而是由一个老工人出面解决了问题。其实这个老工人也是受党领导的嘛。因为康生的意见,这个剧本就停拍了。吴宏毅对此很有意见,你光说怎么怎么不行,你倒是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呀。一句话就枪毙了别人的辛勤劳动,太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
这就是我和康生、曹轶欧打的第一次交道。
以后,是曹轶欧带着工作组的张恩慈等人到北大来蹲点。
(笔者说:据有关记载,1966年5月17日,中央理论小组办公室正式通知北大,介绍曹轶欧、刘仰峤、张恩慈等7人来校调查文化革命情况)。
这个时间不对。曹轶欧到北大来,时间比较早,大约是在当年的3、4月份,比这个通知要早了许多。她来的目的,我后来猜测,是冲着前一阶段北大社教运动的反复来的。前面说过,北大是一个重要的地方,从中央到市里,上面各家都可以直接插手,中科院,中宣部,教育部,北京市委,都直接派人来,彼此也不通气。(北大社教运动的反复,说透彻一点儿,也是上面各个领导机关对北大工作的评价不同而造成的。)曹轶欧具体是什么时候带着张恩慈等人来的北大,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她们来的目的。当时她们住在专家招待所,我住在八公寓,曾经听说曹轶欧带着几个人到学校来了。
曹轶欧到北大来,到处找人谈话。这是国际饭店会议以后,1966年初春,我准备到下面去,到怀柔去搞“四清”,还没有离校。有一天,曹轶欧派人通知我,找我谈话,我到专家招待所去见她
曹轶欧找我谈,她告诉我,不要到下面去,北大的问题还应该继续解决。我当时是觉得,谁也解决不了北大的问题,北大太复杂,上面的线太多,我也不想再参与这些事。我一个系里的干部,参与这些事情做什么?张磐石带领工作组来的时候,就曾经找过我,征求我对学校工作、对陆平和校党委的看法和意见。我认为她们是上级领导,是来指导工作的,我响应他们的动员,满腔热忱地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希望工作组能够恰当地转达这些意见,希望陆平他们改进工作作风,结果呢,什么作用都没有,我自己却被搞得焦头烂额。这么一场风波,让我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党内生活的另一面。我经不起折腾了。现在让我去参加“四清”,我就执行党委决定,下乡去就是了。曹轶欧说,那你在国际饭店被斗了一通,也就不了了之?我说,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要看以后党委怎么个说法。这样,曹轶欧动员过我,我也没有理睬她。此外,就没有任何联系。
过了两天,我就到怀柔去了,和领导我的四清小组见了面,谈了工作,我就回到北京大学,准备带着衣物行李下乡去。不巧,我这时感冒了,就没有及时地走得成。
“揪叛徒”的条子和“抓杨勋”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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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当中,有一次,中央文革召开大专院校红卫兵代表会议,康生讲到“六十一人叛徒案”,讲南开大学的造反派抓叛徒怎么怎么样有功的时候,他特别提到北大应该成立抓叛徒组织。康生还写了一个条子,经过别的与会者传递给我,也是讲抓叛徒的问题。这个条子,我给孙蓬一等人看过,带回学校后又给校文革常委看过。具体的原话记不清了。
(据有关资料,康生1967年4月14日给聂元梓的条子原文为:“聂元梓同志:天津南开大学卫东组织了调查彭真、刘仁等调查团,从初步调查的结果,看到旧北京市委内隐藏了许多叛徒。我想新北大应组织调查组系统地调查材料。请你们考虑,是否可行。康生4月14日。”)
康生指示北大要参加“揪叛徒”的行动,校文革非常重视,专门召开会议,讨论怎样执行康生指示,觉得一定要很认真很负责地完成任务。但是,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不能出差错,不能扩散。一是不能把“揪叛徒”这件事扩散出去,
二是在对于调查对像上要非常慎重,不要轻易地认定什么人是“叛徒”。校文革对此事非常重视,非常慎重,我们认为,要审查的人都是党的高级部,所以不能交给一般的群众组织去搞调查。要“揪叛徒”,搞材料,就必须由校文革组织组负责领导。
在康生指示下,北大校文革成立了一个揪叛徒的小组,人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政治上可靠,而且不会对别人透露有关情况的。这个小组人员很少,严格保密。我给他们做过指示,要求他们在“揪叛徒”问题上一定要实事求是,而且不能对外边的人泄露揪叛徒的材料,不许外传,不许议论。但是他们的行动不是我分管,归校文革组织组领导。在这个小组的活动中,对校内的一个女的(名字记不清了),说她是叛徒,使她受了很多苦,这是我的错误。但是,涉及到彭真,涉及到薄一波(当时党中央和社会上都认为他们是叛徒,并称之为“彭(彭真)、薄(薄一波)、安(安子文)、陶(陶鲁筘)叛徒集团”)涉及到这些人,我都对学生们讲,不管他们现在的错误有多大,可是,涉及到他们历史上是不是叛徒的问题,一定要非常慎重。他们自首出狱的这些青况都是历史问题,都是党做过结论的。在延安整风运动中就有明确的结论。对于党的历史,青年学生不知道,我是了解的。我还用我的经历给学生们讲,当年我在开封投奔华北军政干校的时候,当时就有一批平津来的学生,他们想参加抗战,又分不清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区别,有一些就是走
错了门,认错了路,参加了蓝衣社、参加了CC的,投身革命以后,只要把这段
历史讲清楚就算过去了。我自己就亲手处理过这些问题。都是党当时做了结论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应该是重视现实的问题,要抓破坏文革的问题,我指的是王、关、戚、谢富治的问题,我的矛头是对着他们的
这样,北大校文革在接受康生的指示以后成立的这个揪叛徒小组,就没有查出原北京市委的什么“叛徒罪行”来。经过了一番调查之后,我们的结论是否定了康生的指示,旧北京市委没有隐藏许多叛徒。校文革给康生写了一个调查结果的报告,就把这个调查组解散了。
可是,康生关于“揪叛徒”的指示,在北大传开,对于北大学生很有影响。各地红卫兵“揪叛徒”成风,一浪高过一浪,而且把揪出多少“叛徒”看作是各自组织的功劳。因此,在校文革组织的调查小组解散以后,北大一些学生们又自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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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第二战斗队”,自发地进行揪叛徒的调查。这样,到给我定罪名的时候,关于“第二战斗队”揪叛徒的活动,也成为我的罪状之一。其实,这和校文革领导的“揪叛徒小组”完全是两回事情,我根本不能对“第二战斗队”负责,他们所进行的活动,我根本就管不了,也没有管过。我虽然是北大校文革的主任,但是,在当时的大形势下,有许多事情,我是根本管不了的,说话也未必算数。如果我真能在北大有那么大的权力,有那么大的能量,那反对我的“井冈山”怎么会造出那么大的声势来?“第二战斗队”的成立,不需要我批准,也不用向校文革请示。他们向校文革做过汇报,他们要求汇报,当时的形势下,我也不能拒绝听他们的汇报呀。不过,汇报归汇报,我没有对他们做过任何指示,没有表示过什么实质性的态度。“第二战斗队”的所作所为,我不能负责。
这段时间,北大没有在学校内部“揪叛徒”。李伦和胡仁奎的“叛徒”问题,是北京林业学院的红卫兵先“揭发”出来的,“第二战斗队”也派人到林业学院去“揪叛徒”,并且由此牵涉到彭真。后来,“第二战斗队”就被彭真专案组给接收走了,完全脱离了北大,一年多的时间都不在学校里。
(北大参与揪叛徒,不但是因为康生的手谕,而且,周恩来总也有过明确的批示,具体情况见第十一章。)
我跟康生还有过一次面谈。是关于抓杨勋的素
杨勋是北大经济系的老师,她和她的弟弟杨炳章,曾经给党中央毛主席上书,讲他们关于文革的意见,得罪了江青。后来,杨勋在北大又成为反对我的“反聂派”。在社会上,1966年12月间,兴起了股反对中央文革的思潮,杨勋等参与了有关活动,被指责为是“反中央文”
1967年1月,康生指示我,要让学生把杨勋扭送到公安部去。过了一两天,他通知我说要到他那里去,而且必须很快就到。我到了钓鱼台康生住处以后,康生说,总理来电话问,多次催你让群众把杨勋扭送到公安部,你办了没有?我说我办了。我叫学生把杨勋扭送到公安部,几点几分已经送到了。于是,康生当着我的面,拿起电话报告总理说杨勋已经被抓了。周总理说那么查一下吧。然后,康生又打电话绘谢富治,问公安部有没有收到北大扭送来的杨勋,谢富治回答说收到了。康生又打电话报告了周总理。抓杨勋,是总理指示的,不是康生指示的。外边都以为是我叫康生抓杨勋的,以为杨勋被抓是因为她在北大反对我,并且就此指责我在北大“镇压真正的革命造反派”。逮捕我的时候,就让杨勋站在台上揭发批判我,抓杨勋成为我的一条罪状。但是,在许多场合,我都没有对此事进行过分辩,没有讲此事是周总理的指示,宁可受到许多冤屈,也没有说出实情。我觉得应该保护周总理的声誉。我从小就给党做情报工作,而且是为党的最高层领导做情报工作(抗战初期在太原时与刘贯一、聂元素一起,从事直接报送毛、周、朱、彭等人的情报工作),我懂得要严守秘密,有些事情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关于抓杨勋这件事,我是直到被北京是公安局逮捕以后,在市公安局第
七处监狱预审的时候,才讲到我是按照周总理的指示抓杨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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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一夜之间名满天下
一走了之?
1966年的事情真是多。我被派到怀柔去搞农村的社教运动,还没有走人,因为生了病,在家里养病。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我成了轰动一时的大字报的领衔签名者。
这年的3、4月,曹轶欧以中央理论小组的名义,带着从北大哲学系刚刚调出去的张恩慈等几个人,到北京大学来了。当时,我并不明白曹轶欧到北大来的意图。现在看起来,这是康生插手北大的险恶手段,他知道北大前一阶段的社教运动起伏很大,暴露出学校存在的严重矛盾,就像苍蝇一样,他要叮北大这个“有缝的鸡蛋”了。
曹轶欧等人住在北大的专家招待所,什么时候来的,准确时间不知道,但是,曹轶欧到北大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张恩慈是刚刚从北大哲学系调!去的,回到学校,他难免要看望同事,说明情况。此后,有一天,曹轶欧找我谈话。她动员我不要下乡去,要我留在学校里,继续与陆平他们斗争,她说,你们就这样算完了?让人家整了一通,放下去搞“四清”,说走就走,学校的事情不管了?
我呢,经过前一阵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张磐石他创进学校,也找我做过动员工作,动员我对学校和陆平的工作提意见以改进学校的工作。他们说得都很好听,都很诚恳,为了改进北大的工作,不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本着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精神,揭露校党委的矛盾。我满腔热情地向他们,向党中央派来的工作组,向中宣部副部长这样的大人物谈了我对学校党委和陆平工作上的看法,以为他们是上级领导:会协调好有关方面的矛盾,帮助陆平改进工作,结果却是发动了一场衬教运动,矛盾激化,学校内部形成很尖锐的对立性的意见,我无端地惹了这么多的是非,受到这么大的挫折。这是我参加革命工作30年来,第一次卷入党内的斗争,就吃这么大的苦头,遭这么大的罪。我还能打得起精神来鸭?中央书记处、中宣部和北京市委都在北大表演过了,我是指陆定一指示张磐石在北大搞社教运动,整陆平(毛主席曾经说过,“北大社教运动是姓陆的整姓陆的”。)邓小平对北大社教运动做了三条指示,要把社教运动继续搞下去。彭真却要煞住社教运动的车,调转了方向,顶住了中央和宣传部,决定召开国际饭店会议,整社教运动的积极分子。这么多大人物都关注着北大,你康生再插手,未必就有多大的能耐。说起来,康生不过是中央书记处的书记而已,比起邓小平、彭真、陆定一来,职务都要低。我自己呢,在北大眼看着是难以呆下去了,陆平要把我发落到乡下,我又想着通过中组部部长安子文给我调动工作,离开北大这块是非之地,一走了之。因此,我也不想多讲什么。我对曹轶欧说,北大的事情,谁也搞不了,上边的人发指示,翻过来翻过去,还不是我们这些小干部们倒霉?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北大的事情太复杂,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学校安排我下乡搞四清,我过几天就要到怀柔去了。我这样消极的态度,曹轶欧对我也没有办法。
晴天霹雳般的“5.16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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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到下放怀柔搞四清的地方去看了一趟,接上了关系。因为回来后感冒了,在家里休息几天。我决定要到农村去参加四清,正准备到怀柔去,中共中央关于正式开展文化大革命的“5.16通知”发表了。学校党委进行传达,我是北大校党委委员,先一步听到了有关的中央文件。
为了说明我当时的思想状况,让因为年代久远而逐渐忘却当时的社会氛围的人们,和后来的不熟悉那一段历史的年轻人们,理解我的心灵历程,我这里要较多地介绍和引用《5.16通知》的内容。
中共中央发出的这个《通知》批判矛头所针对的,首先是当时在党中央排在邓小平的位置之后的彭真。彭真当时在党内的地位非常重要,除了毛刘周朱陈林邓七个政治局常委,就要数彭真了。他是中共中央书记处排名于邓小平之后的书记,受命协助邓小平主持中央书记处的日常工作,他一身而兼任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和北京市市长,还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委会的副委员长,是负指导文化大革命的“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组组长”,真可以说是身负重任,以至在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认为彭真现在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了。“5.16通知”就是批判彭真为首的“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组”起草的一份关于如何进行文化大革命的汇报提纲的。“所谓‘五人小组’的汇报提纲是根本错误的,是违反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提出的社会主义文化革命的路线的,是违反1962年党的八届十中全会关于社会主义社会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的指导方针的。这个提纲,对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和发动的这场文化大革命,对毛泽东同志在1965年9月至10月间中央工作会议上(即在一次有各中央局负责同志参加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上)关于批判吴晗的指示,阳奉阴违,竭力抗拒。”这个《通知》,把“汇报提纲”的问题说成“实际上只是彭真一个人的汇报提纲,是彭真背着‘五人小组’成员康生和其他同志,按照他自己的意见制造出来的。“然后,小《通知》以针锋相对的方式,对“汇报提纲”中的提法做了严厉批驳,绘“汇报提纲”足足列了10条罪状,并且总结说,“总之,这个提纲是反对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反对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文化革命路线,打击无产阶级左派,包庇资产阶级右派,为资产阶级复辟作舆论准备。这个提纲是资产阶级思想在党内的反映,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同这条修正主义路线作斗争,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关系我们党和国家的命运,关系我们党和国家的前途,关系我们党和国家将来的面貌,也是关系世界革命的一件头等大率。”
如此严厉地而公开地揭露和批判彭真,足以让全党全国人民震惊。尽管说,在此之前,我已经从邓觉先那里,得知中央政治局开会批判彭真,但是,“通知”的这种严厉口吻,我仍然没有想到。但是,事情并没有到彭真为止。“通知”的意义,是通过彭真的事例,说明党内斗争的严峻和危险性,说明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各部门都混进了许多“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号召全党和全国人民,要向各级党委和各部门领导进行斗争,要去揪出“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
《通知》号召说,“全党必须遵照毛泽东同志的指示,高举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大旗,彻底揭露那批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所谓‘学术权威’的资产阶级反动立场,彻底批判学术界、教育界、新闻界、文艺界、出版界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夺取在这些文化领域中的领导权。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同时批判混进党里、政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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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清洗这些人,有些则要调动他们的职务。尤其不能信用这些人去做领导文化革命的工作,而过去和现在确有很多人是在做这种工作,这是异常危险的。”“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这最后两段文字,是毛泽东亲自增写的,其分量之重,可想而知。尽管说,在传达这份《通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它是出自毛泽东之手,但是,这个文件的矛头所向,一是批判彭真和彭真主持起草的“汇报提纲”,并且把彭真斥责为是混进党内的修正主义分子,二是指明类似于彭真的人物在党内大量地存在,必须对他们进行坚决的揭露和清洗,这却是毫无疑义的。
震惊与激动
“5.16通知”,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给听懵了。真是没有想到,建国以后这么多年,我们党内的政治状况竟然是如此地充满危机,还有人胆敢违抗毛主席的指示,胆敢打着红旗反红旗;而且,还组成了反党集团,有文有武,妄图发动反革命政变,推翻红色政权!
而且,进行这些反党反毛主席的活动的官领,竞然是近年来在政坛上深受重用而非常活跃的彭真!更加严重的是,各省、市党政军各部门内都有一批这样的人物!
从“通知”的精神看,最重要的现实意义是,它通过批判彭真和“汇报提纲”,明确指出,不仅是北京而,而是中央和中央机关,各省、市、自治区,都有这样
一批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并且已经混进了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界、新闻界、教育界等等,“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说明党当时正处于多么危险的状态,党内的敌人猖狂到了何等的地步!
我是既震惊,又激动。我参加革命近30年了,虽然说,在延安整风和抢救运动中,接受过党内斗争的洗礼,但是,当年在延安,一来是我始终处于运动的边缘,
二来年龄又小,对那一场斗争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和教训。对于党内斗争,我是谈不上什么经验的。我投身革命以后的绝大部分时间,经受过战火硝烟的考验,但是,在党内,我都是坚决执行上级指示,兢兢业业地为革命工作的。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党内会出这样大的事情!
中央文件的精神,要揪出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艺战线、教育战线、新闻出版部门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要号召和发动每一个党员起来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无产阶级专政,要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帮黑线开火,这又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在战争年代,我虽然年纪小,但是革命意志很坚决,跟着党,跟着毛主席,无论条件多么艰苦,情况多么危险,都毫不动摇,现在,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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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毛主席又发出了战斗号令,我同样不能落后!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一定要坚决紧跟,积极参加,把党内的敌人统统揪出来,统统打倒,以便让我们出生入死地打下的红色江山永远不改变颜色!
我想,中央文件所讲的,要批判和清洗“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这不是和前些时候北大搞社教的目标相一致,矛头是对准陆平这样的负责干部吗?而且,“5.16通知”是毛主席党中央的声音,比北京市委当然要站得高看得远了。何况,彭真在这次会议上是受批判的,是这次会议揪出的彭罗陆杨反党集团的第一号人物,那他对北大的态度,他所支持的陆平,肯定也是错误的了。《通知》批判彭真“打击无产阶级左派,包庇资产阶级右派”,他在这次文化大革命中是包庇了邓拓、吴晗,在此前的社教运动中就是包庇陆平,这是顺理成章的,合乎逻辑的。至于北大,在传达中央的这一系列重要文件以后,并没有再作出什么具体而深入的行动去批判彭真、批判“三家村”,这又可以成为他们作为彭真等人的紧密追随者的确凿诞明。
我以为,党中央毛主席发出“5.16通知”,就是号召我们每-个共产党员和革命者起来保卫党,保卫无产阶级专政。
我到北大工作以来,一直是非常注意党中央的文件情神和毛主席的指示的。在哈尔滨,因为受到家庭中与吴宏毅的关系不好的影响,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心中存有愧疚。到北大工作,没有家庭问题拖累,我应该努力地跟着党中央毛主席,把工作做好。这也是我唯一的精神安慰。园此,听到这次中央工作会议的有关文件,我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恩考北大的情况,思考北大与北京市委、与彭真的关系问题,思考我在北大的亲身感受与党内斗争的关系。
我想,我要听党中央的话,跟谠中尖走,◇要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彭真的垮台,让我看到了把北大的问题澄清的希望,看到了把国际饭店会议上给校党委和陆平提意见的积极分子挨整所受到的冤屈澄清的希望。我非常希望,能够在发动群众揭发批判后,有一个讨论和分清是非、改进工作的阶段。我那时候就想,北大前
一段的问题太复杂,上面活手的人太多,是要中央最高领导人出面才能解决了的。我想,那就再给毛主席刘主席写个报告,汇报一下北大的情况吧。这是符合当前的文件精神的嘛。我当时对于什么是走资派,什么是修正主义,并没有搞清楚说实在的,不要说我,全党全国,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就是毛主席党中央也没有对什么是“走资派”、什么是修正主义下几条定义就是凭着一些感觉,以为党内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以及照陆平这样发展下去要变修,就会走到资本主义道路上去,变成走资派,全党全国就会变色。现在,中央下了决心,要进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要反修防修,并且是由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我当然要积极响应了。
友谊宾馆里的面谈
这样,我找了哲学系的党总支副书记赵正义,让他找了哲学系的老师宋一秀、杨克明、夏剑豸,还有高云鹏,讨论写报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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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国际饭店会议以后,给陆平提过意见的人,都闹得元气大伤,一些人要调走,我都是不加阻拦,给他们开绿灯。何止他们,我自己都想调走,想让安子文给我换一个单位。杨克明动作快,这时已经调动工作到中国科学院去了,不过还住在北大的22楼。张恩慈也是闹着调走了,到了中央理论小组,现在又跟着曹轶欧杀回北大了。
我找了赵正义和杨克明商量,本来是要找他们也写一份报告给毛主席刘主席,反映北大的情况。写信的人多了,反映情况的人多了,毛主席他们总该听一听吧。杨克明说,写什么报告,就写一张大字报吧。我也表示赞成。因为在这以前,我在国际饭店受批判时,我已经给毛主席刘主席写过报告,反映北大的情况,还是请田家英同志亲自转交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回音。我给北京市委和彭真写的信,也如石沉大海。写大字报,不仅是能让广大群众知道,也准能反映到上级领导那里去,这可能比给党中央毛主席刘主席写信还要管用。
我们要写大字报,因为是党员,又是给自己的党委书记兼校长陆平写大字报,我们就想到要请示有关领导。该请示谁呢?请示北大党委,陆平就是党委书记,我们绝对不能去找他,找他他也不会同意。请示北京市委,彭真已经倒台了,李雪峰是新的市委书记,可他还是华北局第一书记,他的公地点在哪里,在华北局还是在北京市委,我也搞不清楚,到哪里去找他呢。杨克明说,那就找一下张恩慈,通过他问问曹轶欧吧他们是党中央重新设立的文化革命小组派来北大蹲点的。你给张恩慈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
然后,我给张恩慈打了电话,说明我们想给陆平写张大字报,不知道行不行,想请示一下曹轶欧。这样,张恩慈对曹轶欧讲了,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曹轶欧就通过张恩慈通知说,接见我和杨克册,就在现在四通桥西北角,原先的友谊商场的
二楼。当时那是友谊宾馆的客房。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当时要准备成立一个马列主义研究院(后来,可能因为进行“文革”运动,没有搞起来),张恩慈从北大调出,也是到那个研究院宝。曹轶欧大概是参加马列主义研究院的筹备工作,那时候就在这座楼上办公。她到北大搞调查研究,这里离北大也近一些。她在北大的专家招待所和友谊宾馆两处都有办公的地方。
我和杨克明按时到达友谊宾馆,曹轶欧把我们叫到正好是一个拐角的房间去,这是一个会客的地方。参加的人有曹轶欧的秘书和张恩慈。曹轶欧问我们找她有什么事情。我们就汇报说,听了“5.16通知”,领会“通知”的精神,我们对北大校党委和陆平的工作有一些意见,我们想给陆平写一张大字报,贴在北大校园里面。因为陆平是北大的党委书记兼校长,这样做,不知道行不行,想请示一下领导。曹轶欧说行,贴一张大字报,怎么不行呢?她并没有问大字报的内容,因为她在北大蹲点已经有些日子(前面讲过,她在该年春天就到北大来搞调查,只是在“5.16通知”发表以后,又改换成中央文革派来搞调查的名目了),北大的情况,以及给陆平提意见的情况,她已经掌握了,还有调查小组里的张恩慈,本来就是北大哲学系的人,自然会向她提供基本情况。所以,曹轶欧也没有问我们要写什么内容,就说,“5.16通知”是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就是要发动群众,大字报可以写。我们是从组织原则问题请示她,可以不可以写大字报,不涉及具体的内容。大字报写什么,事先没有想好,也没有对曹轶欧讲要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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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反正是对着校党委和陆平工作问题的,具体内容呢,是在得到批准以后,我们几个人再回来讨论的。
“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问世
这样,我就和赵正义、杨克明、宋一秀、高云鹏等人说明,已经请示了领导(曹轶欧),同意我们给陆平写大字报。他们听了传达精神,大家都很高兴,从组织原则上说,大家都放心了。这样,我们开始在杨克明家里讨论起草大字报。为什么选在杨克明家里呢?因为杨克明已经调离北大了,在杨克明这里做什么,北大党委管不着。这期间,在下面参加“四清”工作组的夏剑豸回来了,也参加了大字报的写作,但没有多谈什么。大字报的第一稿是宋一秀写的,然后几个人一起讨论,宋一秀改了第二稿。这已经是5月24日晚上,几个人一看,还是不行,杨克明就说,“还是我来执笔吧。这天晚上就不再讨论了。我开个夜车,明天早上,我上班时把修改稿留在家里,你们来取底稿就行了。”杨克明很有把握,成竹在胸,我们就同意了。第二天,5月25日,宋一秀从杨克明家取了大字报的底稿,和高云鹏一起,在24楼教师宿舍,开始用毛笔抄写,我去看了一下,前半部分可以,后边加了一段话,加了三个口号,就这样定了稿宋一秀抄写大字报的时候,我又到了就住在24楼同一座楼下的李醒尘那里,对他讲了大字报的内容,问他愿意不愿意参加在大字报上签名。李醒尘很高兴,到楼上看了大字报的内容,一口答应了,当即签了名。
抄完了大字报,我就带头签了名。宋秀夏剑豸、杨克明、赵正义、高云鹏、李醒尘等人都签了名。杨克明是别人代签的,是宋一秀还是高云鹏代的,我记不清了。这是吃中午饭以前的事情。午体以后,我们就把大字报贴出去,贴在大饭厅的东山墙上。正好学生睡午觉起来到教室到图书馆去,都从那里经过,一下子就在全校引起了轩然大波、
“是战斗的时候了!”
我们七人大字报的三文如下:
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
现在全国人民正在以对党对毛主席无限热爱、对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无限愤怒的高昂革命精神掀起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为彻底打垮反动黑帮的进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而斗争,可是北大按兵不动,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广大师生的强烈革命要求被压制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因在哪里?这里有鬼。请看最近的事实吧!
事情发生在五月八日发表了高炬的文章,全国掀起了声讨“三家村”的斗争高潮之后,五月十四日陆平(北京大学校长、党委书记)急急忙忙的传达了宋硕(北京市委大学部副部长)在市委大学部紧急会议上的“指示”。宋硕说:现在运动“急切需要加强领导,要求学校党组织加强领导,坚守岗位。”“群众起来了要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这场意识形态的斗争,是一场严肃的阶级斗争,必须从理论上彻底驳倒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坚持讲道理,方法上怎样便于驳倒就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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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做,要领导好学习文件,开小组讨论会,写小字报,写批判文章,总之,这场严肃的斗争,要做的很细致,很深入,彻底打垮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从理论上驳倒他们,绝不是开大会所能解决的。”“如果群众激愤要求开大会,不要压制,要引导开小组会,学习文件,写小字报。”
陆平和彭佩云(北京市委大学部干部、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完全用同一腔调布置北大的运动,他们说:“我校文化革命形势很好”,“五月八日以前写了一百多篇文章,运动是健康的.·运动深入了要积极引导。”“现在急切需要领导,引导运动向正确的方向发展”,“积极加强领导才能引向正常的发展”,“北大不宜贴大字报”,“大字报不去引导,群众要贴,要积极引导”等等。这是党中央和毛主席制定的文化革命路线吗?不是,绝对不是!这是十足的反对党中央、反对毛泽东思想的修正主义路线。
“这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斗争”,“必须从理论上彻底驳倒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坚持讲道理”,“要做的细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理论问题吗?仅仅是什么言论吗?你们要把我们反击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的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还要“引导”到哪里去呢?邓拓和他的指使者对抗文化室命的一个主要手法,不就是把严重的政治斗争引导到“纯学术”讨论上去吗?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干?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群众起来了,要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引导运动向正确的方向发展”“要积极领导才能引向正常的发展”什么是“正确的道路”?什么是“正确的方向”?什么是“正常的发展”?你们把伟大的政治上的阶级斗争“引导”到“纯理论”“纯学术”的圈套里去不久前,你们不是亲自“指导”法律系同志查了一千五百卷书,一千四百万宇的资料来研究一个海瑞“平冤狱”的问题,并大肆推广是什么“方向正确,方法对头”,要大家学习“好经验”吗?实际上这是你们和邓拓一伙黑帮-手制造的“好经验”,这也就是你们所谓“运动的发展是健康的”实质。党中央毛主席早已给我们指出的文化革命的正确道路、正确方向,你们闭口不谈,另搞一套所谓“正确的道路”,“正确的方向”,你们想把革命的群众运动纳入你们的修正主义轨道,老实告诉你们,这是妄想!
“从理论上驳倒他们,绝不是开大会能解决的”。“北大不宜贴大字报”,“要引导开小组会,写小字报”。你们为什么这样害怕大字报?害怕开声讨大会?反击向党向社会主义向毛泽东思想猖狂进攻的黑帮,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革命人民必须充分发动起来,轰轰烈烈,义愤声讨,开大会,出大字报就是最好的一种群众战斗形式。你们“引导”群众不开大会,不出大字报,制造种种清规戒律,这不是压制群众革命,不准群众革命,反对群众革命吗?我们绝对不答应!
你们大喊,要“加强领导,坚守岗位”,这就暴露了你们的马脚。在革命群众轰轰烈烈起来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坚决反击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的时候,你们大喊:“加强领导,坚守岗位”。你们坚守的是什么“岗位”,为谁坚守“岗位”,你们是些什么人,搞的什么鬼,不是很清楚吗?直到今天你们还要负隅顽抗,你们还想“坚守岗位”来破坏文化革命。告诉你们,螳臂挡不住车轮,蚍蜉撼不了大树。这是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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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革命的知识分子,是战斗的时候了!让我们团结起来,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团结在党中央毛主席的周围,打破修正主义的种种控制和一切阴谋诡计,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一切赫鲁晓夫式的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
保卫党中央!
保卫毛泽东思想!
保卫无产阶级专政!
哲学系聂元梓宋一秀夏剑豸杨克明
赵正义高云鹏李醒尘
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五日
关于大字报的辩白
我再强调一下,这张大字报的内容,就是我们几个参写作和签名的人知道,我们事先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曹轶欧不知道,康生也不道。我们向曹轶欧请示,只是从组织原则出发,请示大字报能不能写,能不能在校园里贴,没有讲具体内容。写什么,怎么写,我们都是一边起苠-边商量的,而不是带着写好的底稿去见曹轶欧,更不是受到曹轶欧的指使和授意才写这张大字报的在近些年的报刊上,这种不负责任的捏造太多了,但是,因为我的处境问题,我却无法为自己进行公开的辩护,任由别人把一盆盆的污水都往我身上泼,把各种捕风捉影或是以讹传讹的说法、捏造出来的谎春和罪名强加在我的身上。
我们的大字报的精神是什么呢?只要是尊重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从当时的实际情况出发,就可以断定,我们的大字报所遵循的,完全是中共中央“5.16通知”的基本精神,是对于中央文件的一次“活学活用”:
“5.16通知”挑判彭真阻碍对于吴晗和“三家村”的清算,我们的大字报批判的是宋硕、陆平、彭佩云在北大校内阻碍对于“三家村”的真正揭露和批判;
“5.16通知”列举了彭真关于进行文化批判的种种言论,指责彭真混淆了文化革命的性质,缩小了这场斗争的意义和规模,我们的大字报批判了宋硕、陆平、彭佩云关于进行文化批判的有关指示,同样是指责他们把文化革命运动引导到他们指定的轨道上去;这不是推卸责任,不是生拉硬拽,而是不争的事实。从批判吴晗的《海瑞罢官》开始,党内高层就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为了如何开展文化大革命而激烈交锋。因为这场斗争,是从北京市的有关领导发端的受到批判的吴晗是北京市副市长,邓拓是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三家村”的另一位成员廖沫沙是北京市委统战部长,站在第一线力图引导和控制这场大批判风暴的彭真,既是中央书记处列于邓小平总书记之后的书记,是成立不久的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组的组长,时又是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前面说过,“5.16通知”对彭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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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批判和清算令人震惊,“5.16通知”批判的就是彭真所要求的“纯理
论”“纯学术”批判和“坚持讲道理”、“加强领导”等防止大批判运动失控的提法和做法;而且,“通知”对于当前运动的定性,完全是以毛泽东的口径为依据,就是要发动群众,搞大民主大字报大批判,向所谓的大大小小的走资派开火,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们的大字报,完全是在毛泽东所主持制定的“5.16通知”的精神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自己的发明。大字报所使用的语言,也是当年在报纸电台和中央文件中所习惯地使用的一些用语和概念,是特定时代的火药味十足的、杀气腾腾的语言。属于我们自己的内容,就是结合了北大的实际,把陆平、彭佩云和他们的上级宋硕关于如何领导运动、控制局面的言论进行了揭露和批驳。今天回想起来,这张大字报完全是错误的,是对文化大革命的形势发展起了很坏的作用的,尤其是给陆平、彭佩云和宋硕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愿意表达我的深刻反省和歉意。但是,这张大字报的方向问题,不能完全由我们几个人来承担,它是遵照党中央“5.16通知”的精神而写出来的。
这张大字报,也不是针对彭真的。尽管说,彭真对于北大的社教运动做过指示,扭转了局面,使我们受到压制和批判,但是,我们对彭真并没有个人的恩怨。“5.16通知”对于彭真问题的阐述,触目惊心,但是,我领会中央文件,是要掀起文化革命的群众运动,而不是继续清算彭。彭真已经是“死老虎”了。要向彭真和北京市委发难,我们何必要从宋硕入手?宋硕当时的职务,是北京市委大学部的副部长,并不是市委的要害人物,更不是攻击彭真的关键所在。我们完全是就事论事,就北大的文化革命运动形势,而牵涉到宋硕的有关言论。对于陆平,是这张大字报的锋芒所向,我以为,他对于文化革命的压制,和他对于社教运动的压制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要想把他的问题揭示出来,当然是从当下的学校情况入手比较方便,而且,一我们还有“5.16通知”这样的中央文件作为指导思想和理论依据,所以,就很有“理直气壮”之感了。
其实,关于这张大字报,它问世不久以后就产生出种种流言和对我的非难了。当大字报受到中央和毛主席的肯定以后,有人就指责我发起写这张大字报是“进行政治投机”。这真是无稽之谈。我提议写它的时候,许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谁能料想得到,它会直接送到毛主席那里,得到毛主席那么高的评价,会把它提拔到那样的政治高度?“投机”说,是事后诸葛亮的伎俩,要是不“投机”,在当时那样的政治环境下,应该怎么做?前面所讲的,关于我对陆平看法的改变,和我在北大的经历,使得我出面批判陆平等人,是合乎逻辑的,是顺理成章的。尽管说,这件事是大错特错,造成那样恶劣的后果,我对此非常痛悔,但是,它却与“投机”无缘我犯的是政治错误,是在当时从党中央主席到普通民众中弥漫的极左思潮的驱使下,做出了损害党和民族利益的错事。所谓“投机”,则是涉及到对我政治品德和人格的评价。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们的大字报贴出去,引起很大的反响,一石激起千层浪。事情非常巧合,当年反右派运动的前期,大鸣大放的时候,谭天荣(1957年因为参加“鸣放”发表个人言论被打成右派的北大学生)的大字报也是贴在这里的。历史的巧合,让人产生联想,看着我们的大字报,有人说,谭天荣又出现了;有人说,这是反革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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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报,是反党;当然也有赞成我们的大字报而反对这些意见的,自然地形成了辩论的场面。学生们本来是下午要去上课的,这样一来,教室也不去了,就在大饭厅外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争论得热火朝天,而且像滚雪球一样地,越滚越大,人越来越多。高云鹏还受到了他人的围攻和推打。
在贴这张大字报以前,我在哲学系的一部分教师、干部和学生当中也讲了,根据中央的“5.16通知”精神,可以对校、系工作和陆平校长等领导写大字报。当时系里也有不少人写了大字报,和我们这张大字报几乎是同时露面,都贴在大饭厅外面的墙上,几面墙都贴满了,非常有声势。这些大字报,都是给校党委提意见,讲工作上的问题的,没有什么恶言恶语,没有人身攻击。
一个下午,大字报前面都是人声鼎沸,群情振奋。晚饭以后,我们哲学系召集全体师生开大会,就是号召大家给校党委提意见,同时,对我们的大字报有什么看法,也可以提出来。这时候,有对我们的大字报持反对意见的人,到哲学系的会场上来,要找我辩论,哲学系的人则反对他们干扰我们开会,为此引起争执。那时候争得很激烈,可是没有多少个人的因素,全是从对于中央精神理解和对于学校党委的评价角度相持不下的。
晚上,杨克明回到学校,看到了大字报贴出后的情远,他又害怕又着急,他的态度改变了。他责问我们,是谁把他的名字签在大字报上了?我们说,你走以前不是交代了,要我们替你签名吗?杨克明是看到全校师生围绕着我们的大字报辩论得很激烈,群众的情绪都沸腾起来了,◆有些害怕。他指责说,“光是同意我们写大字报,她知道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是想指责曹轶欧,又不敢明说。他要我立刻把张恩慈找来。杨克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上一次社教工作队在北大,就是动员我们这些普通干部和教而给陆平、给校党委提意见,把人都发动起来了,结果呢,工作以说橄就撤,留下我们这些积极响应工作队号召的人挨整。
为了安定人心,我就说,那我们先找张恩慈问一下情况吧,让他问问中央文革,看他们有什么说法。当时我的心里比较镇静,因为大字报内容是根据党中央“5.16通知”精神写的,我仔细考虑,内容没有违背“通知”的精神,相反地,它是积极地响应“5.16通知”的精神,是遵照“5.16通知”写出来的。眼下只是对党中央关于我们大字报的具体意见不清楚。我就打电话给张恩慈,说我们的大字报贴出来了,学校里乱了,群众对大字报有争论,对这个局面应当怎么对待?中央文革小组会有什么态度,中央会有什么态度,请他帮助我们请示请示。张恩慈在电话上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不要着急,请示以后再说。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张恩慈来到北大22楼杨克明家里,我们都在这里守候。张恩慈见到我们后没有多讲什么,他只说领导要我们把大字报抄一份给他,送给中央文革和党中央看看。张恩慈来了以后,杨克明又对他发火了,他说,你们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怎么样?张恩慈说,我把大字报带回去,先给中央文革的领导看一看。你们等着我的电话吧。当天晚上,我们等了很久,张恩慈的电话一直没有来。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是没有什么底。但使我镇静的是,第一,大字报内容是根据中央精神写的,是响应党的号召的;第二,从组织原则上说,我们请示了上级领导。我仔细思考,我是出于保卫党中央、保卫毛泽东思想、保卫无产阶级专政,不使党和国家改变颜色的公心,所以我很镇静。其他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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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写大字报的几位同志也是如此,我们不怀疑自己的大字报出错,主要是对大字报引发的这种混乱局面觉得不应该,需要及时解决。越是没有回音,大家就越是紧张。
我们的大字报贴出来以后,在北大引起了轩然大波。围绕对于学校工作和陆平等人的评价问题,很快就形成了反对陆平和拥护陆平的两种意见。当时对大字报的争论,主要还是认为给党委领导领导人贴大字报就是反党,不是右派就是反革命。这种观念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是很普遍的。“5.16通知”的精神,还没有在群众当中普遍传达,只是在一部分党员干部和教师中传达了;而且,即使是听到中央最新文件的人,领会“5.16通知”也有个接受和思考的过程。因此,对大字报的争论,双方都是理直气壮,互不相让。陆平他们也不敢怠慢,连夜召开会议,商量对策。我们的大字报是5月25日中午贴出来的,当天晚上,陆平就召开党委常委会讨论怎么办。并组织了反击的大字报,同样贴在校园内和大饭厅墙上。
惊动了最高领导层
5月25日晚上,陆平他们正在开会,华北局第一书记、新上任的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李雪峰来了。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李雪峰是和华北局的另一位书记池必卿
一块儿来的。李雪峰一来,就召开全校群众大会,地点是在办公楼礼堂。校内各单位都有有线广播,组织收听。大会刚刚开始,我正在听着李雪峰讲话,池必卿把我叫出来了,由副校长戈华陪同他一起找我。他把我叫到楼上,对我说,“你是一个老同志,你写这张大字报,怎么都不请示领导呢?”他显然是憋着一肚子的气,还在尽量地控制着。
“我请示了。”我说。
“你向谁请示了?”池必卿1
“我请示中央文革,请示曹铁欧了。”我就把我向曹轶欧请示是否可以给陆平写大字报一事的情况对池必卿讲了。
这样,池必卿就不说话了。因为这时候,“5.16通知”刚刚通过,中央文革刚刚成立,就是专门领导进行文化大革命的,我不请示他们还能请示谁?我就是想请示北京市委,北京市委也是刚垮台,找不着人呀!李雪峰刚刚到北京,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天晚上,李雪峰的讲话我没有听全,他的意思就是不应该写这张大字报。但是口气并不是很坚决。大会刚要结束,国务院外事办公室主任张彦也到北大来了。张彦说他是总理派来的,他传达总理的意见说,贴大字报可以,但是不要贴在外边,应该开辟一个室内的场地,用来贴大字报。因为刚刚过完“五一”劳动节,
一些外宾还没有离开北京,让他们看到大字报,影响不好。
到第二天,陆平就组织各个系开会,谁表示赞同这张大字报了,都要检讨。学校同时开辟了一个饭厅专门贴大字报,要求不许把大字报贴到屋外墙上。同时,北大的副校长黄一然,把我找到未名湖附近的临湖轩里一间办公室去,要求我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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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要求我把七人大字报撕下来。我说,我贴大字报是经过认真思考,是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的,既然贴了我就不能撕下来。我贴大字报是提意见,没有错。我不能做检讨。你要是说贴的地方不对,以后写大字报我可以贴到屋里去。
后来,我们又新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到了38楼下坡、靠燕南园的那个饭厅里。这一张大字报,是回答别人的批评,进一步地阐述我们的观点。很快地,那个饭厅里就贴满了大字报了。陆平组织了学生,反驳我们的七人大字报,也有人支持我们,大字报太多了,饭厅太小,很快就贴不下了。结果是又把大字报贴到外面了。这种形势持续了4、5天。
“红色电波传喜讯”
6月1日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我们的七人大字报。用当时所使用的语言来说,就是“红色电波传喜讯”,毛主席党中央支持了我们的革命行动。对此事的重新评价和思考,则是后来的事情了。
这时候,我不在学校。我母亲患了病,开刀做大手术,住在协和医院,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人轮流到医院去看护她。这天轮到我在医院陪床,到傍晚的时候,我哥哥去接替我。我从协和医院出来,回学校去休息。走在正府井大街上,忽然听到街头的大喇叭响了,在“嘟嘟”地报过晚上8时以后,·一个宏亮的男声响了起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各地人民广香电合联播节目时间。·.下面广播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七个同志写的一张大字报,《宋顽、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调,更显示出我们的大字报的气势。我不由地驻足倾听。
“现在全国人民正以对党对毛主席元限热爱、对反党反社会主义黑帮无限愤怒的高昂革命精神掀起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为彻底打垮反动黑帮的进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而并争,可是北大按兵不动,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广大师生的强烈革命要荥被压制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因在哪里?这里有鬼。请看最近的事实吧,
这可真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写这张大字报,是为了表示我们坚决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参加文化大革命,对陆平等人未能积极领导北大对“三家村”的批判进行揭发;让我任意地发挥想象,也不过是这张大字报能够被中央领导认可,对北大校内工作上存在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等问题能有一个认真的清理,来一个革命化的改变,根本没有想到中央会作出这样惊人的决定,把它向全国广播,并且成为第二天全国各大报纸的重大新闻,进而传到世界各国的新闻界和政界。
而且,更令我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正像那句歇后语所说,“老鼠拉木锨,大的在后头”。我们的大字报,列举了陆平所传达的北京市委大学部副部长宋硕对当前运动的指示,和陆平、彭佩云在北大关于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有关言论,即他们想把这场运动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里,不要失去控制和秩序;我们把他们三个人对如何开展文化大革命的指示当作是压制北大革命群众投身文化大革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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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对这些言论进行了反驳。不过,我们的大字报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什么定性,没有给他们扣什么大得吓人的帽子。我们没有这种水平,也没有这种想法,仅仅是以普通干部和教师的身份公开出面批评学校领导,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哪里会想到其他。但是,紧跟着广播的《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那就大不一样了。其火力之猛烈,上纲上线之高,当时的确是震聋发聩的:
“为陆平、彭佩云等人多年把持的北京大学,是‘三家村’黑帮的一个重要据点,是他们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顽固堡垒..”
“陆平以北京大学‘党委书记’的身份,以‘组织’的名义,对起来革命的学生和干部,进行威吓,说什么不听从他们这一小撮人的指挥就是违犯纪律,就是反党。这是‘三家村’黑帮反党分子们惯用的伎俩。请问陆平,你们所说的党是什么党?你们的组织是什么组织?你们的纪律是什么纪律?事实使我们不能不作出这样的回答,你们的‘党’不是真共产党,而是假共产党,是修正主义的‘党’。你们的‘组织’就是反党集团。你们的纪律就是对无产阶级革命派实行残酷无情的打击..”
时至今日,看得很清楚,这篇评论员文章,是利用了我们的大字报的错误,借题发挥,变本加厉,为即将到来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吹起了动员号。它毫不含糊地指斥陆平是“假共产党”,是“修正主义的党”,是“反党集团”,并且把北大党委诬陷为“三家村”的一个分店,诬陷宋硕、陆平、彭佩云是“‘三家村’黑帮分子”,并且号召人们去摧毁仍然存在的别的什么“三家村”、“四家村”,把“将帅”和“车马”一起揪出来,从而掀起了反对各级党委的狂潮,并且确认了各地都有所谓“三家村”反党集团的存在。这样的文章,在国家的广播电台上向全国全世界公开宣布,并且还登在党中央的机关报上,自然是代表党中央的声音,进一步动员民众投身于文化大革命
白天里总是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大街上,这时人已经不多了,但一簇簇的人们,都和我一样地停下脚岁,认真地听着电台广播。我们的大字报,得到党中央的支持了!几天来围绕着这张大字报的是是非非带给我心头的压力,一扫而光。而且,党中央对我们的大字报,评价是那样高,毫不含糊地为我们撑腰,支持我们对陆平等人的批判,我所了自然是非常兴奋。但是,为什么党中央给了我们大字报那么高的评价,我还没有十分理解。正是华灯齐放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片光明!
我就这样心情激动地赶回学校。宋一秀他们正在到处找我。我们都激动万分。学校里的大喇叭在反复地播送着我们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这一下子,学校的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了,我们的毛主席下决心解决党内的问题了。
从这一刻开始,北大的校园就沸腾起来了。当初支持我们批判陆平和校党委的,自然是兴高采烈,加大了火力继续向北京大学的“三家村”分店和陆平等猛烈开火;曾经是处于观望态度的人,也无法保持沉默,纷纷地贴出响应党中央号召、批判学校领导和各系领导的大字报;那些曾经表态拥护陆平的师生,也不得不掉转矛头,反戈一击。我们几个带头写大字报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知名人物,成了方方面面关注的重点。还有,北京的各高校,都纷纷来人到北大“取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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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批判校党委的“经验”。一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是揭发批判北大校党委和陆平书记的大字报大标语,到处都是本校和外校师生活跃的身影。而且,不仅是本市的各高校,北京各工厂的群众,甚至一些外地的高校学生和工厂的工人,也赶到北大来看大字报,学习北大开展运动的经验,一时间,学校里熙熙攘攘,人来车往,热闹极了,每天来学校看大字报的人都是成千上万,而且都表示要向我们学习取经。那时候,我哪里想得到,这是一场民族大灾难的开端呢!
第十章从工作组到校文革
工作组进校和“6.18事件”
我们的大字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在全国各大报纸刊登以后由华北局派出的以张承先为组长的工作组马上就进校了。
在此前后,陆平的日子就很难过了。他自己受到批判,他住的院子也不安宁,有学生往里扔砖头,还有人扒墙头,等等。工作组呢,他们先是叫陆平劳动。这也是当时的一种习惯做法,下台了,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那就先参加体力劳动,听候上级的处理。参加体力劳动,就是表示犯错误了,要在劳动中改造思想。陆平就在校园里劳动,拔草,结果呢,他一出来,一些好奇的学生和职工,就去围观,还有人辱骂他,这样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当吋,我看到这种情况,觉得虽然陆平犯了错误,但是在公开场合出现这种现象也是不应当的。我就给工作组提意见,不要让陆平在校园里进行拔草劳动。后来呢,工作组就把陆平关起来,不让他露面了。
与此同时,各个系里也闹起来了。在批判校党委的同时,各个系的学生和老师,就追着系里的系主任或者是党总支书记,向他们发难,要他们回答问题,搞得他们很狼狈。我就在二院外边的树林下面看到一些系的学生追着他们的党总支书记进行批斗,群起而攻之,要他们交代问题。
工作组组长张承先,是个老同志。他是和李雪峰一起调到北京市委,当第二书记的,在当时就觉得他们取代彭真、刘仁,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本来学生们是很拥护他的,因为他是被新北京市委派来领导运动的。可是,他有些方面做得不好。张承先住在临湖轩。他从临湖轩上办公楼开会,不过是100多米,他都要坐汽车去,官气十足,比陆平的派头还大得多。这是一点。另外,工作组接管了学校的大权以后,他们也需要控制学校的局面,把学校的批判斗争控制在他们设想的范围内,要求学生听从他们的安排和指挥,这样,学校师生就感到又是受到新的限制以至压制了。这样就给学生的印象很不好,觉得又来了一个官老爷,还是限制我们搞文化大革命。张承先的一些做法,让学生们想到刚刚倒台的陆平既然陆平因为阻碍运动被赶下台了,学生们对张承先的举动由怀疑到反对,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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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就发生了“6.18事件”,就是校园里一批学生冲破工作组划定的界限,自发地起来批斗所谓“牛鬼蛇神”,于6月18日出现了乱批乱斗的混乱局面,然后,工作组出面,把“6.18事件”定为“反革命事件”,在校园里对参加了当天的批斗活动的学生和职工进行清查和批判。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在现场。那一天我是在系办公室,没有到外面来。就是这样,工作组不知道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以为我是“6.18事件”的后台,以为我是幕后指挥者。我告诉工作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好在后来工作组追查这一事件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现我与此事有什么联系,这才作罢。
这一段时间,我没有什么行动,我处在这个位置上,被毛主席肯定了,和以前的处境不一样了;不过,我感到非常困惑,我不知道运动应该怎么进行下去,但是,我对这类造成混乱的事情都是尽量躲开的。在我内心里,我是反对这么搞的。我也不到场。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张承先把它定成“6.18反革命事件”,肯定是错误的。参加“6.18”事件的学生和职工们的自发行动肯定是偏激、过火的,但是,为此把他们打成“反革命”,准备进行严厉的处理,那就更是以错对错了。
后来公布的材料说,我曾经被任命为张承先工作组的功公室主任,但是,我自己并不知晓此事,没有人通知过我就任,我也没有参与过工作组的工作,更不知道我这“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
实际上,当时我的态度是反对工作组的。详生们有什么错误,就说什么错误,不应该定成什么“反革命事件”,这帽子对干学生来说是太重了。
但是,我也保护工作组。工作组挨北以后,学生要批斗张承先,我阻止过。张承先离开北大,是我安排的。那时候学生们是不肯放张承先走的,要让他在学校里接受批斗,要和他算“6,18惠件”的账。而且,揪斗工作组,是当时非常普遍的现象,清华大学揪住王光美不放,就是因为王光美曾经在清华工作组充当过重要角色。当时给工作组定的罪名是“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镇压革命群众”,“实行白色恐怖”,等等。在我负责北京大学文化革命委员会(简称校文革)筹委会的工作后,在对待工作组的态度上,我讲张承先和工作组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给学生乱戴帽子,压制学生,犯了方向、路线性的错误(这对当时群众反对工作组的行动起了很不好的作用,我的讲话是错误的),但不是敌我矛盾,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对待工作组,我们和工作组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这个提法,我请示过康生,康生也肯定说工作组是人民内部矛盾。因此,我们没有揪住工作组不放,让张承先离开学校,不要继续批斗下去。他走了就没事了,工作组撤离以后,北大没有像别的学校那样,揪住工作组不放,我们没有到北京市委去揪他。
而且,和别的学校不一样,当工作组走的时候,我要求,把工作组里的海军同志留下来。(进驻北大的工作组组长是张承先,副组长有海军航空兵部队政委彭林、北京军区政治部负责人郑希文等,工作组成员中也有一批部队干部。)为什么要留下军队的同志?那时候,学校没有了党的领导,也没有行政管理,校党委垮了,工作组走了,学校总要有人管啊。不管运动怎么搞,学校的正常秩序,学校的工作,学校的治安,都要维持,都要有人领导。一天也不能失去控制。我们和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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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系特别好,直到成立校文革,我都坚持要有海军的同志参加。海军的同志为北大做了许多好事,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海军的同志是到很晚的时候才离开北大的。
我自己呢,自从那张大字报在全国公开发表以后,就陷入了一种非常被动的境地。大字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在《人民日报》和全国的报纸上刊登,得到那么高的评价,我心里的高兴,是真的。可是,外校来的学生,部队来的同志,到北大来,都要求见我,使我非常为难。我有什么了不起,我做了什么大事啦?运动是毛主席党中央领导的,我们就是跟着走了一步嘛。我出来见人家,我说什么,怎么说?直到我当了北大校文革筹委会的负责人,我都是心中无数。对于运动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发展,应该怎么搞,我也是搞不清楚,“以其昏昏,使人昭昭”,那怎么行?到了1966年秋天,我认为群众给领导贴大字报已经贴得比较充分,意见提得差不多了。我想,毛主席应该指示,运动搞得差不多了,贴大字报的高潮已经过了,大家都冷静下来,看看各单位都贴了多少大字报,给领导提了多少条意见,那些是对的,那些是错的,都要一条一条地整理出来,具体地进行讨论,进行解决落实。真的,我一直是这么想,一直想等到毛主席发表这样的指示,没准哪一天毛主席就说话了,运动就平静下来了。可是没有想到,运动会越搞越大,越搞越乱,越来越难以理解。
江青在北大的拙劣表演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我就对江青产生了怀凝。这怀疑首先还不是政治上的,而是人品上的。
为什么会对江青产生怀疑呢?1966年的7月下旬,江青、陈伯达等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几次来北大来,看大字报,召开座谈会,并且于7月25日和26日连续两天晚上召开全校万人“辩论”大会辩论工作组执行的是什么路线,应该不应该辙离。江青和陈伯达都在浮论会主讲话。陈伯达一口福建方言,他说话人们都听不懂,他请王力给他当翻译,讲了撤工作组的问题,讲了为“6.18反革命事件”翻案的问题。江青也在大会上讲话,她的讲话让我非常反感!
这么严肃的大会,北大上万人参加,江青又是那样的身份,毛主席的夫人,中央文革小组的第一副组长,运动怎么搞,你倒是讲出些水平来啊!没有想到,她在会上婆婆妈妈,讲了很多她的家务事,讲她的儿媳妇张少华(韶华)怎么怎么不好,还讲到她的亲家、张少华的母亲怎么怎么样,你讲这些干什么!我本来对江青的印象就不好。当年在前方,听说延安毛主席和一个电影演员结婚,大家心里就嘀嘀咕咕的,党组织专门发了通知,不许议论这件事,这才把大家的嘴给堵上了。在延安,我又听说江青对警卫员,对“小鬼”都那么不好,颐指气使,随意斥责,对她就更不“感冒”了。在北大听她胡扯乱七八糟的家务事,我就想,有多少重要的事情你不讲,关于运动怎么发展,你也不讲,你到北大是干什么来了?!这样,首先是从情绪上,对江青就看不上。
本来,在我们的大字报出来以后,张少华和她的妹妹,姐妹俩来看过我,她们都是北大的学生,我们谈过话。我也看了她们带来的毛主席和她们姐妹俩的许多照片。我就是觉得张少华是毛主席的儿媳妇,她们姐妹俩还是北大的学生,感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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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们是比较亲近的。江青再怎么讲,我对她们的看法也没有什么改变。可是,江青在会上讲她们的坏话,对于年轻幼稚的学生是很有影响力的,学生们以为张少华姐妹俩真是坏人,要揪她们俩,江青在大会上讲话后,大会还没有结束,学生们就开始要揪张少华和她的妹妹了。她们还以为是我指使的。她们两个就逃跑了。江青当时正在红红火火,当上中央文革小组第一副组长,她点名批判,谁当得起?江青讲完话,张少华姐妹两个,就从北大跑掉了。跑就跑吧。我没有叫学生去抓她们。没有必要去抓她们。江青说她们是坏人,再怎么坏,也就是两个学生,还能坏到哪里去?江青怎么说,那是她的事,再怎么闹,是她们的家务事,没什么意思。我们不去管它。
后来,大约是在当年秋冬的时候,她们在逃亡中,写了一个条子给我,是叫她们的同学转交给我的,内容是说想回学校,是否可以?同时说她们跑到外边,生活很困难,处境很困难,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当时我不同意她们回学校。北大的中央干部子弟那么多,运动开始以后,他们的父母被批斗,他们自己在群众中就受到歧视,陆续地成为学校的纠纷人物。当时在校的高级干部子弟我都想让他们离开才好呢,免得出什么问题,她们现在回来干什么?生活困难,我可以积极想办法。可是,我无法同她们取得联系。给她们送条子的两个学生,急匆匆地把那个条子塞给我就走开了。她们的条子上这样说,她们躲在一个么地方,给她们的回信可以塞到她们躲的那个地方的门下面。可是,送信的人已经走掉,没有办法找她们联系了。
但是,我还是想要帮助她们。我找不到她们:无法直接资助她们,我就把这件事和谢富治讲了,要求谢富治想办法帮助她们解决生活问题。谢富治是公安部长,他要是想找到张少华姐妹,应该是很容易的。可是,谢富治不理睬这个事,他说他管不了,让我找周总理。我说,我要见总理,得有机会,有场合,不能及时地解决她们的困难。谢富治就说,那么你给总理写个信吧,我转交给他。我当即就给周总理写了个便信,请谢富治转交给周总理。我推测,这样的事情,无论怎么说,谢富治不会从中做校,张少华毕竟是毛主席的儿媳妇,汇报一下她们的近况,转达她们要求帮助的请求,这样的信息是应该能够传到周总理那里的。下文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我写的材料是否有助于给张少华姐妹俩提供必要的帮助,我不敢肯定。至少,我是为此事尽了自己的力的。可是,等文革结束以后,张少华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文字,一方面是说周恩来总理曾经在危难中帮助了张少华姐妹,
一方面却说是我让学生去抓韶华姐妹俩,这绝对是错误的。我为什么要抓她们呢?从我的心情上讲,我是想帮助她们的,只是我当时没有那么大能力,否则我为什么要对谢富治讲,还给周总理写报告?张少华指责我,我可以理解,她不知道内情,不知道我给总理写过报告。这其中可能是误传,但也可能是有人成心败坏我,我早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毛主席炮打司令部
1966年的8月份,开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毛主席指示要北大的革命师生列席会议,我和杨克明、张恩慈列席了这次会议。会议期间,毛主席接见了我们三个人。康生、曹轶欧参加了接见。毛主席问我是哪里人,问了我的经历什么的,他表扬我们的大字报写得很好。毛主席还指示说,北大应该成立领导学校文化大革命的组织,要我负责成立北大文化革命委员会筹委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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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一中全会上,8月5日,毛主席突然发表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以完全公开的姿态,在一个新的高度上,评价了我们的大字报,称之为“全国第
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并且将其作为向刘少奇开火的一颗炮弹:
炮打司令部
(我的一张大字报)
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呵!请同志们重读一遍这张大字报和这个评论。可是在五十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打下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联系到一九六二年的右倾和一九六四年形“左:”而实右的错误倾向,岂不是可以发人深醒的吗?
毛泽东主席公开讲明了党内有两个司令部,而且要带头炮打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到底刘少奇都搞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不知道。光知道毛主席要打倒刘少奇,那我们就得打倒刘少奇了。我不知道刘少奇到底有什么问题,应不应该打倒,可是毛主席这张大字报一公布,我虽然是不知道刘少奇有什么问题,我们的大字报也已经成为打倒刘少奇的炮弹了。后来给刘少奇扣的那几顶帽子,我是感到非常困惑的:要说相信吧,这么严重的问题,隐瞒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作掩护?他在毛主席身边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毛主席过去就一点儿都不知道?要说不相信,这都是毛主席亲自给他定的案,毛主席是不会看错人的。想来想去,还是要相信毛主席的话毛主席给他做了结论嘛。不过,对于刘少奇,我一直没有多讲过什么,就是按照党中央的口径,重复中央文件和报纸上的提法,没有做过任何超出中央文件的批判。即使是江青对我示意和当面讲了刘少奇王光美的许多坏话(见下文),我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江青的话,更没有拿江青的话去揭发批判刘少奇;即使是在中共九大会议上,那么多人发言揭发批判刘少奇,我也没有把江青说给我的关于刘少奇的那么多坏话透露过一句。
我赞成打倒刻少奇,是出于对毛主席的信任;可是,过分的迷信,个人崇拜,就使我走上了唯心的道路,走向错误的极端。1967年7月间,北京高校的造反派在中南海外面安营扎寨,组成“揪斗刘少奇火线指挥部”,要把刘少奇揪出中南海,到造反派中间接受批斗,北大组织学生参加了“揪刘火线”,我还亲自到中南海外面去看望了参加“揪刘火线”的学生,以表示鼓励,在“揪刘火线”事件中起了很不好的作用。但是,这年夏天,我对毛主席的有些做法,也开始产生看法了。信任还是信任,但是一些具体问题上,不那么虔诚了。不那么说一不二了。这是后话。
江青请我吃饭
毛主席接见完以后,就在十一中全会上,江青在一次小组会上,说她要请我到她家里去吃饭,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我也不能拒绝。我以为是她和毛主席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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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呢。会议结束以后,我就跟她坐她的车子走。没有想到,她是把我接到了钓鱼台,而不是中南海。那时候她住在钓鱼台。中央文革的成员当时都住在那里。
吃饭的时候,江青对我说,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很尖锐。过去,毛主席的指示谁也不听,刘少奇把阶级斗争都搞到她家里来了。刘少奇怎么派人安窃听器,怎么派服务员监视她和毛主席的行动,在家里她和主席都不能随便谈话,把阶级斗争都搞到她们家里了。她要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也发表不了,她要写东西,要改编剧本,搞样板戏,等等,也处处受到限制。她说刘少奇和王光美夫妇二人生活多么奢侈浪费,房子要住最好的而且要比她和毛主席都多;出国访问的时候那么铺张,穿得那么漂亮,衣服换了又换。她自己呢,生活俭朴,衣服也很少,身上一点儿钱都不装。江青攻击刘少奇和王光美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因为那是在8月初,是3号还是4号,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还没有拿出来(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写于8月初,是写在《北京日报》的头版空白处的,然后压了一天,8月5日,由毛泽东的秘书誊正,作为会议文件下发给参加八屈+一中全会的代表一笔者)。江青对我讲这些话,显然是有用意的。至于她的自我标榜,当时我就想,你还要装什么钱,你想要什么东西还用得着你花钱去买吗?她说,我们写的那张大字报,是她自己亲自送给毛主席看的,当时毛主隔不在北京,住在杭州,她自己去送大字报,非常危险,还有人跟踪,是刘少奇派的人。她还说,你很快就会知道关于刘少奇的一些问题。她还说,以后或有什么事情,就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或者让李讷转告她,她随时可以接见我,)等等。
江青这样讲,意图是很明显的。她觉得大孕报是她亲自送的,我就应该对她感激涕零。而且,她还特意表示对我的关照,要把我拉到她这一条线上。她请我吃饭,是在8月3日或者4日,毛主席向刘'少奇发难的大字报《炮打司令部》则是在8月5日才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公布的说是“大字报”,其实是印成文件的形式,发给与会者的。江青提前向我透露有关惰况,很明显地,是向我表示近乎,是“恩宠有加”,是表明她把我当作了她的嫡系和心腹,才对我透露最高机密。可是,我对她讲的这些事情都没有明确说什么,也没有对她表示感谢,更没有“受宠若惊”。我只是说,首长和我谈话谈得时间很长了,应该休息了。我就告辞了。我
一句感谢的话都设有说。
关于她请我吃饭,和我谈话的事,回校后,我只对孙蓬一讲过,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过。因为我并不认为她请我吃饭就是一种光荣,对她讲刘少奇、王光美的那些坏话,我也不认为是确实的。就是在那时,批判刘少奇的高潮中,我也没有向别人透露过江青说刘少奇王光美的那些坏话。
不理睬江青,听王任重的
八届十一中全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王任重把我和彭小蒙(北京大学附中的红卫兵负责人)接到钓鱼台他住的地方。当时,王任重从武汉调到北京来工作,是中央文革小组的副组长,他也住在钓鱼台,占了一座楼。他叫吕乃和专为我安排一个房间,要我在这里休息几天,并且说抽时间他和我研究一下北大的运动怎么搞法。他还让我以后在这里多住住,休息休息,有时间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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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彭小蒙分别住在王任重楼下安排的房间里,不住在一起,她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清楚,王任重都和她谈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参加。王任重给我讲了那一番话,我听了很高兴。在八届十一中全会期间,我就想,北大工作组走了,运动怎么搞?虽然领导没有交给我来负什么责,但是这时北大校文革正在筹备之中,我是负责人。文化大革命这么大的运动,我自己也要遇到许多新问题,该向谁请示呢?正好,王任重也要抓住我,他找我,也是想通过我关注北大的运动。王任重说,中央文革关于大专院校的运动由他来负责,北大运动中一些大的事情,他来找我。
这正合我的心愿。因为那时候王任重正是非常受毛主席器重的,毛主席说,在各省的省委书记里头,王任重是既年轻又能干的,毛主席很欣赏他。我愿意找这样的人谈学校的问题,请示他。我决不会找江青。因为我对江青的印象不佳。我认为江青在党内一件实事都没有做过,既没有做过具体的事情,又没有做过领导工作。她在上海的时候是个电影演员,后来跟毛主席结婚,虽然长了一些政治上的见识,可是,她没有从事过实际的工作,只是以毛主席夫人的身份,生活得非常优越,我信不着她。还有,她在延安的情况,我当时就知道一坐,对她也没有多少好感。我对于江青的认识,有一个过程,对于她的阴险和无赖,是后来认识到的。“文革”初期,她一下子当上了中央文革小组的副组长,在理智上,我只以为,她在毛主席身边多年,可能把过去的毛病都改正了,所以主席才叫她出来工作;但是,在感情上,我对她还是有距离的。因此,江青和王任重都对我表示过对我的重视,我宁愿找王任重而不找江青。◇
接下来,是王任重具体指示我,北大要成立校文化革命委员会。在此之前,毛主席就让我参加组织北京大学文化革命委员会,但是没有细谈。因此,北大校文革成立过程中的每一步,我都是请示过王任重的。比如,筹备校文革的人选时,打算让邓朴方当校文革委员的事,就是和王任重共同商量的,我在全校的群众大会上就此事做过动员,并且亲自和邓朴方谈过这件事(因为群众不同意,没有能够把邓朴方选上来)。有的事情,我直接找了王任重,有的事情,我是通过他的秘书长吕乃和找他。后来,王任重干脆把刘道玉派到北大来,名义叫工作组组长。像校文革要采取巴黎公社式的群众选举,就是王任重指示,刘道玉具体帮助我执行的。
这时已经是6月下旬,毛主席接见了全国红卫兵,大中学生开始全国大串连的时候。但北大已在进行巴黎公社式的选举,不让学生出去串连。但学生看到全国红卫兵都在串连,要求让他们外出串连。王任重为此还进行过多次指示,我们也请示过陶铸。到后来,校文革选举刚刚结束,学生们就迫不急待地都跑出去搞串连了。
找王任重而不遇
我对王任重很信任,因此,不仅是关于北大如何开展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问题,我经常请示他,就是别的事情,我也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1966年9月那一次,我跟康生讲了安子文和邓觉先的事情以后,已经是深夜了。我心里觉得不踏实,就去找也是住在钓鱼台里面的王任重,想跟他也谈一谈这件事。我从康生那里出来,就去找王任重,吕乃和告诉我说,王任重不在家。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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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王任重讲。吕乃和说,那你就等一会儿吧。他给我安排了一间房,我就在房子里等。等到半夜,打电话给吕乃和,说王任重还没有回来。我就在那里睡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吕乃和对我是特别冷淡。态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我问吕乃和,王任重回来没有,他说是不知道,他还没有上楼去看。他对我的态度这么不好,我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等了。我在王任重这里吃过早饭,就回北大了。过去我到王任重这里,如果没有吃过饭,就在他那里吃饭。这次也是如此。我对吕乃和讲,等王任重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再来找他汇报工作。就告辞了。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王任重。后来才知道,王任重出事了。吕乃和对我的态度改变,就是因为王任重出事。我和王任重在工作中,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他没有理由冷淡我。过去,每个星期都是好几次联系,现在却失去了联系,我一再打电话找他,总是说不在。王任重出问题,是后来才知道的。王任重被抛出来之后,北大的一些群众组织提出来,“炮轰王任重,火烧聂元梓”,借机会想把我搞垮,这成为我与王任重的关系的余波。
不但是北大反对我的人,拿我与王任重的联系做文意,江青也想借这个问题搞我。我不理睬江青,遇到事情向王任重请示,江青当然不会满意。后来,王任重倒台以后,江青就想整我,说我和王任重有密切的关系,和王任重打得火热,要我揭发交待问题。我就是不揭发交待。我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揭发王任重的。后来,江青一定要我们写揭发材料,不写就过不了关。我就和孙蓬一商量,应该写些什么,不写些什么,我们就避重就轻,讲了些最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我们要找王任重请示工作,找也找不到。找到他了,地说话也是说了不算数,比如关于学生串连的事情,他指示不让学生外出,后来又改口说可以分期分批地去等等。我们始终没有讲过王任重的什么实质性阿题。
“大民主”选出的校文革主任
工作组在北大搞了--个多月,毛主席一声令下,工作组统统撤走。
在工作组撤走之前,江青和陈伯达几次到北大来,辩论工作组的问题,说工作组犯了方向路线性的错误。7月28日,北京大学成立了“文化革命委员会筹备委员会”,我被选举为筹备委员会主任。要筹备成立校文革,王任重指示,要采取巴黎公社式的选举方法。要从基层,从群众中间选出校文革。8月30日,北京大学文化革命代表大会召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选举校文化革命委员会常委和正副主任。王任重参加了大会的开幕式。此后,到9月11日,北大召开的校文化革命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校文化革命委员会,我被选举为校文革的主任,领导全校的文化大革命。
第十一章不知道如何领导运动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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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北大的文物、档案
北大经过“巴黎公社式”的群众选举,我被推选为校文革主任。可是,专职领导北京大学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我,却不知道如何领导这项“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对于文革怎么搞,一开始,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却完全不合时宜。
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看,平时群众和领导隔得那么远,群众有什么意见,领导根本不去过问,群众想批评领导也够不着,想提意见也到不了领导耳朵里,许多领导就是高高在上,瞎指挥,工作搞不好,还批评下级,批评群众。所以,运动
一开始,各个单位、各个部门的群众给领导贴大字报,其中确实有不少很有水平的意见,很有分量的批评,各级领导真是应该好好地听一听群众的呼声,认真地接受群众的批评,改进各单位的工作,解决存在的问题,改进下部身上的缺点错误。但是,运动到这里并没有刹车,没有告一段落,而是继续“揭老底”,“揪黑手”,到后来就乱了套,变成互相攻击了,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出非了。彼此之间有意见,有矛盾,就我贴你的大字报,你贴我的大字报,互相攻击,还有闹派性,从互相贴大字报发展到互相动手,搞武斗,这叫:么事啊:
说实在的,我这个校文革主任,对于“文化大革命”究竟应该怎么进行,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就是看中央的指示,毛主席的指示,和自己的一些经验处理问题。比如,当时在各个学校和社会上,都兴起过“破四旧”的浪潮,到处乱砸乱破坏。北师大的学生从北京跑到山东曲阜去,砸孔庙孔林。我呢,认准了一条,国家的文物和财产,谁也不能破坏。我向全校师生群众讲话,号召大家保护文物和国家财产。北大的师生素质高,辨别力强,热爱北大,运动初期,在保护学校的文物档案上意见比较一致,不但自己不去破坏,还积极地制止外来的红卫兵的乱砸乱冲。因此,北大的文物,像华表啊,乌龟驮石碑啊,图书资料(主要是图书馆的全体人员保护的,聂注),还有学校的档案(主要是校文革组织组派人保护的,聂注),我们都竖决进行保护。不但是学校里的学生不能乱动,外边来的红卫兵到北大来破“四旧”也被我们阻止了。当然,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力量,我是动员起北大的干部、教师和学生来,一起进行保护。校文革的第一副主任孙蓬一就曾经出面带领学生保护北大西门的石狮子不被砸烂。有一次,中学的红卫兵到北大来,要砸这砸那,我就在高音喇叭里大声疾呼,要大家都去劝阻外来的中学生,都去保护学校的文物,马上就有很多人应声而出。在“文革”中,北大在这些方面是保护得最好的。有个“文革”中间毕业的学生就曾经对我说过,北大的图书馆在运动中也没有受到损失,一应资料俱全,他毕业离校办手续的时候,因为丢失了从图书馆借的书籍,还赔了钱呢。
还有一件事情。“文革”中那么混乱,中宣部把它的全国司局级以上有问题的干部档案,足有一两百人的档案,都转移到了北大,交给我们负责保护,我们也都保护住了这批干部档案主要是“除隐患战斗队”赵建文保管的,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损坏,没有泄露出去。这都是事实啊。
(知情者说,保护这批档案,聂元梓有明确指示,聂说要好好保管。还有,北大的处长以上干部,都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他们的档案也都在校文革。校文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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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要是想整人,把档案翻一翻,从他们的历史上挑点子毛病出来,那是易如翻掌。只要向全校公布档案,抛出一些材料,不用校文革动手,学生们就不会放过那些历史上有“污点”的人。但是,北大的档案始终没有泄漏,更没有公开,聂有指示,谁也不准动它。可是,工宣队进校以后,是工宣队把北大的干部档案抛出来了,笔者。)
那时候,别的学校已经都出去串连了,我们整天宣传不要去串连,或者到车站去动员学生回来,要在学校里进行自下而上的、巴黎公社式的民主选举。当时王任重对串连的态度是分期分批,这一批出去回来了,下一批再走。实际情况是,串联一开始,学生们就在学校呆不住了,都要出去串连。我也没有办法,就再次向王任重讲,要他拿主意。王任重笑我,你也太沉不住气了。那你请示陶铸吧。我就给陶铸写了一个报告,请示他,学生都要离校大串连,应该怎么办?陶铸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他不能表态反对大串连大串连是毛主席同意的,毛主席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天安门上接见全国各地来北京串连的红卫兵吗?他世不能表态同意。学生出去要是一表态,学校还不呼拉一下子走空了?学校的文化大革命还怎么搞下去?
我还给陈毅副总理写过一封信。我想请他来北大做一个形势报告,讲一讲国内外形势。我想,他要是能来北大做报告,我在学校就有话讲了,陈毅同志要到北大来做重要报告,同学们都不要离开学校,都要参加听报告,就好把学生留在校园里了。陈毅副总理开始同意了,是口头讲的,我就正式地打一个报告给他,安排有关事宜。后来他写了一封信来,用毛笔写的,说是他最近工作很忙,不能到北大来做报告,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哪里知道,很快地,文革的火就烧到陈毅身上了,说陈毅同志也有问题了。我这才阴白,他为什么没有来北大。陈毅给我的信,就一直在我家里放着,迟群、谢静宜抄家把这封信抄走了。
(在高皋、严家其合著《“文化大革命”十年史》中这样写道:
“〈大串连的风刮起来之后王任重对北京大学的学生到天津点火非常愤怒。他指责道:‘就是北大学生了解天津?!’‘还相信中央不?!’同时,用‘考验左派’和强调‘组织纪律’来约束学生,以期控制学生外流。然而,心已四散的学生们哪能留得住。他们源源不断地离开本校到外地去‘革命’。为了保证北京学校不唱‘空城记',有关人员不得不规定,外出串连人员不得超过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二十。然而,这个比例在当时实际上不起作用。面对这种局面,王任重无可奈何地说:‘有些同学连十六条也不相信了。实在要走也没有关系,让他们去窜吧。东窜西窜,窜够了还会回来的。至多把运动推后两周。’”录以备考,笔者。
毛主席说,北大是“池深王八多”
“文革”中的怪事多,其中之一就是在攻击诋毁他人的语言上有许多“发明创造”。
北大那时候出了一幅对联,“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这是讲北大的“牛鬼蛇神”多。过去总是说北京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有很多国内外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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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专家教授。现在是把褒贬臧否都颠倒过来了。这对联不知道怎么传到毛主席耳朵里去了,毛主席说,要改一个字,“池深王八多”。
毛主席是对李讷讲的,李讷当面告诉我的。池浅也好,池深也好,这都是针对着教授们讲的。毛主席这样讲了,我怎么办?出来进去的,碰到这些教授,我该说什么?原先我在经济系,一个教授一个教授地到家里去看望,现在我见了他们怎么办?特别是范某某,经济系的教授,是一向响应党的号召,是非常积极的,他也跟着小红卫兵起来“闹革命”,他老是追着我屁股后面,追到我家里去,问我这问我那的,要我告诉他该怎么“革命”。我跟他说,你别找我,你走吧。他不理解我,他觉得我过去对他那么尊重,老上他家里去,关心他,连他姑娘闹离婚,跟另外一个男的怎么怎么好,他都对我讲,怎么叫她的丈夫发现了:她给那个男的写信,用的是一张软纸,纸张太薄,字迹都落到下面垫着的纸上,让他丈夫抓住把柄,闹得不可开交,等等。这样的家庭纠纷他都对我讲,让我帮他出主意,现在我怎么就不愿意理睬他呢?其实,我能对他说什么?我说你别跟着学生们乱斗?我不能说。我说谁谁谁是牛鬼蛇神,谁谁谁是反动学术权威,你应该去斗争他?我也不能说。在校园里,见了以前认识的老教授,我都是一句话不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别的学校的人,你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我可能会相信,北大的这些教授,我都了解的,我都到他们家里去过,谈过话,对他们很了解,我怎么能说他们是反动的?真是不好办。我就是没有学会周总理的那种本领,前头派人去抓你,然后把你请到家里,给你谈心。我要是会这个就好了。包括陆平在内,我要是在斗争大会结束以后,再找他谈~谈,要他忍耐住,以后等待平反,就好了。我没有这种灵活性啊。
我也没有办法放陆平出来。关起陆平来,是工作组搞的,工作队撤离学校,一项
一项地跟我们交接,只有关押陆平的率没有交待给我们。工作组走了,学生们没有人领导了,就找我,在路上碰到了,就跟我说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办。我也不能说别的。工作组把陆平搞起来,是请示了上级的,工作组走了,我也不好放啊。我怎么放啊?
那时候学生也跟我说,陆平抽烟,他爱人给他送烟,烟里面偷偷地夹纸条。我没有吭声。夹就夹吧,夫妻两口人见不上面,写个纸条子还不行?陆平被关起来,他的家也从原先住的地方搬出来,我还到他新搬的家去看过他的爱人孩子,询问他们有什么困难,表明我的态度。
可是,在更多的场合,那时候的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那些老教授,本来都很熟悉,过去对他们很关心,现在见了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关心的话不能说,“原则”的话,批判反动学术权威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绷着脸,一言不发。
就是有一个机会,我马上抓住了。毛主席说,要保护好几个重点的学术权威,包括翦伯赞、周培源,等等,这下好了,我们就派了保卫人员,派了学生,轮流在他家里值班,翦伯赞在校外住,要是不派人看着,让别人揪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派人保护他,谁也不准乱斗,谁要是要斗争他,必须经过校文革批准。周培源也是这样。再就是给他们提供生活上的方便,他们几个人看病要车,随时要随时派车,翦伯赞的老婆这时候就特别感动,特别感激毛主席,说是毛主席照顾他们,现在不批斗翦伯赞了,生活也自由了,要车也很方便。这都是我亲自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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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也是我亲自打电话安排的,要保证他们几个老教授用车。正是这样几个教授的生活刚刚得到改善的时候,工、军宣队来了。接管了校文革的工作,他们又来斗翦伯赞,其用意据说就要“解放”翦伯赞了,再斗一斗他,让他多接受点教训。这哪里是对待一位著名学者,分明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翦伯赞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天又变了,快晴的天气忽然又起风暴了,认为是大祸临头,老两口一块儿自杀了。
我在台上的时候,学生乱斗老师和干部,只是斗一顿就拉倒了。因为他们既不代表校文革,也不代表哪一个领导,就是学生自己,他们也采取不了什么组织措施。工、军宣队来了,搞专案组,又是毛主席派来的,这是不是政策又变了?翦伯赞怎么能搞得清楚这些事情?
校文革这一段,没有逼死任何人。程贤策自杀,是工作组还在学校的时候,他自己害怕,跑到香山自杀了(按:据有关资料,北大中文系党总交书记程贤策是在被中文系学生斗争批判后,于1966年9月2日服毒自杀的)。汇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校以后,先后自杀死了24个人。这是68年8月工、军宣队进校以后,到“九大”以前,全校隔离审查,就是这几个月,死了24个。我去参加“九大”的时候,我已经是在被隔离状态,总理和江青浅我去谈话,孙蓬一和别的人跟我讲,你去见总理,你可别光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要说说北大的情况,已经死了24个人了。我跟总理讲了北大死了24人的情况,总理说别着急,很快会派人去的。可是,还是迟群、谢静宜在北大,是他们领导学校的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啊。
回首往事,几个严重错误
我这个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北京大学文化革命委员会主任,在凭自己的有限理解去领导北大的运动的时候,在当时那样的大形势下,犯了各种错误,这是我今天回想起来非常痛心的。
我在文革中的主要褙误,是带头写了那一张大字报,和到上海去搞串联,参与了对常溪萍的迫害,参与了炮打曹荻秋(上海串连一事,详情见下一章)。还有,我参与了反对邓小平的活动,在打倒邓小平的大字报上签了名。此外,北大发生的反对朱德的行动,我也应当承担应负的责任。
1966年11月8日,我在一张打倒邓小平的大字报上领头签了名,表示同意打倒邓小平。据说,这是全国第一张公开张贴的批判邓小平同志的大字报。这张大字报是别人写的,我签了名,而且是排在第一个。这是在中央提出刘邓黑司令部以后,我当时以为,这是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啊。据说,毛主席说,刘少奇的大字报很多,还没有反对邓小平的大字报呢。根据这个精神,北大有几位学生和老师就写了这张打倒邓小平的大字报。
大字报全文如下:
邓小平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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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权问题是革命首要问题,文化大革命也不例外,有了政权我们就有一切,失去政权就失去一切。要使我们的政权成为无产阶级铁打的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就必须执行最高指示,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我们当前最危险的敌人,而且地位越高者危险性越大。
我们认为,我们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就是刘少奇,二号就是邓小平。
邓小平的罪恶活动由来已久,早在1956年,在他的关于《修改党纲的报告》中,就公开推销赫鲁晓夫集团的黑货,大肆吹捧苏共二十大,大反所谓个人崇拜,说什么反对个人迷信的重大意义,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大会作了有力的阐明,不仅对于苏联共产党,而且对于全世界其他各国共产党产生了影响。在谈到关于领袖对党的作用时,非但不谈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我们的党,却大喊反所谓“对个人的神化”,说什么“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代表大会的一个重要功绩,就是告诉我们,个人神化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恶果。”最后则赤裸裸地反对我们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的心情,说什么“个人崇拜是长远的历史的社会现象,也不会不在我们党的生活中有它的某些反映。我们的任务是继续坚定的执行中央反对把个人突出、反对对个人歌功颂德的方针。”
一九六二年,当我国由于苏修的破坏和天灾的袭击,使经济发生暂时的困难,邓小平便带头大刮资本主义黑风,他在党中夫的-次会议上公开鼓吹在农村搞单干,说什么“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在毛主席亲自发动下,一九六四年,我国文化领域内开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斗争,由于周扬之流从中破坏,运动搞得很不彻底,可是就是这样,也大大激怒了邓小平,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革命派对资产阶级老爷的讨伐,公开反对文化革命。据黑帮分子万里在一九六五年第一次国际饭店会议上透露,在邓小平主持的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曾对当时的文化革命作这样的描绘,“现在有人不敢写文章了,新华社每天只收到两篇稿子,演戏只演打仗的,兵演兵。电影哪有那么完善的?这个不让演,那个也不让演了。”邓小平自己诬蔑革命派说:“有些人就是想靠批判别人出名,踩着别人的肩膀自己上台,对人家一知半解,抓住个小辫子就批半天,好自己出名。”邓还说什么“学术观点、教学观点不改不要紧,各种观点可以长期共存。”
邓小平反对社会主义革命,更有甚者是破坏四清运动,对北大社教运动的扼杀是
一个典型事例。
彭真是扼杀北大社教运动的罪魁祸首,这已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何止一个彭真,彭真只是一帅,帅上还有一帅,就是彭真的后台之一邓小平。
一九六五年一月底至二月初,在彭真的亲自指挥下,前北京市委召开了一次市委扩大会,会上以贯彻《二十三条》为名,大行反攻倒算之实。陆平、彭佩云在会上对北大社教运动疯狂反扑。陆平的反革命言论传到北大后,遭到革命派的愤怒反击,正在陆平处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绝境时,这时,一方面彭真出场,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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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书记处书记的名义,下令停止争论,即所谓“泻两肚子气”,另一方面邓小平则说他“欣赏彭佩云的发言”,夸奖陆平的反革命言论“态度是好的,意见是正确的。”继之,就由邓小平招集了所谓三月二日中央书记处会议。邓小平一面自称他看了北大社教的全部简报,但同时却颠倒黑白地为北大社教运动捏造了三条罪名,一日:把问题的性质搞错了,一开始就以烂掉单位对待,搞了夺权斗争:
二日,没有实行“三结合”(即不与陆平黑帮同流合污);三日:在斗争方法上有了严重毛病,(即所谓对陆平黑帮搞了过火斗争)。为了嘉奖陆平彭佩云的反革命“功绩”,会上决定让这两个家伙参加工作队八人领导小组,同时还委托万里这个黑帮分子召开反革命的第一次国际饭店会议,万里在会上动辄就是总书记如何如何说的,以此来给革命派施加压力。
在三月三日所谓书记处的会议上,邓小平还明目张胆地篡改毛主席亲自主持制订的《二十三条》。《二十三条》中明文规定:“逐步做到..实行群众、干部、工作队三结合”,但邓小平却擅自决定机关、厂矿、学校的工作队要一进门就与干部结合起来(实际上就是与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要结合起来)。这不仅把“逐步”改成“立刻”,而且实际上“三结合”也改成了“二合”。像陆平之流的黑帮分子,如果工作队一开始就三结合,试想群众又如何发动得起来?结合起来,除了搞反革命还会搞出别的名堂来吗?可见邓小平破坏社会主义革命,用心何其毒也!
一九六五年三月九日至十九日第一次国际饭店的反革命会议召开了,陆平被打散了的反革命阶级队伍也算重新拼凑起来了,但作队的领导权还在革命派手里。因此,要彻底镇压北大的社教运动,就必须夺取工作队的领导权。于是邓小平就利用出卖北大社教运动的头号叛徒常溪萍的“告密书”,召开了镇压工作队革命派的民族饭店会议,撤了队长张磐石同志,还上了黑帮分子许立群,常溪萍也被塞进了工作队的九人领导小组,革命的王作队于是成了反革命的还乡团。一九六
五年,我国的一个极严蘧的反草命事件随之就在我校发生了。常溪萍至今还有恃无恐,恃的就是邓小平。
在这次文化大革命中,邓小平又与刘少奇一起,制定了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这是罪上加罪,罪莫大焉。
邓小平反毛主席、反毛泽东思想、反社会主义革命是铁证如山的,是不折不扣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所参与制定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虽已破产,但是我们必须痛打落水狗,把他的反动面目予以充分揭露,彻底清算他的罪行,使他永远不得翻身。
誓死保卫毛主席!
誓死保卫毛泽东思想!
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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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白晨曦孙蓬一李清昆
夏剑豸宋一秀陈保义李玉英
杨文娴徐云影
1966年11月8日
(此文根的是天津延安军校红卫兵共产主义战斗队翻印件,1966年11月12日)
将邓小平认作党内仅次于刘少奇的第二大走资派,一目了然,我们这样做是非常错误的,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社会上到处都在说,要打倒邓小平,北大聂元梓都出来了,这对社会上反对邓小平的思潮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些都是我的严重错误。
还有,康生指示要揪叛徒,我们也执行了,成立了揪叛徒战斗队,搞了一些活动。不过,关于“六十一人叛徒案”,我是坚持不去搞的,因为我知道这都是历史,是党中央已经做过组织结论的;在延安整风和“审干”的时候,都已经讲清楚了的。彭真、薄一波那些人有问题,你抓他的现行活动好了,历史问题再查也没有意思。我还讲,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要因为他们是走资派,就给他们的历史随意地定什么叛徒的罪名。有一个突出的例子,林学院的胡某某,还有他的爱人,战斗队认为他们两人是叛徒,我们也没有给他们做结论,没有定性说他们是叛徒。这是我参加的。对于薄一波,当时有红卫兵说他组织牺盟会是与阎锡山勾结什么的,这件事我顶回去了。我当年就在酒盟会工作过,我知道这件事。我说,牺盟会没有问题。我也是阎锡山组织的同志会的会员,我们参加同志会都是党批准的。所以,后来对立面的“井风山”反我的时候,其罪状之一,就指责我曾经是薄一波手下的。
还有彭真,他在晋察冀边区工作的时候,毛主席表扬过彭真,说是晋察冀的工作做得好,是活的马克思主义的运用。在延安的时候,开七大,毛主席表扬过他。这些情况,青年学生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我对学生说,彭真有什么问题可以查,但是一忘要实事求是,不要轻易地抹煞他的历史。这些话,那些参加揪叛徒战斗队的学生应该还记得。
我们校文革领导的揪叛徒活动,时间并不长,参加人员非常有限,“成绩”很少,很快就解散了。后来的“第二战斗队”,是学生自发组织起来的,他们的揪叛徒行动,我无法负责。
我的错误,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反对朱德的。
当时是听了中国作家协会的一个群众组织的宣传,说是刘白羽写的《朱德传》有不符合事实的问题,是一本坏书。当时我同意批判《朱德传》中的问题。我以为这是要批判刘白羽的,就同意由中国作家协会的造反派和新北大联合批判该书。但刘白羽写的怎样不符合实际,当时会议没有多讨论,然后我就离开校内工作一段时间。批判《朱德传》的事情,就由在校的人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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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正在校外开会,正在参加筹备北京市革委会和北京市大专院校红卫兵代表大会的时候,发现新北大校刊登出了“朱德是大野心家”的文章。当初讨论批判《朱德传》的时候,并没有说要进一步地把火烧到朱德身上。批判朱德,这显然是严重地错误的。当时我即刻打电话给校文革,要求他们马上收回校刊,检讨错误。我毕竟是参加过革命战争的老干部,对于朱德总司令,我有自己的判断啊。校刊就这样收回了一些;已经发出去的,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你向谁去收啊?我所能做的,只是亡羊补牢而已。可是,后来把北大反对朱德的罪名,还是强加在我的头上,这根本地违背了事实。我只能承认,参与批判刘白羽和批判《朱德传》是我的错误。
(据北大校史记载,1967年1月23日和2月16日,《新北大》校刊先后刊登题为《把大军阀大野心家朱黑司令揪出来》和《篡党篡军大野心家朱德的自供状揭穿〈朱德将军传〉的阴谋》,后者并印刷50万份向全国散发。笔者)
后来开“九大”的时候,开了一个小会,批判朱德,我就没有发言。朱毛朱毛没有朱就没有毛。对于历史,我是非常尊重的。就是朱德有什么错,这是党内的问题,用不着这么批判到这时候,全党都批判完了,就剩下毛泽东一个人了。这使我感到不对头。
我那时候已经提出了和中央文革相对立的口号反左不反右,但是,我没有勇气讲别的,没有勇气再进一步。“九大”就是搞刘少奇,叛徒、内奸、工贼,三顶大帽子。这还不够,还要搞朱德。我当时对毛主席也没有更多的认识,就是觉得,党内老同志都批判完了,贺龙、彭德怀他们这桂地挨整,毛主席应该去看一看,看一眼也好,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不该这么无情地打击。错误归错误,人情和友谊还应该讲吧。我认为毛主席太蚀了。还有,对刘少奇,戴了一堆帽子,当年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一说有问题,就都呼拉呼拉地揭发出来了?江青曾经对我讲过许多关于刘少奇和王光美的坏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转述过,即使是在刘少奇被戴上“叛徒、汗、工贼”三顶帽子以后,我也没有重复过江青“揭露”刘少奇的任何内容
邓朴方致残的账应该记在谁头上?
我愿意坦诚地承认我在文化大革命中所犯的严重错误,但是,有一些情况,需要加以说明。
1968年5月,邓朴方在北大校内摔伤致残,我的“罪过”又增加了一条。这其中,有误会,有讹传。如上所述,我曾经参与了给邓小平贴大字报的错误行动,但是,关于邓朴方在北大摔伤致残的情况,我根本不知情,我没有参与迫害邓朴方,我也没有理由迫害他。前面说过,在经过全校师生选举成立校文革的时候,经过与王任重商量,我曾经动员群众把邓朴方选入校文革,那时候邓小平已经是运动攻击的对象了,否则为什么让邓朴方进校文革需要对群众进行说服工作?再说,当时中央领导人在北大读书的子女很多,他们的父母亲挨整的时候,我一个也没有搞“株连”,为什么单单会整邓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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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朴方在北大,是学生把他关起来的,不是我指示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候,北大是干部子弟成堆,关于他们的事情特别难处理,我就是希望他们都走开,都从北大校园里走掉才好呢,省得出麻烦,根本不会下指示把邓朴方关押起来。
那一天,两个自称是邓朴方他们班的女学生来找我,说是邓朴方摔坏了。他们把邓朴方抓起来,想让他揭发邓小平,没有想到邓朴方从楼上逃跑,摔伤了。我问摔得怎么样,她们也不知道,只是说已经送到医院里去了。我就说,赶快去找他妹妹邓楠,让她去看护。让医院好好给他治疗。这两个女学生,我当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我希望她们能够站出来,公正地说出历史的真相。我一句都没有说过要把邓朴方关起来,没有要害他,我不愿意叫学生之间互相斗得死去活来。他爸爸是他爸爸的事,他知道他就会说出来,他不知道,你强迫他他也说不出。邓楠写了一篇《在江西的日子里》,说我怎么样整他的哥哥,开大会宣布开除邓朴方的党籍,摔伤以后对他的治疗也不管,什么什么的,这不符合事实。那个时候,整个党组织都瘫痪了,党委都瘫痪了,学校里根本没有党组织活动,我怎么敢代表党开除一个人的党籍?我没有开除过任何一个人的党籍,我没有做的事,栽赃栽不到我头上。后来,一直到工宣队、军宣队进校以后,毛主席发布指示要整党,要吐故纳新,这样,学校的党组织才开始恢复。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成了被批判的对象了,我还能管得了邓朴方的事?
换个例子说,陆平的孩子也在北大,我对陆平的孩子搞过什么鬼名堂?没有啊。陆平是陆平的事,孩子是孩子的事,邓朴方我也没有讲过要整他。当年那种条件下,我在校文革负责,可是北大的很多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也管不了。我就知道,北大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都会记在我的账上。给邓朴方治疗的事,我没有插手,当时那种思潮影响下医生护士对他的态度,是受政治气候的影响,怠慢,冷落,都是有的,换了一种情况,也许会治疗好一些,但是,这都不是我搞的。
兼答季羡林
我在“文革”中的错误,我毫不隐讳,我愿意接受批判并且作出深刻检讨,但是,对于别的一些说法,我认为是应该予以澄清的。
北大的老教授季羡林最近出了一本《牛棚杂忆》,讲北大“文革”期间的事。在我主持校文革期间,由于当时的形势使然,和我自己的思想左倾错误,政治水平不高,以及对许多事情的盲目和无力,没有能够控制北大的运动局面,使包括季羡林先生在内的一批北大师生受到各种错误对待,受到大大小小的冲击和迫害,我愿意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不推诿,不回避,愿意在这里向大家作出我的真切的道歉。尽管说,我并没有亲自指示对包括季羡林先生在内的任何一个北大师生进行批斗和迫害,但是,那一段时间里,北大发生的许多事情,我都应该作出深刻反省和检讨。
但是,季先生的回忆,其中的一些段落,我看了以后,很不以为然。不仅是说,季羡林讲的很多涉及到我的事情是与事实不符的,还在于他回忆往事时对待青年学生的那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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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牛棚杂忆》中与我有关的内容。
季羡林先生回忆往事,他的立场、认识水平还是那个时候的,在书中,他甚至还要使用“破鞋”这样的文革盛行的污言秽语来伤害我。当时周恩来总理就批评过这种对女同志进行人身攻击的做法。可是,季羡林先生现在还对当时反对我的学生侮辱我的人格的往事津津乐道。这太有失风度。
说到我的事情,季羡林也有很多是弄错了的。他说我是新北大公社的头头,其实,我没有参加新北大公社,更不是公社的头头。新北大公社有总部有委员,我没有参加这一派。我就是在校文革当主任。还有,他说北大成立了革委会,这话讲了两次。当时北大根本没有成立革委会,北大是校文革,校文革就是领导运动,与全面负责学校事务的革委会不同。当时的情况是,地派占优势的学校,都成立了革委会,别的许多高校的革委会,也都成立了。北大该怎么办?我请示了周总理。1967年5月1日,参加“五一”庆祝活动,在天安门上我请示周总理,要不要成立革委会。周总理说,学校还是叫校文革吧。我领会周总理的意见,校文革是领导学校进行文化大革命的,至于办学校,将来还要有校长和校党委会。
季羡林说他之所以挨整,是因为得罪了我,这话不知从哪里说起。全校那么多人,拥护我也好,反对我也好,我哪里能都注意到啊
季羡林把新北大公社的群众做的事,都归到我的头上,口口声声是聂记校文革,这太不严肃,也不符合事实。虽然说,我是校文革的主任,但是,当时的那种局面,比较混乱,不要说是对立的一派,就是新北大公社,几千人,我都能管得了?他们做的事情就都应该归结到我头上.?我犯的错误,我不推卸责任,但是,总不能把北大校文革时期的一切,都要我来承吧。反过来,季先生曾经担任过“井冈山兵团”东语系的“勤多员”,难道能就此推论,他在任期间,东语系那些反对我的学生做的一切事情,要季先生承担全部责任吗?
季羡林说他因为反对我而进了牛棚。群众整他,我并不知道。他怎么反对我,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反对我什么?是反对我写第一张大字报,还是反对我反江青反谢富治?他说北大的群众组织两派之间没有原则区别,他与我的原则区别在哪里?他也参与了北大的两派斗争,还是“井冈山”在东语系的负责人,他为什么
一句自我反省的话都不愿意说呢?难道20年之后,还会仅仅把“文革”理解成我这样的“坏人当道”,他那样的“好人受罪”,把自己洗刷得一干二净,全然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还有,季羡林先生对曾经整过他斗过他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学生,一点儿都不宽容,他就没有充分考虑到,“文革”是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发生的。在这种环境中,青年人有自己的责任,但是不能完全归罪于他们。要历史地看问题。他写的东西,是让受批判的人感到真痛快,好好地骂一顿。但是,教训何在呢?只要指责那些受蒙蔽的盲目造反的学生,就能够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避免新的悲剧吗?读季先生的书,让别人感到,他受了那么多苦,是那些红卫兵自己出了问题,是他们的人性有问题,连牲畜都不如。这样做,能让年轻人和后来者接受什么教训?举个例子,有一个批斗过季羡林先生的年轻人到国外去留学,他就说人家去作“洋奴”(他忘记了自己在二战期间留学德国的往事了)。还有一个曾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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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地对待过季羡林的年轻人后来自杀,季羡林就嘲笑他“去见资产阶级的上帝去了”,连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这是鞭尸啊!还有一个从印尼归来的教师,因为整过季羡林,他就说人家曾经“反苏反共”,他有什么证据!
季羡林先生在“文革”中吃了很多苦,挨斗挨整,这些做法都是非常错误的。但教训是什么?账应该怎么记?要让我说,根本的教训,就是一个国家,要有法制,要尊重人权。年轻的红卫兵是受了挑拨,受了煽动,是受蒙蔽。你把矛头对着整过你的群众,直到现在,就是这样的思想高度啊?他没有怎么谴责江青、林彪,只是对整他的群众,对“老佛爷”发怒,他还说他不报复。季羡林说什么“佛兵”、“佛将”,他说他有一千种办法报复那些整过他的人,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你就是有一千种办法,也要服从法律呀。什么时候了,还说报复不报复的话,有失水准。
第十二章上海串连真相
毛主席要我去上海
我这个不知道如何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北京大学文化革俞委员会王任,正在困惑之中,李讷到北大来了。
1966年11月12日上午,毛主席的女儿李讷到学校来找我,我正好不在。校文革的办公人员告诉我,上午李讷找我没有找到,由校文革办公室通知我,约好当天下午2时许,李讷来校文革找我。我和孙蓬等商量了一下,在校内五院校文革组织组的一个带套间的办公室和李讷谈话一这里谈话比较方便。于是,下午我就先在办公室等着李讷。
李讷在校文革找到我,左办公室谈了几句话,我就领着李讷到五院组织组去。因为上午李讷来过,没有戈到我,所以使许多人都知道李讷下午还要来。校文革的有些人都希望能一起,见李讷,听听她带来什么好消息。因此,李讷来后,先同大家(孙蓬一、姜同光、李清昆、李玉英、陈葆华、付治文等人)先在组织组的外间屋一块儿谈,随后李讷辞退了他们。我提出可否大家一块儿谈?李讷说要同我自己单独谈。随后我陪同她到里间办公室。李讷对我说:“主席批评了我。主席问我最近到北大来了没有?我说去了。主席就问我见到聂元梓了没有?我说没有。主席批评我说,你去北大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所以,今天主席特意让我来看看你,问问你最近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
我请李讷代我向毛主席表示感谢,并且请李讷向毛主席转达我对毛主席的请示。我汇报了学校运动的情况,请示应该如何处理当前运动中存在的问题,说了运动下一步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我说,我现在是在抓陕西汉中的北大分校建设,别的工作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请示了存在的问题:对被群众冲击还在集中管理劳动的校系一批干部、教员、教授和陆平等人怎么办?我对李讷说的另一件事情是,全校学生和有些教员、干部都出去串连了,学校事情不多,我也想去外地看看,到上海串连去。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李讷没有表示什么,她说回去向主席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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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向毛主席请示关于陆平等人的处理问题呢?说实在的,这对我是一个大难题。工作组把陆平等人关起来,现在工作组人也走了,陆平他们应该怎么处理?把陆平关起来不是我决定的。陆平是工作组关起来的,他们撤走的时候,也没有移交给校文革。看管陆平的学生,一定要让校文革接收陆平,我就不接收,始终不接收,始终没有过问。我不知道把陆平接收过来以后怎么处理他。因此,看管陆平的学生,一直是工作组当时安排的那些人。为什么不接收?我认为把陆平关起来就是错误的,关他干什么?如果是因为有很多学生要批斗他,怕出问题,保护性关押还可以,可是,现在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了。陆平现在还在关着,工作组已经走了,陆平是不是还要关下去?但是,直接下令把陆平等人释放出来,也不和时宜:当时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人们恨不得越激烈越好,越激烈就越是能表现出投身于文化大革命的积极性主动性,普遍地是越来越左,我不能顶着大趋势去把陆平等人放出来啊。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李讷代表毛主席来了解情况,我自然而然地要请示对于陆平等人的处理意见,要是毛主席对这件事有个明确态度,是关还是放,我就有了行动的依据了。
我和李讷正在谈话时,发生了砸校刊的事件。(据《北京大学大事记》记载,成立不久的《新北大》校刊,因为刊登聂元梓的一篇纪念”七人大字报”五周月的讲话,被与校文革和聂元梓对立的学生组织砸抄一笔考。)李讷到窗前观看了情况。表示很气愤。她对我说,你太软弱了。这是反革命行动。(当晚,李讷派”中央文革”办事组人员调查现场,指示我们要抓人。)孙蓬一、姜同光、李清昆、李玉英等人原来都在旁边办公室等着,想听昕李讷对我说了些什么新情况、新指示呢,因为校刊被砸,有人来告诉这个情况,李讷说要去看看现场,谈话也就结束了。孙蓬一、姜同光等人问我她谈了些什么,我说是毛主席让她来的。我汇报了学校的情况,请示了对一些问题的处要办法。我没有详细对他们说什么,因为李讷对学校的运动也确实没有什么具体指示。
李讷第二次到北大来,是11月13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到校文革办公室找我的。李仲钦告诉我李讷来了,我迎接了她(办公室其他人也看到了)。李讷说,快下班了,我陪你回家去谈谈,也看看你的家。
这时候,我住在北大的三公寓。回到我家后,李讷对我说:你昨天谈学校的情况和问题,我都向主席汇报了。主席说,学校的事情不多,聂元梓想出去走一走,好嘛,可以出去。上海和外地的运动比北京开始得晚,现在一些地方群众运动发动得不够好,领导不够得力。主席同意你去上海串连,还希望你多走几个地方。李讷还说:你出去串连不能同一般学生、教员一样,到处跑跑看看,你要宣传主席的思想和路线。你可以带几个人同去(到上海我们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捍卫团”。回京后我向李讷汇报时她批评我:”你们为什么叫'捍卫团'?宣传毛泽东思想和路线应该叫'宣传团'。”一北京西城区有个”毛泽东思想捍卫团”,是保守组织。)我问:主席对学校运动和我请示的那些问题有什么指示?李讷说:没有。主席就是说,让你串连去。她还说,现在主要是发动群众。全国的运动搞不起来,光你北大也不行。意思是北大的运动要等一等。她的话当时是怎么具体说的,我已经记不很清楚了。记忆是:北大运动不好再进一步做些什么,现在主要是推动全国运动的发展。李讷说这些话没有说明是主席的意思,还是她自己说的,但使我领会不是她个人的意见,而是主席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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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讷讲了以上的话,又说:主席还叫我问问你,关于你和王任重的关系问题,要不要他为你说几句话,保你一下?我说我同王任重的关系没有什么问题,他对我的指示都是关于北大运动和成立校文革的问题,没有什么错误。谢谢主席!现在不需要主席为我说什么,等将来我若有重大错误的时候,再请主席保我吧。李讷笑了:你真爽快!
临走时,李讷对我说:到上海要带谁去,你们自己考虑吧。希望你们作出成绩。
李讷为什么出尔反尔
李讷走后,我很高兴,认为这是毛主席给予我的重要任务,也是对我的信任。为什么毛主席对请示的问题和北大运动没有指示,相反地,对我顺便提到的一个问题特意让李讷立即转告了要我到上海去串连的指示呢?我进一步思考领会毛主席特派李讷来找我谈话的目的和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精神,并决定立即执行。
当天晚上,我先对孙蓬一等人谈了李讷和我谈话的精神(因为李讷是找我密谈的,我不能全部按照原话传达给校文革的副主任和常委),说了毛主席认为上海和外地运动发动得不够好,同意我去上海串连,还希望我多走川,个地方,以及北大运动要等一等全国形势发展的精神。我还讲了李讷说的,去上海串连要宣传毛主席的思想和路线,并且可以带几个人同去,要我们自商量决定。经我们共同考虑后,于第二天上午召开了校文革常委会,讲了李讷转苦毛主席的指示精神,讨论怎样执行,谁同我去上海串连,谁留校主持工作?大家都是作为党交给的任务来执行的。如果不是李讷转告毛主席的指示(并且是常委亲自看到了李讷两次来找我),校文革常委也不会同意作为第一把手的我去上海串连的,更不会同意孙蓬
一第一副主任也同我一块儿去。我要泗学校的工作交给姜同光主持,没有上述理由,姜同光也不会接受的。从我们组成的入员来说,也是体现毛主席的指示精神的,特意让李醒尘参加。因为他是七人大字报作者之一。
当时我和校文革常委们的思想都认为是执行毛主席亲自交给的发动群众的任务,把上海的运动槁好,目的是反修防修。当时大家都清楚毛主席的大字报内容,毛主席自己还在天安门接见了全国的红卫兵和群众。只要说是哪里的群众运动发动得不好,自然就想到毛主席在《炮打司令部》中说的,…五十多天来,不执行中央指示,推行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压制群众起来革命,以及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把群众打成反革命等等。我(们)根本没有想推翻人民民主众专政的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的思想和目的,一心想的是很好地完成党、毛主席交给的任务,把上海的群众发动起来,参加”文化大革命”。当时,对北大和我个人来说,对执行毛主席交给的任务,还有感激的思想和特别热情完成任务的心情。这是毛主席和党中央给予极高的”荣誉“而发自内心的一种感情,是自然的,可以理解的,也是现在回忆当时那种状况可以想象得到的!
后来我被逮捕,在北京市公安局七处审问我的时候,审问人员说,李讷否定了我的这个说法,否定了毛主席指示我到上海串连的事情。这并不奇怪。毛主席对个人或向全国人民讲过的话,不也是常有否定、推翻的吗?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但是历史是无情的,对任何人都一样。事实是客观存在,已经刻印在历史上了,任何人都无法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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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讷以为,两个人的谈话,没有旁证,是可以否认的,但是,她不知道,还会有许多别的证据。因为执行毛主席指示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不是一个人就能单独地完成的。我纵有千百条错误,但是,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不至于、也没有必要、更不敢伪造毛主席的指示;更何况,事件的前前后后,有那么多人可以作为见证呢。
我听了李讷的传达以后,就对校文革的同志,对孙蓬一等人讲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李讷来找我,都在五院校文革组织组的旁边的房间里等着听毛主席有什么指示呢。我把与李讷的谈话都跟他们说了。后来,我被捕以后,我在北京市公安局七处监狱预审时说的内容,任何一件事情,预审员都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否定过,只有这一件事情,只说李讷否定了这件事。但他们并没有说出李讷所讲的任何内容。我问预审员,李讷否定了上述毛主席的指示,那么,她来北大找我干什么呢?为什么连着两次来找我?她没有向我讲毛主席的指示,她来讲了些什么呢?预审员既讲不出李讷在否定毛主席要我到上海串连的指示时,所讲述的有关情况,也没有说明李讷到北大来找我是所为何来,又举不出任何旁证足以证实毛主席没有说过要我到上海。这只能说明,预审员所说,也只是李讷否定了,而不是预审人员对这事的否定。在那种情况下,我是不敢造毛主席的谣的,更不敢在中央文革的要员王力、关锋、王广宇面前造毛主席的谣(详情见下文)。我如果造毛主席的谣被戳穿,我还能受得了吗?
我还可以反问李讷,你否定了你转达毛主席要我到海串连的指示,那你第二次到北大找我是干什么来了?你向我传达了毛主席的什么指示?难道你一次再次地到北大来,就是为了和我拉家常来了?李讷这么否定毛主席对我的指示是愚蠢的,一句空话就能够否定、推翻当年有十多个人都知道和参与的这件事吗?毛主席指示我去上海串连的意图,是和“516通知“的精神相一致的,和他那张《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宗旨相一致的。他不只是要打倒刘少奇一个人,他是把一大批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的领导千部都作为刘少奇的势力,为此而发动广大群众起来打倒他们的。所以,他称之为”炮打司令部”,在他眼中,刘少奇显然不是
一个”光杆司令”。毛主席的大字报说了,从中央到地方,在50多天里,不执行他自己的指示,而是听刘少奇的,压制群众运动,制造白色恐怖,把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打下去。这难道是刘少奇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吗?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毛主席就是要发动群众起来,李讷为了迎合对我的判决,一判决中指责我到上海串连是奉了江青的指令,为了实现江青等人篡夺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政权力的阴谋,去搞乱上海,乱中夺权一而否定毛主席的指示。但是,李讷再否定,否定不了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指导思想,否定不了毛主席的这一错误思想在文化大革命中给全党全军全国人民造成的伤害,否定不了毛主席在上海“一月风暴”中对于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的支持和对陈丕显、曹荻秋被打倒被夺权的肯定,更不能因为她的否定就改变我去到上海串连的根本性质,把我遵照毛主席指示到上海去串连说成是执行江青集团的阴谋诡计。因此,李讷的否定,只能暴露她自己是愚蠢的。中级法院根据李讷单方面的陈述,从预审到开庭,从来没有给我看过李讷的文字材料,也没有让李讷与我在法庭上当面对证,就根据李讷所说的一句空话,把我到上海串连算作我的一大罪状,是根本违反事实真相,根本违反法律规定的。如果说我到上海串连”有罪”,那么,“罪魁祸首”、我的幕后指挥者只能是毛泽东,因为,是他通过李讷指示我到上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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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的"紧急指示”
就在我们准备到上海去串连的这个期间,11月14日晚,9点多钟,中央文革办事组的王广宇给我家里打电话说:首长江青很关心你,爱护你。为了你的安全,叫你带上你认为自己最重要的材料,今晚住到另一个地方去。王广宇说,我们的车子不好直接到北大去接你,你让学校的车送你到钓鱼台门口,我去接你。我问为什么?王广宇说,不知道。我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呢?王广宇说,不知道。首长没有说。当时我就很奇怪,怎么谈一次话,搞得这么神秘?怎么说为了我的安全,难道出了什么情况?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我就说我不去。什么情况也不了解,我没有必要去。王广宇说,接你是首长交给我的任务。我坚持不去,因为王广宇没有说接我出来住的原因。在电话上争执了很久,王广宇最后带强制性地说:我们都要执行首长的指示。我被迫答应了,但说今晚不行,我必须告诉校文革常委,工作也需要安排,否则他们找不到我,还以为我突然失踪了。王广宇同意了,改为第二天下午接我。
但他又不叫学校的车子送我到钓鱼台门口了,叫我约定到城里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地方去等他,然后他再接我走,叫我说一个地方。我曾说:要到什么地方让学校的车送去好了。王广宇说,学校的车不能送我去。他让我指定个彼此都认识的人,到那个人家里去接头。我想,党中央领导同志也有一一些办公、休息的地方对外是不公开的,不便于直接出入。这样,我同意了他的安排,提了他也认识的阮铭家里(中宣部后院)。王广宇说,那你就按约定时间在阮铭家里等候,我们的汽车到了,不进他家,就按几声喇叭,你听到汽车喇叭响就出来。让他这么一安排,这和电影上在国统区搞地下工作一样了。
第二天我先到了阮铭家。当时在阮铭家里还有陆善功和阮若英。我对阮铭讲了毛主席叫我去上海串连的指示:并动员阮铭和我们一起到上海去。拉阮铭去,是想着人多势众,而且我很看阮铭的才干。经我再三劝说,阮铭才说他当下去不了,随后再去上海吧。他还说,就是要到上海去,我们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我和阮铭讲这番话,陆善功和阮若英都在场听到了。
这时,王广宇到了。我就出来上了车。在车上,我又对王广宇讲述了毛主席要我到上海去串连的情况。
这样子,我只好是把有关的材料都带在身边,跟他们走了。他们把我带到花园村附近的一个中央文革招待所一当时中央文革搞了很多记者搞动态,这个招待所就是他们这些记者住的。他究竟要把我接到什么地方去,我问了几次,王广宇都没有告诉我,当我到记者站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呢。(后来,还是问食堂的厨师,才知道这是中央文革记者站的招待所。)
王广宇把我送到招待所楼下的一间房子里,他问我,你都带些什么材料来了?是不是所有的材料都带来了?他关心的不是其它,就是关心我有没有把材料全都带来。我告诉他,所有的材料都在这里了。我把材料递给他,他就把这些材料都包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封条封起来,要带走,说是放在中央文革办公室,替我保存起来,我什么时候要用,就随时找他好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是凶多吉少,这不是变相地没收了我的有关材料吗?但是,我也毫无办法,只能照他说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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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交给他。他又安排我住到楼上的一个房间一这一栋楼空空荡荡。楼上,每
一个房间都摆着几张床铺,可是,就是没有人住。他告诉我,吃饭在楼对面的食堂,自己去买饭票。不要随便出去,即使是在院子里也不要随便走动,也不要给外面的人打电话。连家里的电话也不要打。当时我就明白了。这不是什么高级的宾馆饭店,住宿条件不算好,连被褥都是里子面子一样白,而且是自己到大食堂去买饭。我明白了,我是被软禁了,这是让我受审查。
住了一两天,我给王广宇打电话,说我不能在这里住下去,我要走了。他说要请示一下首长。请示的结果,说是同意我离开。这样,江青找我的意图,什么为了我的安全啊,爱护我啊,这一切全都明白了。我心里猜测,江青是怀疑我和王任重的关系,她要我把所有的材料都带过去,是要通过文字查我和王任重的联系。当时正是王任重出事之后。
(关于这个材料,事后江青还有一段继续骗人的话。1968年3月3日凌晨,江青、陈伯达同我谈话时,江青说:你那包材料都叫王、关、戚搞走了,你不要再跟我们要了。可见江青是重视那次骗我出来要材料的,过了两年又谈及此事。实际上材料还在”中央文革”,还在她的手里。)
上面讲的是到上海之前与江青的纠葛。这件事还与王力、关锋有关。
在到花园村招待所之前,11月14日上午,王分、关锋找我、孙蓬一、李清昆到全国政协礼堂谈过一次话。他们想把张恩衫从中央文革办事组清除出去,让我们北大出面揭发张恩慈,具体的揭发材料则由他们提供。我就对他们说,毛主席要我到上海去串连,我们马上就要出发,揭发张恩慈的这个材料我写不了了(后来,是在校的校文革人员写的揭发材料)。我这个插曲,不是表白我没有写揭发张恩慈的材料,而是要澄清,毛三席要我到上海串连的事情,在这一场合,我讲给王力、关锋听了。
因此,在为到上海串连做准备期间,我先后对校文革成员和中央文革的王力、关锋、阮铭、王广宇等讲过毛主席指示的情况,这决不是李讷的一句话就能全然否定的。
我住在中央文革招待所,无所事事,心中充满了焦虑。学校的运动,和到上海串连的准备,都令我牵挂。我很想听到让我住进这个招待所的缘由。因此,我就给王广宇打电话,请他把李讷找来玩儿。我想,从李讷口中是否可以打听得到什么有关情况。李讷来了招待所,我就问她,毛主席和江青对北大有什么说法,有什么意见?李讷说,他们从来不在我面前谈论这些问题。
从李讷那里没有探明虚实,我就再给王广宇打电话,坚决要求离开。王广宇经过请示,同意我离开,也允许我向外面打电话了。
我离开花园村招待所之前,16日晚上,王力来花园村招待所看过我一次。他是来为我住进花园村招待所一事做个了结的,而不是像他后来所言,是指派我到上海去。他明明已经知道我要到上海去,而且即将成行一我在政协礼堂对他讲过了。我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而且不止是我一个人去,孙蓬一他们都去,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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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一王力对我说,你们是群众团体,你们到上海,不要打中央文革的旗号,你到上海串联,主要是你们自己行动,有急事可以打电话给中央文革,有事情可以找上海记者站的记者,姓甄,甄文君。因为你们是群众出去串连,就是找甄文君,也要注意方式。王力指示这些情况,离开花园村以后,我对北大的校文革成员,和一些比较熟悉的人,都讲了。就是没有讲江青对我进行审查的事情。情况很复杂,我没有办法说,也说不清楚,我不能对别人说啊。我只是说,是中央首长安排我住在这里,有特殊情况的。
上海纪行
我到上海去,11月19日到达,12月16日回到北京。1983年,北京市中级法院宣判我的时候,上海串连成为我的第一大罪状,并且说我是受江青指派到上海去串连的。这真是冤枉!江青跟我到上海串连有什么关系?
在七处监狱中预审我的时候,预审员说,王力写了个材料,说你是接受了江青的指示到上海去的。我要求预审员拿出事实证据。预审员说,你不要以为王力死了,他还活着,写了证明。我说,我怕王力干什么?我一直就是反王关戚(王力、关锋、戚本禹)的,和他没有任何牵连。预审员并没有进一步说明,王力如何讲是江青指示的,江青做指示的内容是什么。预审员没有说出具体事实,也没有给我看王力写的材料。直到开庭宣判时,也没有能够说清楚,江青怎样指示我去上海,江青让我到上海的目的是什么。在法庭上出示证据和证词的时候,也没有宣读过王力写的证明材料。因此,这些罪名,完全是西加的,没有任何客观事实,根据何在,王力说了些什么,他所讲江青对我到上海串连的指示是什么,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到上海,和江青没有任何关系。历史事实与后来对我的判决书对我的诬陷,完全是两样的
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
我到了上海,参加了上海市革命造反派的一些活动,反对上海市长曹荻秋,这是错误的,我深刻地裣讨错误,并在这里向陈丕显、曹荻秋道歉,愿他们的在天之灵得到安宁、但是,历史地看问题,我在上海的所作所为,没有多少我自己的”独创”,这都是当时的大趋势,向当权派开火,炮打司令部,各级司令部都要用炮轰一轰,这是符合当时的”十六条”的。而且,北京到外地串连的师生,在各省市都是这么做的。
我去的时候,毛主席没有指示说明要我去反对曹荻秋。可是,我到上海的时候,上海的群众正在炮打曹荻秋,说他是走资派,这一点毛主席是清楚的。到上海市
一月夺权的时候,毛主席不是也批准了张春桥、王洪文等人打倒曹荻秋的行动了吗?我要是不赞成造反派反对曹荻秋,那就不合乎逻辑了。毛主席要我到上海干什么来了?那么,我自然而然地就是要支持群众反对曹荻秋的。因此,我到了上海,就表态支持革命群众炮打陈丕显曹荻秋。我参加了在上海文化广场举行的批判曹荻秋的大会,并且提倡要群众向党中央请求改组上海市委一以彭真为首的北京市委不是因为对抗文化大革命运动被党中央改组了吗?我们到上海,没有想到要夺上海市委的权(所谓夺权,是在1967年1月由上海王洪文等首先发起的,在1966年11月,我们怎么会想到要夺权呢?要夺权,我们为什么不在北京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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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后来不但是远远地落在上海的造反派后面,还对夺权采取消极态度呢?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相反地,我们根本没有夺权的野心,在群众大会上也只是提出要求党中央改组上海市委。熟悉当年历史的人都知道,改组和夺权根本是两回事,改组是由党中央决定的,由新任命的干部接替旧的领导班子)。当然,因为我在文革初期的特殊身份,我这么一讲,对于上海群众,影响就很大。攻击曹荻秋,说曹荻秋是走资派,这自然会给他造成很大压力,使他遭受精神的痛苦,这是我应该深刻检查的错误。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我本来还要从上海到广州等地去,因为学校文革的事情走不开,就从上海直接回北京了。
我在上海期间,先后见到了张春桥和王洪文。(见到张春桥的情况,详见附录中的《我在延庆监狱中所写的上诉书》中的有关部分。)
张春桥对我讲,上海的运动发展不平衡,工人起来了,学校红卫兵则落在后面。他非常称赞上海的工人造反派,他说他刚刚处理了“安亭事件“,顺和地劝阻了在安亭卧轨拦截火车,要到北京去告状的工人们返回上海。他说上海工人很听党的话,觉悟高,顾全大局,都接受了他的劝告,从安亭返回上海了。张春桥说,你们应该向上海的工人学习,要到工厂去看看。还有,上海的运动和北京不一样,上海街头的群众辩论很好,很有特点,你们也可以去听一听,等等。
因此,我后来找了当时担任”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负责人的王洪文和潘国平,跟他们谈过联合起来批判曹荻秋,造上海市委的反。对王洪文,就见过一次面,当时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我们管经到上海的工厂参观和串连过,支持他们反对曹荻秋等。这些都是我在上海犯下的严重错误。
向常溪萍同志深刻致歉
我到上海串连,最令我痛海的,就是参加了对常溪萍的批斗,给常溪萍同志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尽管常溪萍已经因迫害致死30余年,但是,我愿意在这里真诚地表达我对他的深刻的歉意,愿意作出认真的忏悔。
中宣部副部长张磐石带领工作队到北大来,是秉承中央的旨意来的。北京大学是个大风口,人们见多识广,久经动荡,我自己呢,却是从黑龙江来到北大以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张磐石来到北大,和每个系的党总支书记、系主任都谈过话,动员人们,说工作队到北大来,是想把学校的工作搞好,大家对校长、对校党委有什么意见,都尽量地谈出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我只认为他是中央领导,我讲了对于陆平工作上的意见,以为他会转告给陆平,让陆平改进工作的。谁会想到,他把在北大调查的情况,加上他的认识,上纲上线,写了个报告,在报告中还引用了我的话,证明陆平和北大校党委的问题很严重,并且提出要在北大搞社教运动。中宣部长陆定一批示同意,又报党中央,经邓小平总书记批准。
其实,这和当年的反右一样,也是高层领导出面,动员给上级党委提意见。建国以后的每次运动,似乎都是这样开始的。我自己呢,因为在很小的年纪就参加革命,一直是在革命队伍中长大,尽管说,在延安的"抢救运动”中,受到了一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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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但是,毕竟年龄小,思想单纯,对于党内斗争的严重性认识和体验不足,对于社会生活的复杂性领悟较少,在许多时候,都是用理想主义的眼光看待生活,看待党的事业的。这从前面所讲,我在安子文问题上主动采取的向党组织汇报的做法,就可以看出来,我是一贯如此。
回想起来,1957年反右斗争的时候,我是两头不沾边,一我当时是在哈尔滨市委工作,人却在中国人民大学进修;既没有参加哈尔滨市的帮助党整风,给各级领导和党委提意见,又没有参加人民大学的大鸣大放。否则,以我这种单纯、直率的性格,准会把平日里积累起来的对上级机关和领导的各种看法和意见一下子倒出来,那还不是划右派一划一个准?我准是个大右派。记得当时,是人民大学的萧前教授辅导我学哲学,他给我上辅导课,关于反右派的事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还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做任何解释。
这样,我对反右派斗争就没有多少亲身经历,没有能够从中汲取什么教训,以致于这一次,张磐石带领工作队到北大来,动员我给陆平和北大校党委提意见,我就上当了,被利用了。我相信了他的话,讲了真话,可是我给陆平提的都是具体工作中的意见,张磐石就上升到阶级斗争高度,把北大当作是”烂掉了"的单位,把北大校园里所谓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看得非常严重、常溪萍对他的批评就是,第一,张磐石搞家长制,没有民主作风;第二,张磐行太左了,把北大看得问题严重得很。常溪萍的批评,应该说是切合实际的。只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常溪萍的这些正确认识。他们在工作队领导内部争论,我们在下边的小干部并不知情。
常溪萍是上海市委教育卫生工作部副部长,华东师大党委书记兼校长。他曾经担任过北京大学社教工作队的党委副记、副队长。当时,张磐石是工作队的党委书记兼队长。他们带领工作队进校以后,就发动我们批判陆平和北大校党委,作为张磐石助手的常溪萍也动员过学校的干部和教师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后来,常溪萍和张磐石产生了分歧(工作队内部的情况我们当时并不清楚),他认为是张磐石家长制作风,不民主,把运动搞偏了,把陆平等人整过头了,就向中央写了一份报告,谈了北大社教运动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得到邓小平等人的重视。后来就把张磐石澈掉,把工作队撤走了。
因此,常溪萍在北大社教运动的转折中,是起了重要作用的。由于常溪萍给中央写信,汇报他对工作队在北大搞社教运动发生偏差的批评意见,所以,北大的社教运动发生转折,张磐石被撤离北大。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常溪萍写信的具体内容,只是知道他写信告了张磐石的状,知道学校的社教运动要停下来,工作队要撤离北大,我们这些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的积极分子们要挨批挨整了。
常溪萍一进校,本来是与张磐石的立场相一致的,他同样出面动员过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现在常溪萍改变了立场,我们就认为常溪萍是”叛徒”,"出卖”了工作队和北大的社教运动。因此,“文革"初期,在批判陆平和北大校党委的同时,人们自然地会想到当年的常溪萍,认为常溪萍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黑干将”,是社教运动的”徒”。一常溪萍在工作队撤离北大时,还向有关方面提出,不要批前一阶段社教运动的积极分子,不要整那些被动员起来给北大党委提意见的同志。这话说得非常有理,可是,彭真根本不接受,彭真说,“积极分子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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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批不得?打击都打击得。“可惜常溪萍的这些意见,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是事后很久才听说,才明白常溪萍同志的政策水平和一片苦心。
因此,北大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在批判陆平的同时,就想到了常溪萍。在八届十
一中全会期间,有一天,在北京大学开全校大会,参加中央全会的各大区和省市领导人,华东局的陈丕显,西南局的李井泉,等等,都到北大来,”学习”怎样开展文化大革命的“经验”。事先,北大有人给常溪萍写了一份大字报,这我是不知道的。在召开大会的时候,他们把大字报交给我,要求我把大字报转交给江青。在会场上,我就把这张大字报转交江青。江青又把大字报交给陈不显,要他带回上海贴出来。
文化大革命初起,北大的学生就起来反常溪萍,并且很快地和华东师范大学反常溪萍的学生造反派联系上了(常溪萍兼任华东师大党委书记和校长)。我呢,反对陆平,批判陆平,自然也是反常溪萍的。我到上海串连的时候,也是和华师大的学生联系的,就住在华师大。我们和华东师大的学生联合开会,批斗常溪萍,我在批斗大会上发了言。师大的学生说他是走资派,我批判常溪萍则正要是讲北大社教运动的情况,说他是北大社教运动的“叛徒”一这和从史上讲向国民党当局叛变投降是两回事,因此,说我们诬蔑常溪萍是“叛徒”的罪名是不能成立的。我的发言,以及对常溪萍的态度,都是非常错误的,给常溪萍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常溪萍的死亡,是在1967年,是因为张春桥迫害他而致死,这个责任不应由我承担。后来听到别人说,常溪萍在工作队澈离北大的时候,曾经提出,不要因为社教运动的转折而批判前一阶玲给陆平和校党委提意见的积极分子。常溪萍批评张磐石的两条意见都是对的,他要求保护社教运动的积极分子的意见也是正确的。想到这一点,我内心的负疚感就更沉重了。由于我的幼稚,我的错误,给常溪萍同志造成的伤害,让我拖撼终身。我愿意在这里再次对常溪萍表示我的歉意,愿他的灵魂安息
江青的指责
我回北京以后,见到了王为。
这是从上海回来两三天的事。因为我到上海以前,王力跟我见过面,现在从上海回来了,也应该向王力汇报汇报。当时王力是中央文革小组的,我就找了他,向他汇报了上海串连的情况。他没有具体说什么,只说你们到上海还是进行了许多宣传活动的,等等。汇报完毕,我就回学校了。
同样地,在北京,我也向李讷汇报了上海之行,她批评我们说,你们到上海去宣传毛泽东思想,推动上海的文化大革命,为什么不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团”,而是叫“毛泽东思想捍卫团”?一当时,北京市西城区有一个具有"保守“倾向的群众组织叫作”毛泽东思想捍卫团”,李讷批评我们,就是觉得我们也叫"捍卫团”,容易与保守派混淆起来。
这段时间,我还见过江青一次,并且受到她的严厉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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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中央文革接见北京高校红卫兵的头头的时候,开会以前,她先找了我,把我找到另一个房子里。江青批评我说,你们到上海去串联,为什么说中央文革指使的?我说,我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既然是毛主席派我们到上海,我们有什么必要打中央文革的旗号呢?
不过,上海有些不知内情却又非常有判断力的人,的确是以为我们是中央文革小组派遣的。陈丕显就这样看。那时候,上海的运动还没有波及到陈丕显。我在上海见到了他,我和孙蓬一找陈丕显谈过一次话,陈丕显就问,你们是中央文革派来的吧?我坚决否认,我们是群众嘛,没有什么人派我们来,我们自己要来我们心里是理直气壮,是毛主席派我们到上海,但是,李讷既然没有说明,我们也不能公开张扬自己是毛主席派来的。陈不显看得很明白,他说,你是接受了指示来的。不过,他不知道我是听了毛主席的指示才到上海的,他也不会这样想,他以为我是接受了中央文革的指示,到上海造反来的。这大约也是后来为什么指责我说我到上海煽风点火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不是江青指示来上海的。是毛主席要我到上海去,我去了,自然而然地要对当地的运动形势表个态吧。后来判刑的时候,就在这些问题上抓我的把柄。
第十三章夺权与分裂
军训和题词
文化大革命运动进行到1966年的12月份,中央发出通知,决定停止全国大串连,要求大中专院校的师生一律回本校,复闲闹革命。为此要加强组织纪律性,并且决定要派解放军到学校,帮助犒罕训。
我从上海串连回来以后,勍在1966年12月,我参加了一个中央文革召开的大专院校红卫兵头头的会议。在这个会议上,号召学生都回学校,复课闹革命,接受军训。我在这个会议上第一个响应中央文革的号召,要求派解放军到北大来搞军训。北大来的是63军,受到热烈欢迎。
这时候,各校的师生都在外面跑野了,要想马上收回来,可是件不容易的事。但是,北大回来的学生最多最齐,回校的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别的学校都没有回来多少。当时就有人讲,到底是北大,搞得好,把学生都叫回来了。
照我的想法,运动应该告一段落了。当时,如果没有林彪、江青等人的阴谋,文化大革命就要进入后期,揭发批判,问题都差不多了,应该坐下来,研究一下运动以来揭发出来的各种问题,看看哪些是确有其事,需要进行整改的,哪些属于捕风捉影,无稽之谈的;总之,是需要具体落实一些措施和政策的时候了。
派到北大来搞军训的63军很快就进校了。军队和我们的关系搞得很好,哪个部队到北大来,彼此的关系都搞得很好。北大的师生都非常欢迎解放军。我自己当年就是从太南游击队里走出来的,曾经是一名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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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军在学校期间,1967年2月,他们帮助成立了新北大公社。新北大公社不是我聂元梓要拉一派势力而成立的。不是我聂元梓组织自己的一派。在这以前,北大有各种派别的红卫兵组织,军训中为了加强学生的组织纪律性,要建立一个统
一的群众组织。在这以前,北京大学的学生组成了几个小的红卫兵组织,63军在军训期间,进行了思想政治工作,在学生自愿的原则下,把这几个小组织联合起来,成立了一贯统一的群众组织,取名为新北大公社。因为主要是学生群众组织,也有教员和干部参加,我没有参加。新北大公社的成立,还报了中央文革批准。
这里要讲一讲”新北大”一词的由来。这是毛主席在1966年8月17日给北大校刊题的词。在陆平等人倒台以后,北大把自己称作”"新北大”,就像彭真倒台以后李雪峰等人主持的北京市委称作新市委一样。当时是校刊的人对我说,你见到毛主席的时候,请毛主席给咱们的校刊题个字。我请毛主席题字,毛主席很爽快地答应了。主席第一次题的字送来了,他还嫌没写好,又派人送来第二个题字。毛主席写了一封短信给我,大意如下:“聂元梓同志:上次送来校利的题字写的不够好,现再送来一个,如不好,仍可再写”。这在当时都向全校公布。毛主席的手迹很快就被中央档案馆给要去了(我们的七人大字报底稿,也是被中央档案馆要走了)。真可惜,我当时没有复印一份,留个底稿,现在全凭个人回忆,难以准确了。因此,新北大公社的命名,是根据毛主席的题而定的。
只联合,不夺权
一过新年,形势大变,在张春桥、姚文元的参与下,上海的造反派第一个起来,夺了市委和市政府的大权,并且以比影啊了全中国。上海的造反派夺权,受到党中央毛主席的高度评价,夺权之风吹向全国,就是所谓的”一月风暴”。夺权的势头越来越大,不参加夺权也不行啊。
67年1月夺权的时候,在北大搞军训的63军部队和学生一块儿出去夺。中央号召夺权,号召军队要支特地方上的左派夺权。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夺,可是毛主席号召夺权,中央号召夺权,学生们到处跑着夺权,瞎跑了几天,有跑到中央组织部的,有跑到华北局的,我也跟着上华北局去了。跑去以后,觉得不对劲,这是去干什么?学生还能取代华北局?可是不行动也不行,要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夺权号召啊。开始几天,我也跟着学生一块跑了几个单位,如华北局、中央组织部等,瞎跑了几天,不知道怎么样夺权。后来,我先冷静下来,我理解,党中央的精神是说大联合然后才能大夺权。主席号召,让革命造反派联合起来夺权,中央的文件和报纸上也是提倡,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起来,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党中央毛主席号召大联合大夺权,我必须响应和紧跟啊。我就到地院去找王大宾,正好蒯大富也在这里,还有其它学校和单位的人也在这里,大家就商量如何联合起来夺权。当时,上海夺权以后成立的机构,不是叫上海市革委会,而是叫作”上海公社”,后来才又改名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我和王大宾、蒯大富商量,成立一个”北京公社”(全名为北京革命造反公社),为夺权做准备。说着说着,他们就都跑了,他们都不理睬我,就剩下我自己了。在地质学院落空了,我就到清华大学去找蒯大富,蒯大富正在主持开会,在蒯大富那里开会,计划联合的有工厂、机关、学校。我来了,大家都欢迎我,愿意和北大一起联合夺权,但是会正在开,蒯大富又跑了。他不辞而别,把我们甩在请华大学,自己跑到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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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那里夺权去了。当时的夺权,好像是谁跑得快,谁先到,先把公章抢到手,夺权就是谁的了,所以蒯大富他们自己跑掉,就不会告诉我们了。
当时,人们对于夺权的理解,就是以为夺权就是夺大印夺公章。把一个机关的印章拿到手里,这就是夺权了。但拿到手以后怎么办?事先没有想,但是觉得被夺权的单位领导人就是走资派,反正夺了权,把大印拿在手里也没有想交给谁。反正不能叫坏人掌权,可是好人是谁?叫准来掌权?事先一点儿想法也没有,更没有一个计划。就是领着学生瞎跑,还要跑得越快越好,哪个学校的学生先跑到那个单位了,先入为主,就算人家是头了。但是,就是这个学校是头,也不一定就是他掌权。几个年轻学生,他掌得了这么重要的权力吗?
蒯大富跑掉了,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好在清华呆着了,蒯大富都跑了,我们还呆在清华干什么?我们已经联络起来的一批工厂、机关、学校的群众组织,就决定在广电部大楼里设了一个点,一个联络站一广电部大楼在西长安街上,地点适中,便于地处全市四面八方的人们来往联络一工厂、机关、学校的方方面面都有,我说,毛主席号召我们是联合起来夺权,我们先联合起来吧,至于怎么夺权,我们都要听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中央一声号令,我们马上就去夺权。我们高教部去夺权,就是听了周总理的话去的。是我当时的一个既定想法,夺权要听中央的。当下就成立了一个大联合的组织,叫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我说大家先登记
一下,各组织要参加崐大联合的都把单位、电话、联系人登记下来,都回去等着,要中央有了指示,我们就立刻通知你们,立刻就叫你们来,就去夺权。几个造反派组织都是敲锣打鼓地来,来了就算参加大联会了,登记完毕,又喜气洋洋地回去了。表面上看,我们有多少个组织,我们有多少人,搞得声势很崐大,实际上都是空的,没有什么具体行动,也就没有犯大的错误。
虽然说,文革发动起来不过半年时间,但我对于当下的夺权运动,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已经从最初的竖信移步步紧跟,向着独立思考、冷静分析转变了。我毕竟比那些单纯的大中学生、来自社会基层的工人农民们多一些工作经历,对于党政机关和各部门的情只了解多一些,对于政策性的问题也思索得多一些。我想,党中央规定的“+六条“里明明白白地讲,党的各级干部分为四种情况,好的、比较好的、犯了严重错误的少量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后来又把这最后
一类称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并且明确指出,"在一般情况下,前两种人(好的,比较好的)是大多数”。现在号召夺权,也是号召向不肯改悔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但是,“走资派”是相当模糊的概念,它的划分依据是什么?具体而言,应该向哪些人夺权?当然应该是向走资派夺权,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干部都打倒,把所有的权力都夺过来吧?老干部不等于走资派,何况,即使是走资派,也还有可以改悔的,不能够一概都打倒。我自己也是个“年轻的老干部”,对于干部队伍,自认为是比较了解的。这样,在如何夺权的问题上,我就有自己的考虑。这也影响到北大的学生,对夺权运动参加得比较少。
但是,在全国上下的轰轰烈烈的夺权风暴中,我的这些想法,是不可能公开地讲出来的;不执行毛主席联合起来夺权的号召,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把毛主席号召群众联合起来夺权的指示,为了慎重,故意作为是两个阶段,第一步是要做好群众组织的大联合,把联合夺权的口号喊得很响亮,行动却停止在联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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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搞得轰轰烈烈;但是,怎么样夺权,向谁夺权,我都坚持一定要听党中央毛主席的,等待中央有了明确指示再去夺权。